第16章 假千金的假哥16

第16章 假千金的假哥16

燕安想考公安大學, 燕寧早已提前畢業,于是兄妹二人回到B市,燕寧的公司定址在此, B市擁有最好的資源。

燕寧找了三所高中供燕安選擇,她選中英華高中。那一瞬間,燕寧在想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

曾經, 燕家的幹女兒燕黎樂,進入英華高中讀高一, 和就讀高三的燕黎音成為校友。

現在, 燕安一眼就挑中英華高中。

世事如此玄妙。

“燕黎音也在這所學校。”燕寧提醒一句。

燕安微怔,旋即啞然失笑:“我和她可真有緣, 緣分天注定, 我怎麽能和老天爺作對, 就英華高中了, 我還要和她做同班同學。”

燕寧挑眉, 小姑娘這是要搞事情。

燕安笑吟吟支着臉。

四年前, 她不願意面對燕黎音,說白了是不敢, 她怕看見燕黎音就想起秦家人帶來的傷痛, 她怕周圍人說她不如燕黎音。

四年後,她對秦家人徹底釋懷, 他們過得那麽不好,而自己過得那麽好。她不再覺得自己哪點不如燕黎音,她可以坦然站在燕黎音面前, 那麽燕黎音能坦然面對她嗎?

燕黎音不能。

曾幾何時,她以為秦亞男出國是她的勝利,她才是留在燕家的那個女兒, 不是嗎?

然而現實響亮回答她:不是的。

媽媽跟着出國照顧秦亞男,一去就是大半年,回來之後,媽媽對她雖然沒有惡言相向冷漠以待,但那種生疏顯而易見。她想方設法修補母女之情,媽媽卻只是悲傷又複雜地看着她,沒多久就又出了國。從此,她一年半載才能見媽媽一次,她們之間的感情在肉眼可見的變淡,任她怎麽努力,都只能眼睜睜看着母女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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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周圍人的态度,彷佛全世界都知道了她不是燕家的女兒,她是被張桂蘭偷換到燕家的假女兒。她第一次嘗到了人言可畏的滋味,那些人嘴巴裏吐出來的不是字,是淬了毒的尖刀,刀刀見血,毒液見血封喉。

她幾乎要被流言蜚語逼瘋,她想離開B市,去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城市。霍景澤都已經同意了,可爸爸不同意,因為霍家不放心讓霍景澤離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爸爸說:“你想離開B市,就慫恿霍景澤一起離開,霍景澤的父母很不高興。黎音,霍景澤的父母一直都很喜歡你,就算發生了那些事,對你的态度依然沒有改變,你應該懂事點。”

于是她懂事地告訴霍景澤:她不能把爸爸一個人留在B市,她得留在B市陪爸爸。

她必須懂事,若她不懂事,霍景澤的父母會不喜歡她,那麽,爸爸也會不喜歡她。

其實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想相信,這一刻她終于正視殘酷的事實:爸爸留她在燕家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霍景澤。在爸爸眼裏,她不是女兒,只是維系他和霍家關系的工具人。

多麽殘酷的事實。

為了不讓自己的人生更加殘酷,她加倍用心自己和霍景澤的關系,她只剩下他,幸好還有他,她的人生還有未來。

時間漸漸淡化不堪,她的生活在一點一點好起來,等她嫁給霍景澤,成為霍家少奶奶。

誰還會誰還敢因為燕家那點事情對她指指點點。

不會的。

那些人只敢在背後嚼舌根,當着她的面卻會恨不得跪舔她的腳趾。

燕黎音直勾勾瞪着燕安,為什麽她要出現,她都已經出國了,她為什麽還要回來!還故意來到自己的班級,她想幹什麽,她已經搶走哥哥,搶走媽媽,為什麽還不肯放過自己!

