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科學的目的是人

作者有話說:立秋了,這個夏天的故事還沒有寫完~~~~

這些微妙模糊的心理,在一起的時候全然不察,一分開了就無所遁形,姜醒覺得情況不太妙,又不太知道 “不妙” 在哪裏。

于是他在論壇的聊天室裏真誠地請教大家為什麽會這樣,感覺很奇怪。

大家傾聽了一下少年的煩惱,紛紛冒泡。

【沒事,這很正常,我上周剛換了合作了四年的搭檔,也覺得超級不習慣,看到什麽新期刊論文還是下意識順手就轉發給他了,新搭檔真的不可。】

【醒寶你搭檔是神仙吧! 居然還給你調刻度洗儀器,】即便已經是外人眼中金字塔尖的學術精英吐槽起職場和同事也一樣口吐芬芳,【我現在這個搭檔就是個傻逼,數據跟不上,操作不規範,讓他看個時間都能睡着,老子不想跟他一組了,會折壽!!!】

知識分子們紛紛發表自己的高見【你可能就是習慣依賴他。問題不大,這是圈裏很正常的現象。】

實驗臺上的革命友誼大家都經歷過,一同抗壓力,一同趕死線,因此共鳴很多:【對! 我剛評博後換組那會兒,助手換了,我感覺我每次用滴定管前都忘記檢查玻璃活塞,五次實驗三次漏液,習慣真的好可怕!!】

姜醒發了個天線寶寶點點頭的表情包,但心裏又疑惑,那他以前和別人搭檔也不這樣吧?

不過也可能是以前所有的搭檔都沒有裴律優秀,沒有裴律耐心,沒有裴律可靠,所以他離開上一個項目組的時候,連成員名字和臉都沒記全。

只有裴律是完美的,無可挑剔的。

連續開了六個鐘會議的裴律剛從會議室,看着手機屏幕,神情一言難盡,秘書在旁邊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他,下一個會議即将開始。

終于,一個在常青藤聯校念書的女生反駁【天啊,你們在亂講什麽東西!!?讀書腦子讀傻了吧,這個朋友就不能是喜歡我們醒寶嗎?!!!啊!不能嗎??】後面的幾個驚嘆號以示自己的震驚。

裴律抿着唇,大概知道這個女生為什麽能考上常青藤了。

一群長年跟數據打交道七情六欲都快要被消磨鈍化的科研搬磚工這才反應過來問【啊?寶,你搭檔男的女的?】

【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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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裏很默契地安靜了一秒,一位已經在國內頂尖高校評上副教授的女生說:【男生也不是不行】

大家都是喝過洋墨水的高級知識分子,對性向不同不說司空見慣,但也不至于大驚小怪,紛紛附和很平常的語氣,尋常得好像如果剛剛姜醒回答的是 “女生” 他們也是同樣的語氣。

裴律摩挲着手機邊緣,眼睫垂着,沒過多久,屏幕彈出姜醒最新的發言:“不會。”

他告訴大家:【我朋友可能有點恐同。】

“……” 裴律兩眼一黑,突然想起那次去參加峰會的晚上,他和姜醒去了酒吧,姜醒教育他 “格局要打開”、“我們做研究的就是要包容并蓄、海納百川”,他還覺得裴律很迂腐保守。

聊天室裏終于有個腦子稍微清醒點的人問:“那你呢?醒寶,你自己是怎麽想的?”

“你是想搞清楚你現在不舒服不習慣是因為依賴他還是因為別的。”

裴律一動不動盯着屏幕,良久,姜醒發了一條【我要去集合了,下次聊。】

衆人憤怒,紛紛打出驚嘆號,不許他走。

姜醒很壞,發了一個拍拍屁股揮揮手的天線寶寶,綠色的那只。

下午的實驗姜醒做得有些心不在焉,到了晚上,手機上還是沒有新的消息和來電,他就自己打了過去。

裴律的聲音有些疲憊,這只是幾個連續長會議的間隙,但接到這個電話還是很欣慰,他以為這幾天姜醒都不會聯系他了。

姜醒從來就不是個憋得住事的人,他想裴律了就要馬上給裴律打電話。

即便他對這種 “想” 感到很陌生,目前還處于探索它産生的來由和原因的階段。

但姜醒也不想就直接請教裴律,這樣很…… 冒昧,甚至有點冒犯,因為裴律疑似恐同,等下裴律誤會他、疏遠他那豈不是出師未捷身先死,所以他只是問:“裴律,你還在公司嗎?

“嗯,” 裴律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出神:“你怎麽知道。”

姜醒說:“因為你今天一天都沒有聯系我。”

裴律無聲勾了嘴角,态度很誠懇地道歉:“嗯,是我不對。”

姜醒很大度地說:“沒有,你不要太累。”

裴律這時候就應該說 “別擔心,我不累”,但他說的是:“姜醒,我确實有點累。”

或許姜醒也不是什麽都不懂,所以他不想撒謊了,也不要那些會把他們距離拉遠的體面。

裴律開了一天無效會議,各方資本權利斡旋博弈,他對國內市場交易規則感到匪夷所思,他堅持不肯退讓的質量底線和标準受到幾家董事的聯合反對夾擊,裴律面對高管提上來盲目縮限研發資金和生産成本的方案遲遲不肯簽字,相互僵持。

裴律甚至感到憤怒,不去從自主創新研發核心技術上創造價值和利益,總是觊觎已經被開發成熟的專利打擦邊球做二次改造,實質也是變相抄襲侵犯知識産權,企圖攫取暴利,簡直可笑。

坐在冷氣過足的高級會議室的某些時刻,他深深懷疑自自己的堅持和不妥協是正确的嗎?有用嗎?

這個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時代,每個人都想獲得更大的利益,占領更大的市場,不擇手段,沒有底線,非常瘋狂。

姜醒聽了個大概,在電話那頭叫起來:“裴律! 裴律!”

“你是對的! 裴律!”

裴律垂眸看四十七樓下的車水馬龍,輕聲喃問:“是嗎?”

“是!” 姜醒義憤填膺,無比堅定地告訴他,“用創新去解決問題,而不是降低标準!”

即便他不懂商海沉浮裏的資本博弈,但也知道這個行業的底線在哪裏,盲目縮限研發資金和生産成本的後果就是許多工廠出現安全隐患和技術産品的退步。

姜醒想起他看書時看到過的一句話,深以為然:“要用發展去解決發展中的問題。”

“旁門左道、以次充好,就是倒退!!”

“技術和科學的競争,初衷和目的都是‘人’!”

這是入門的化學哲學課就會教的內容啊。

姜醒好像很氣憤,一下子說了很多,一吐為快後才平複一點,最後好像也覺得自己太激動了,收了收語氣說:“反、反正我是這麽覺得的。”

“你沒有做錯!!” 他重複了好幾遍。

裴律靜了一會兒,很輕地笑了下。

他弄清楚了一件事,就在剛剛姜醒說話的那一分半鐘裏想清楚的。

不是姜醒依賴裴律,習慣裴律,是裴律需要姜醒。

需要姜醒當他的鐘,當他的繩,當他的岸,是殘酷現實裏唯一的理想主義。

把他從猶疑困頓疲憊想放棄的邊界拉回來,告訴他,他沒有錯,還有人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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