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好愛誇人

作者有話說:醒醒!醒醒!

被這樣一個予求予取的人跟在身後的感覺,是會上瘾的。

裴律越發察覺到姜醒這個人在私人生活裏遲鈍溫吞的狀态與在公事和專業上的敏感利落簡直判若兩人。

他神奇無礙地在兩個頻道之間自如切換。

嶄新的姜醒還有一個讓他不能馬上适應的習慣——好愛誇人。

不是客套恭維的那種誇法,他非常誠懇、直白,兩只烏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你,表情認真,有時候帶着少許訝異,有時含着亮晶晶的光,不知道是不是崇拜,或者更多是新奇。

并且他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尋常人察覺不到的地方。

早上看到裴律拿出新的剃須水,他就挂着毛巾湊過來,語氣認真地評價:“你好像很會歸置行李箱。”

裴律拉拉鏈的手頓了一下,擡頭對上他那雙真誠的眼睛,皺了下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是不是要回一句 “那你的行李箱我來收?”

幸好姜醒的誇贊是不需要回饋的,好像只是他走在路邊時候無意間遇到一朵美麗的花,随聲誇了一句,他就自己走開了,并不放在心上,也不需要被誇的人放在心上。

他誇他的,花開花的。

比如在餐廳吃早餐,鹽焗鹌鹑蛋很小很難剝,姜醒總是無法将完整地将蛋殼與那層薄膜分離。

“裴律,” 他很是豔羨地舉着勺子感嘆:“你的鹌鹑蛋剝得這麽漂亮那氧膜标本一定也做得很好!”

裴律側目淡淡看了他的盤子一眼,慢條斯理地将自己剝好的幾個白蛋放到他面前,姜醒一愣,回過神來,解釋:“欸?我不是這個意……”

裴律低頭:“吃吧,快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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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努努嘴,他發誓自己真的沒有要裴律給他剝鹌鹑蛋的意思噢。

裴律垂眼,漫不經心用濕餐巾擦拭手指。

這個人,可真是有意思,要麽對你冷淡之極,連臉和名字都記不清,可一旦準許你踏進他設置的範圍後,便好像眼睛和心都裝在你身上似的。

也許是以前都沒什麽人和他講話聊天,憋得太久,姜醒有時候居然還挺話唠。

“裴律,你倒車蠻厲害的。”

“裴律,你這種看地圖的能力是天生的嗎?我覺得它其實設計得很不科學。”

“……” 你其實是覺得所有路标和公交指示牌都不科學吧。

裴律在會場演示完高難度的實驗,他又走下展示臺第一時間湊上來說:“裴律,我覺得你剛剛在臺上論述的觀點很新穎,剖析論證的方法也獨特,是剛才所有委員的發言裏最站得住腳的。”

裴律心情複雜,眼底不可抑制地湧上複雜的沉色。

姜醒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他不知道。

他對面裴律的沉默,甚至很窘然地摸摸鼻子,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又輕又短,如同揮着薄翼的蜻蜓,飛快就消逝在夏日夜晚的水面。

不經心吹拂過、飄游過,軌跡不定,所到之處,留下一片水光亮澤的潋滟。

姜醒心無旁骛,所以格外磊落光明,他坦蕩而不自知,一舉一動究竟會在別人心裏卷起怎樣聲勢浩蕩的風暴。

他誇完別人又開始很認真地聽彙報當他的優等生去了,留裴律一個心不在焉。

裴律向來自诩嚴謹自律,姜醒是他二十多年讀書生涯的的第一個小差。

散會有外國的議員邀請裴律一起共進晚餐,裴律用英文委婉回絕,帶姜醒去了那天他獨自一人去的海上燈塔餐廳。

開了一天會,兩人都有些累,沒有過多交談,不知道是誰調整了下姿勢,兩人的手臂碰到一起就沒有再移開,後來連腿也碰到了一起。

餐廳臨海,外面的露天停車場在放電影,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記》,鐮倉夏天的海,秋刀魚、青梅酒和暮色的庭院煙火。

姜醒坐高腳凳上,兩條腿垂不到地,就這麽在空中吊吊晃晃,這是他在非常放心放松的環境才會有的姿勢。

裴律問姜醒想吃什麽,姜醒想扔燙手山芋一樣把菜單推回給他:“我不會點菜。” 以前父母覺得他的社交能力太差,和朋友或親戚出去吃飯總是讓他來負責點餐。

他做得一塌糊塗,誰忌口什麽、偏好什麽、份量多少、葷素搭配對他來說比超綱的實驗還難,有時候還有老人和小朋友,同時還要應付點菜侍應生的推薦。

他非常排斥這個環節,久而久之便寧願在家吃泡面也不願意和親戚出去吃飯,在家的時候沒少被父母說毫無社交。

裴律做這些就輕而易舉游刃有餘,對菜品和酒品也很有研究,很容易就獲取別人的信服與尊敬,他由衷羨慕。

裴律已經不想再聽姜醒不帶特殊含義地誇他,便道:“你不用學會這些。”

對方所展現出來的溫順退讓他忍不住一再試探幹預。

如果對方不加反抗,那麽他就會不加遲疑地得寸進尺,變本加厲,進而入侵到他生活裏的方方面面。

走前,裴律又給他點了兩個那天晚上的車仔蛋糕打包。

姜醒遲疑着制止:“吃得很飽了。”

裴律一意孤行,繼續吩咐侍應生,點完單才擡起頭來回應他:“沒事,拿回去放冰箱,想吃再吃。”

姜醒當然是又馬上沒有意見了,心裏還有一點破戒的高興。

大概所有父母是老師的小孩童年都很循規蹈矩,一日三餐按部就班,可是在裴律身邊,他的生活裏忽然擁有了甜蜜的下午茶和可以放肆的夜宵。

裴律的手機一直在響,這次峰會來了很多同行,要約他,裴律躲不過,對方不但是以前的同學還是未來少不了打交道的合作夥伴。

他初初回國,看似背景雄厚,其實如履薄冰。

明明也才不過兩三天,裴律已是很不習慣放姜醒離開自己身邊,問他想不想去,姜醒不想耽誤裴律的交際,就說去。

是港嶼盛名的天堂游園銷金窟,燈盞幽暖迷離的吧臺,巨大落地窗外遠遠可以眺望到夜海平面上光芒熹微的燈塔,海邊華麗的房子裏裝着一群裝扮精致、荷爾蒙過溢的貪玩男女。

裴律不過是出去接了個助理的電話,回到就看到一個雙眼發光的男人拿着一杯紫紅的酒貼着姜醒說話。

明明一臉茫然疑惑,姜醒偏偏還能牛頭不對馬嘴跟人繼續聊下去,也許是交到了裴律這個人生中的第一個好朋友,姜醒對自己的社交能力有了一點不太符合實際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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