燕黎音俏麗的臉龐生生扭曲,煞氣隐隐。

“怎麽了?”霍景澤微微皺眉。

燕黎音悚然一驚,迅速捂着肚子,露出微微作痛的表情:“有點不舒服,”支支吾吾着道,“可能是那個要來了。”說着自己就紅了臉。

霍景澤也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那我給你倒杯熱水。”直接起身去教室後面倒熱水。

燕安還站在講臺上面,就見霍景澤旁若無人地離開座位,她餘光一瞥,發現班主任神情有點郁悶,可不得郁悶,霍景澤這是壓根沒把老師放在眼裏。燕安頓時同情,攤上了有特殊疾病還背景硬的學生,班主任肯定每一天都在心驚膽戰,怕霍景澤出事,也怕其他同學出事。

班主任謝老師微微吸一口氣,無視去接水的霍景澤,對燕安道:“那邊剛好有個空位置,你就先坐那邊,以後再根據情況調整。”

空位置就在燕黎音正後方,原來的同學已經出國位置便空了出來,孤家寡人的同桌喜笑顏開,尤其新同學還是個漂亮女孩,心口小鹿撲通撲通亂跳。

殊不知前面的燕黎音心跳也亂了,雙拳寸寸握緊。

燕安高高興興地走過去,經過燕黎音時,要笑不笑地溜了一眼。

燕黎音彷佛被凍住,那一瞬間,她的表情和哥哥出奇的相似。

接水回來的霍景澤就見燕黎音的臉色十分蒼白,立刻把熱水遞過去:“去醫務室?”

燕黎音緊緊握着水杯,汲取裏面的熱量,她努力讓自己笑着說:“去了也就是吃止疼藥,我不想吃,我喝點熱水就好。”

她抱着杯子抿了一口熱水,聽見身後的賀一鳴在獻殷勤。

“你好啊,我叫賀一鳴,就是祝賀我一鳴驚人的意思。”賀一鳴同學逗樂子。

燕安捧場地笑:“真是個好名字。”

賀一鳴忽然扭捏起來:“你的名字也很好。”

燕安用力點頭:“那當然。”跟她哥一聽就是兄妹,親生的那種。

賀一鳴噗嗤笑,覺得新同桌怪有趣的,随口問:“你以前在哪裏上學,怎麽高三了還要轉學?”

燕安回:“我之前在A國讀書,想考公安大學,必須得回來啊。”

賀一鳴哇了一聲:“你想當警察?”語氣很不可思議。

燕安燦然一笑:“對啊。”

賀一鳴被晃了晃眼,不由自主勸:“當警察又辛苦又危險,待遇還低,不太适合女生。”

燕安眼眸明亮:“可總要有人當啊。”

賀一鳴愣住了,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握拳:“那我也要當警察。”

少年人啊,是如此的天真可愛。

燕安笑彎了眉眼:“那我們一起努力。”

真的只是為了考公安大學,所以回國?

不!

燕黎音不信,那麽多學校那麽多班級,怎麽可能那麽巧。故意,肯定是故意的,秦亞男故意回來報複她。她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告訴別人她是燕家的親生女兒,流言蜚語就會席卷重來,自己又要遭受一番唇槍舌劍,她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會毀于一旦。

瞬息之間,燕黎音毛骨悚然,呼吸都變得凝滞。

上了一節英語課之後,就是體育課,高考體育考四項。100米、800米、5米三向折回跑,這三項必考;籃球、足球、排球和體操四選一。

燕安排球打得很好,性格又爽朗,很快就和打球的女生熟悉起來,說說笑笑,十分融洽。

燕黎音遠遠地看着,忍不住想她們是不是在議論她,不安游走全身,她眼眶漸漸紅了,眼底淚光閃爍。

霍景澤循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高高躍起打球的燕安,自從轉校生來了之後,燕黎音就變得不對勁,他問:“你認識她?”

霍景澤對燕安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他只知道秦亞男,這幾年來,燕黎音在他面前不只一次提起過這個人,帶着愧疚不安的心情。

其實燕黎音早就知道秦亞男已經改名成燕安,可她從不曾改口,似乎這樣,秦亞男就永遠都是秦亞男。

“她就是亞男。”燕黎音哽咽着開口,“我不知道她會轉到我們班來,爸爸媽媽哥哥誰都沒有告訴我,沒人告訴我。”她的眼淚慢慢滾下來,傷心又無措。

饒是情緒寡淡如霍景澤都驚了下,燕家那個親生女兒?他望過去,陽光活潑,實在很難和傳聞中的小可憐聯系起來。

霍景澤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燕家親生女兒轉學過來,燕黎音卻現在才知道,的确傷人。他只能說:“你還有我。”

燕黎音睫毛顫了顫,是啊,我還有你,幸好還有你。

“阿澤,是巧合嗎,還是,”燕黎音恰到好處的抖了抖,“故意的,她就是沖着我來的。”

霍景澤沉默了一瞬,他不信有這樣的巧合,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燕家親生女兒一來,那些陳年舊事會再次被翻出來,因為兩個當事人都在,流言蜚語可能會比四年前更加猛烈,燕黎音受到的傷害會更大。

“你別怕,我來處理。”霍景澤聲音平靜,神情卻極為鄭重,誓言一般,“我會保護你。”

終于等來這句話,燕黎音熱淚盈眶,激動撲上去抱住他的腰:“阿澤,阿澤,只有你會對我這麽好。”

“你對我也好,你保護過我,我會加倍保護你。”雖然他忘記了,但是那種感激深深刻在靈魂裏,他一定要報答她。

抵在霍景澤肩頭的燕黎音神色變得僵冷。

結束一球,燕安去廁所方便,不經意間掃到遠處臘梅林裏相擁的鴛鴦,哦豁了下,挺恩愛的嘛。

一起去廁所的同班同學丁梓涵留意到她的神情,跟過去一看,撇撇嘴:“誰又惹林妹妹難過了。”

燕安面露疑惑。

丁梓涵不屑道:“你前桌燕黎音,動不動就紅眼睛,一幅被欺負的小可憐樣,那些男生就覺得是我們女生欺負她,可茶了,你跟她坐這麽近,小心點。她男朋友,就那個男的,叫霍景澤,腦子開了挂一樣,每次都考第一名甩第二名幾十分,家裏還特別厲害,老師都不敢惹。霍景澤特別護燕黎音,之前有個女生說燕黎音鸠占鵲巢,把燕黎音惹哭了,霍景澤一杯水直接潑過去。”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尤其燕家和霍家都不是無名之輩,燕家養錯女兒的事很快就傳開,燕新鴻想保燕黎音便沒說燕黎音隐瞞的事,可架不住燕寧拖後腿,親朋好友致電,他實話實說,可誠實了。

燕寧這一誠實,可就害苦了燕黎音,把她徹底推向風口浪尖,光光偷換,還會有人覺得當時只是個嬰兒的燕黎音無辜,可隐瞞不說,她絕不無辜。

以至于過去都好幾年了,這件事的影響依然還在。

燕安眨眨眼:“鸠占鵲巢。”

丁梓涵探頭瞅瞅,覺得燕黎音霍景澤肯定聽不見,才八卦兮兮道:“這個鸠就是指杜鵑,杜鵑古時候叫鸤鸠,這種鳥不築巢不孵蛋,你知道嗎?”

燕安沒說話。

丁梓涵就當她不知道,繼續說:“杜鵑都是把自己的蛋生在喜鵲窩裏,喜鵲不知道啊,就傻乎乎地孵蛋。因為杜鵑比大多數鳥孵化期短,所以小杜鵑會最先孵出來,本能地把喜鵲的蛋推到鳥巢外面,好獨占喜鵲的喂養。夠狠吧?”

燕安點頭,太狠了。

丁梓涵:“燕黎音那情況就和小杜鵑一模一樣,她親媽在醫院生她時,偷偷把她和燕家親生女兒換了。幾年前燕黎音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燕家親生女兒,可她沒說出來,不讓燕家認回親生女兒。你說這是不是活脫脫的人類版鸠占鵲巢。

她做了這麽惡心的事,那就該躺平任嘲,怎麽有臉覺得委屈,該委屈的明明是燕家親生女兒好不好。也就霍景澤和那些男生,三觀跟着五官走,才會覺得燕黎音可憐,她可憐個鬼嘞。”

燕安再贊同不過,燕黎音可憐個鬼,以前的她才可憐好不好。

“欸,你也姓燕,這個姓挺少見的。”丁梓涵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鬼使神差來一句,“你和燕黎音不會認識吧。”不等燕安說話,她哈哈兩聲,“怎麽可能?”

燕安嘿嘿一笑,笑得丁梓涵臉綠了,她才笑嘻嘻開口:“我就是你口中那個該委屈的燕家親生女兒。”

丁梓涵裂了。

燕安有被她的表情愉悅到。

放學回家,燕安見燕寧也在家裏,喜形于色:“哥你今天不加班?”

“轉學第一天,總要表示下關心。”燕寧懶洋洋道。

燕安揮揮手:“安啦,誰能欺負我,我這些年可不是白練的。”

燕寧注視活力四射的燕安,輕輕笑起來。

曾經的燕黎樂滿懷期待地進入那所學校,迎接她的卻是排擠、嘲笑、捉弄種種霸淩。燕安卻不是燕黎樂,她受過良好教育,不會自卑膽怯縮手縮腳,她開朗活潑能迅速和人打成一片。她更不會逆來順受,要是誰敢不長眼欺負她,她肯定會以牙還牙,自己還不回去,她會回來搬救兵,而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燕寧戲谑:“你很狂嘛。”

“我這叫自信。”燕安驕傲一揚下巴,不懷好意睨過去,“要不,我們比劃比劃?”

燕寧沒聽見不一般,無比自然地轉移話題:“見到燕黎音了?”

燕樂不可支,哥哥整天研究他那個游戲,要不是她生拉硬拽,每天半個小時的運動量都保證不了。別看人高馬大,戰鬥力也就0.5只鵝,不能再多了,她卻是能逮住鵝現場表演鐵鍋炖大鵝的人,戰鬥力絕對大于一只鵝。

“哥你沒看見,燕黎音瞪着我那樣子,恨不得當場就把我人道毀滅。”善良的燕安配合地轉移話題。

燕寧不覺得她誇張了,燕安的出現,就意味着燕黎音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歷史會被重新翻出來鞭屍。

“我以為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沒多少人知道那些事,哪知道班裏就有同學知道的一清二楚,還特別鄙視燕黎音,她這幾年,怕是過得也不咋地。”燕安頗有些欣慰。

燕寧說:“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非分明。”

燕安用力點頭:“也就少數人眼瞎,比方說那個霍景澤。我聽同學的意思,要沒霍景澤護着,燕黎音會更慘。那霍景澤夠癡情的,都這樣了,到現在還不離不棄,以後不會真和燕黎音結婚吧?”

燕安頓時有點不高興,看着自己讨厭的人過得好,誰能高興的起來,反正她不行,她沒那麽寬廣的胸懷。

坐在沙發上的燕寧正了神色,直視燕安:“就算她成了霍家少奶奶又怎麽樣,只要你足夠優秀,燕黎音就會芒刺在背,你越優秀,刺紮得就越深。”

燕安怔住,片刻後緩緩點頭。

燕寧笑了笑,神色柔和下來,他往後一靠,語調幽幽:“霍家的門沒那麽好進,霍景澤眼瘸,霍景澤的父母可不糊塗。”

當年燕新鴻直到親生女兒死了都不肯認回來,就是不想讓燕黎音陷入尴尬的處境。身處順境,很多人都會變得善良美好,可在逆境之中卻是未必,燕新鴻怕燕黎音變得不善良不美好。霍家也許能接受身世有瑕的兒媳婦,但不可能接受身世有瑕人品也有瑕的兒媳婦。

燕黎音在霍家父母那邊已經有了不小的瑕疵,這些年想來多多少少也積累了些不滿。

如今燕安這個刺激源回來了,以燕黎音的性格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燕寧再次叮囑:“校外我會安排人,學校裏你自己小心點,免得她狗急跳牆,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感受到來自兄長的關心,燕安甜甜一笑,點頭說好。

*

燕黎音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這些年,哥哥從來沒有回來過,媽媽一年半載回來一次,來去都匆匆,就是爸爸也經常出差,更多的時間裏,這幢豪華的別墅裏只有她和傭人。

她是留在了燕家,可她的家在秦亞男出現在那一刻就沒了。

現在秦亞男又出現了,她彷佛看見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次分崩離析。

秦亞男,燕黎音咀嚼着這個名字,牙齒咯咯作響。

深吸一口氣,燕黎音撥打燕新鴻的電話,把秦亞男轉過來是什麽意思?讓她難堪嗎?

“爸爸,我今天看見安安了,她轉到我們班了。”

燕新鴻呆住了:“她轉到你們班?”

這下輪到燕黎音呆住了,燕新鴻不知道,她突然有點想笑。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被排擠在外,燕新鴻和她一樣被排擠了,燕黎音咧開嘴,無聲大笑。

燕新鴻打電話問黎汀。

別說轉學到英華高中,他壓根都不知道兄妹倆回國了。

黎汀沒有回國,這兩年在燕寧的慫恿下,她漸漸喜歡上到處走走看看,而不再像從前那樣圍繞着丈夫兒女打轉,她眼下正在南半球的外甥女家中看剛出生的外甥孫女。

接到燕新鴻電話的黎汀也吃了一驚,她單知道燕安回國準備高考,并不知道她就讀的學校和燕黎音是同一所。黎汀沉默了幾秒才道:“已經轉進去了,難道你想讓安安再轉到另外一所學校?”

“……我就不信事前他們不知道黎音也在那個班裏,明顯就是故意的,他們到底想幹嘛?”燕新鴻薄怒。

黎汀也不知道。

燕新鴻:“你也說過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狀态,這幾年不就挺好。”

“你真的覺得這幾年挺好?我們這個家真的好嗎?”

燕新鴻突然沒了聲音,妻子兒女都在國外,妻子倒是還跟他聯系,兒女卻彷佛跟他斷絕關系一般,剩下一個養女怎麽都親近不起來。這四年,他活得就像個孤家寡人。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偶爾他也會扪心自問,後悔嗎?

他不後悔,搭着霍家的順風車,他的生意擴大了一倍。他這些家業還不都是要傳給兒女,将來他們就會明白他的苦心。

燕新鴻說:“好不好也就這樣了,黎音馬上就要高考,這節骨眼上何必讓她難堪影響複習。”其實他更擔心燕黎音情急之下又出昏招,四年前她就有自己摔下來想栽贓燕安的前科。她那名聲可不能再壞下去,霍家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如果真怕黎音難堪,四年前你就應該同意她離開B市,她自己都想走了。是你,你為了讨好霍家不讓她離開,你讓她留在B市承受閑言碎語帶來的難堪。”黎汀悲不自勝,這幾年她不回去,不僅僅是難以面對黎音,同樣難以面對的還有丈夫。曾經她以為丈夫舍不得黎音是出于感情,後來她才明白丈夫是舍不得霍家。

“你不是心疼黎音,你是怕霍家夫妻又想起那些事加深對黎音的不滿。”聽着那邊變重的呼吸聲,黎汀閉了閉眼,“我不會勸安安離開,安安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黎音的地方,沒理由讓她避讓。該避讓的是黎音,是她對不起安安在先。我會勸黎音離開,如果你對黎音還有一絲感情,那就讓她離開B市吧。流言猛于虎,長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對她沒有好處。送她去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在那裏不會有任何人給她難堪。”

燕新鴻沒再說話,他直接挂了電話。

聽着嘟嘟嘟嘟的盲音,黎汀生拉硬拽了下嘴角,丈夫至今還執迷不悟,什麽時候起,他變得這樣冷酷,還是自己一直都沒看透過他。

黎汀緩緩搖了搖頭,打給燕寧,她開門見山地說:“你爸跟我說,安安轉到黎音那個班裏去了。”

燕寧也很直接:“您想問為什麽要轉去那個班級?”

黎汀靜了靜才說:“那我能問嗎?”

燕寧笑了一聲:“當年安安跟着我出國,說白了是逃跑,她不敢面對燕黎音,她自卑。現在她就是想找回當年的場子,消除當年留下的心裏陰影。”

“如果黎音願意離開?”

燕寧失笑:“她逃了,安安的場子也就找回來了,安安哪有閑情逸致窮追猛打。”

黎汀心神松了松,問了冷暖,又讓燕寧把手機燕安,問了近況,聊了十幾分鐘才結束通話。

枯坐片刻,黎汀又打給燕黎音。養了十五年,終究不可能徹底放下,她總是盼着那孩子好。

“媽媽。”燕黎音激動極了。

黎汀眼眶有點酸:“最近怎麽樣?”

燕黎音的聲音像是激動到哽咽,迫不及待地說着自己的情況,末了終于提到燕安轉到自己班上。

“黎音,不管安安出不出現,你都避不開流言蜚語,你想徹底避開只有離開B市那個環境。”

燕黎音神情漸漸陰冷,明明是秦亞男強勢入侵想破壞她的生活,憑什麽離開那個人是她,要走也應該是秦亞男走。

“別舍不得霍景澤,他如果對你是真心,自然會想辦法追着你過去,就算過不去,一點距離又算得了什麽,難道你對你們之間的感情這點信心都沒有。”

燕黎音冷冷勾起嘴角,她當然有信心,可這樣一來她就會惹怒霍景澤的爸媽,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她的媽媽,已經不是全心全意為她着想的媽媽了,她想的更多的是她的親生女兒秦亞男。

“好的,媽媽,我會好好想一下。”

黎汀失望,養了這麽多年,她不至于聽不出來言下之意,瞬間心灰意冷。

失望的母親何止黎汀一個,霍母也在失望。蓋因霍景澤找了人想讓燕安離開英華高中,消息立刻傳到霍父霍母耳中,再一查,燕家的親生女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霍母直接開罵:“為了燕黎音,你連以權壓人都學會了,你可真夠行的啊。為了她放棄特招,為了她欺負女生打架,現在是為了她想濫用權力,以後你是不是還要為了燕黎音殺人放火。”

霍景澤低着頭不吭聲。

霍母火冒三丈:“別給我裝死,你說話啊,你給我擡起頭來回答我。”

霍父倒是心平氣和:“阿澤,爸爸媽媽知道你喜歡燕黎音,但是不能因為你喜歡你就無原則幫她。就拿這件事來說,燕安去哪兒讀書是她的自由,你有什麽資格不讓人家來英華,就因為她讓燕黎音不高興。爸爸媽媽這麽努力的工作,是想讓你有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不讓你被欺負,但不是讓你仗着爸爸媽媽去欺負別人。”

霍母臉色陰沉:“燕黎音有什麽資格不高興,是她對不起人家,人家還沒把她怎麽着,她就想把人趕走,不就是心虛怕外人把她那點事翻出來。不想被嘲笑就想讓受害人消失,她怎麽不上天啊,但凡她對燕家親生女兒有一點悔意都幹不出這種事。”

霍景澤擡頭:“是我的主意,和黎音沒關系。”

“你沒那腦子,要不是她在你面前哭哭啼啼裝可憐,你且想不到這些。”霍母氣見狀上加氣,“她要是自己心虛想避開,我還能覺得她有點羞恥心,可她居然是想趕走人家正主。我以前不信什麽龍生龍鳳生鳳,今天我真信了,老鼠的兒子就是會打洞,那樣的親父母怎麽可能生的出好女兒。”

霍景澤眼帶怒火:“你不能侮辱黎音。”

“是她先不自重。”霍母不留情面。

霍景澤眼睛變紅,呼吸急促起來。

霍父頓時着急,張口要勸霍母緩一緩态度,就被霍母一嗓門喝住:“你閉嘴!不就是犯病嘛,生病了不起了,生了病就能為所欲為。他現在這種脾性就是被我們慣出來的,從小因為他有病,所以我們什麽都順着他,他就變本加厲,變得連最基本的是非黑白都不分。再慣下去,你信不信他就敢踐踏法律,到時候你是不是還想弄個精神病鑒定,讓他無罪釋放。”

這話太重,霍父接不住。

霍母冷冷直視霍景澤:“我十月懷胎生你含辛茹苦養你十九年,也沒見你多在乎我,為我做點什麽。燕黎音救了你一回,你倒把她看的比我們當父母的還重,為了她什麽都敢做。我養你這種兒子幹嘛,我這是替燕黎音養一條狗。”

“你好好說話,好好說話。”霍父弱弱抗議,怎麽能把孩子比成狗。

霍母瞪他一眼:“話糙理不糙,你看看你兒子現在像個什麽樣子。”

“今天我把話放這裏,我和你爸不喜歡燕黎音,絕不可能接受她。當然你想和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們無權幹涉,但是燕黎音我們不喜歡,所以我們也不會給予你們任何幫助。以後你少打着我和你爸的招牌做事,等你高考結束,你就自己養活自己去,我們的錢不會讓你花在我們不喜歡的人身上。”

說罷,霍母直接拉着霍父離開,徒留下反應不過來的霍景澤,那模樣竟有些可憐。

霍父擔憂:“不會有事吧。”

霍母不以為然:“薛醫生都說他病好的差不多了,能有什麽事。”

霍父:“可你看他剛才那樣子,像是要發病。”

“你也說了是像,”霍母打開手機,調出書房監控,霍父伸頭,就見小小屏幕上,兒子呆愣愣站在那,“放大放大我看看。”

霍母白他一眼,放大臉部。

霍父頓時心疼了:“兒子都被你罵懵了。”

“沒犯病吧,都說他那病好的差不多了,以後別慣着他,慣他一身臭毛病,以後有你哭的時候。”

霍父嘆氣:“你也罵得太狠了。”

“那是他活該,簡直無法無天。”霍母冷笑,“是我看走了眼,以為燕黎音當年也就是一時糊塗而已。”

霍父又嘆氣,問:“這可怎麽整?”

霍母目光凜凜:“讓我想想,我不可能讓我兒子一輩子被這樣一個人牽着鼻子走。”

“可阿澤認死理。”

霍母眯了眯眼:“轉不過彎來就滾蛋,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他以為自己在唱大戲呢。”

*

第二天,燕黎音如往常一樣和霍景澤一起去學校,坐在車上,她隐隐覺得霍景澤有些不一樣。可因為他情緒向來不明顯,燕黎音并未深想,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霍景澤昨天說的他會讓燕安離開英華。

他打算怎麽做,又做的怎麽樣了?燕黎音想問又不敢問,怕自己做的太明顯給霍景澤留下不好的印象。

冷不丁就聽霍景澤問:“你想讓燕安離開英華?”

燕黎音愣了下,愕然望着霍景澤,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霍景澤看着她。

車窗外的風景快速倒退,燕黎音瞥一眼前面的司機,聲音低低的帶着不安:“她是沖着我來的,我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麽,我害怕。”

沒說一個想字,卻字字句句都在想燕安消失。

霍景澤聽得懂,他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你對不起她。”

燕黎音僵了僵,愧悔:“我對不起她,我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霍景澤又說:“你想讓她離開英華。”

燕黎音好像被淩空扇了一個巴掌,她終于明白了霍景澤的意思,‘你對不起她,你想讓離開英華。’既然是她對不起秦亞男,她怎麽有資格讓秦亞男離開,徹骨寒意湧上心頭,燕黎音慘白了臉,她狠狠掐了下戶口,濕了眼眶。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我知道這樣的想法不對,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太卑鄙了,我知道,對不起,阿澤,我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麽一個卑鄙又懦弱的人。”

霍景澤靜靜望着淚流滿面的燕黎音,面上并無表情。

無邊恐懼湧向燕黎音,她身上出了一層細密冷汗,不知道過去多久,霍景澤遞過來一張紙巾:“以後別這樣了,我也有錯,我應該勸你而不是跟着你一起犯錯,你別怕,不管你遇到什麽,我都會陪着你一起面對。”

可燕黎音人忍不住害怕,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只過去一夜,霍景澤就變了。

到了學校之後,燕黎音發現變的不僅僅是霍景澤,還有同學,那些人看得的眼神分外古怪,勾着刀子一般。

答案很快揭曉,燕黎音收到來自好友的一條短信。

丁梓涵在小群裏爆料燕安就是燕家被偷走的親生女兒。一傳十,十傳百,傳瘋了。

燕黎音一個手抖,手機掉在地上,她的臉上恐怖的一點血色都沒有,整個人彷佛石膏做成的雕塑。

霍景澤撿起手機,看過之後,眉頭皺起來,該來的終究來了。

“不要在乎無關緊要人的話。”其實霍景澤有些不理解燕黎音,他從來不在乎不相幹的人說什麽,可燕黎音會因為那些人的話傷心。霍景澤想了想,認真建議:“就把不想聽的話當成噪音。”

可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寥寥,這世間,絕大多數人都難以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起碼燕黎音做不到。

做不到的燕黎音格外痛苦,霍景澤看在眼裏急在心頭,卻不知道該做什麽幫助燕黎音減輕這種痛苦。

面對這樣無作為的霍景澤,燕黎音忍不住痛恨起來,口口聲聲會保護她,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卻什麽都做不了,堵不上好事之衆的嘴,更趕不走秦亞男。

*

燕黎音木着臉走出校門,班主任已經免了她的晚自習,而霍景澤去醫院複診請了半天假。

從高一到高三如沒有特殊情況都得上晚自習,所以校門口冷冷清清,只有傳達室裏的保安。

蹲在馬路牙子上的男人使勁盯着走出來的燕黎音看,突然喜出望外,飛奔着沖上去。

燕黎音勃然色變,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沖上來的秦志勇抓住胳膊,她彷佛被什麽髒東西纏上,瘋狂甩手:“你放開我,放開我!”

“我是你爸啊,我是你爸!”秦志勇嚷嚷。

門口保安見狀立刻跑上來,吆喝:“放開,快放開!”

瞧着保安手裏的警棍,秦志勇頓時想起獄警,火燒一般飛快收回手,還下意識往後退了好幾步,想跑又很猶豫的模樣。

保安擋在燕黎音面前,怒視秦志勇:“你幹什麽?”

秦志勇縮了縮脖子:“我找我——”

“他是我老家親戚,好久沒見,我剛剛沒認出來,真是不好意思。”燕黎音飛快截過話頭,目光警告秦志勇不許說什麽女兒爸爸。

眼底的兇狠震的秦志勇愣了愣,張着嘴,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保安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燕黎音笑着道:“真是我親戚,不好意思,是我糊塗了。”

話說到這份上,保安也不再懷疑,走了回去。

燕黎音神色變冷,陰沉沉盯着秦志勇看了好幾秒:“別說話,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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