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約會
夜闌人靜。
黑咕隆咚的房間, 兩人靜靜躺着。
沒了中間抱枕的阻攔，他伸手便可觸碰到屬于時喻的溫度，好近, 裴言川舔了舔微潤的嘴唇，袖子随心地卷着。
指尖慢慢順着被單向上挪動，微微一攏。
纖小蜷縮的手被寬大微突的掌骨包裹, 好奇地感受着生命鮮活的躍動。
從浴室內帶出的水汽揮散殆盡，時喻被他稍粗糙的指腹摩挲到心底酥麻，她動了動，從中掙脫，抓住不安分的拇指，惡狠狠提醒：“快點睡覺。”
不痛不癢的訓斥。
裴言川揚着唇角, 這會兒嗓音裏都帶着悶沉的笑意：“睡不着。”
甚至有些極度亢奮。
情緒起伏跌宕僅在短短幾個小時之間, 在聽到纜車事故的那一息，他無法冷靜，更多的是恐懼, 心怯，害怕最後見到的……
是冰冷的屍體。
以至于他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難以自抑的心情于今晚徹底宣洩, 不斷地自我揣度終是在這一刻潰堤，他下意識緊了緊手心。
在浴室沖涼的時候他想了很久，感情尚且不是易消散的泡沫, 不會順着水流沖進下水道，所以他難以自控更不想釋手。
但事實上，一切安然, 而心上人已經朝着自己的方向跨出了一大步。
全然不知他心思的時喻默了默：“……”
好吧, 其實她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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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三十了, 還像小學雞一樣，親完嘴就失眠。
“但是明天還有錄制，再不睡就起不來了。”撇了眼牆面的時鐘，緩慢撥動的指針指向十二點，她壓着聲音，同時也是對自己說。
“你還沒兌現承諾。”
“什麽承諾？”
時喻一時僵着表情，該不會是射箭那次吧？
讨獎勵？
她一言不發地等了半晌，暗自在心底腹诽，接着搪塞：“給了啊，剛剛不是嗎？”
“不算。”
借着月色暗淡的光，她窺見裴言川眼底的理所當然。
哈，老謀深算的商人。
時喻眯了眯眸子，抽出被捂得隐隐發燙的手，翻身下床。
“去哪？”熱源消失，裴言川壓下唇角。
只見她抄起拖鞋抛出一句‘馬上’便出了房間，但确實很快，大約數五十只羊的時間，開門聲傳來。
“手。”她道。
裴言川乖乖攤開手心。
繩子圈過手腕，依稀可見淡青色的筋脈，鎖扣卡上。
他順勢低下頭看，嗯……手鏈，但顏色難以形容。
“為什麽……是綠色？”他撥弄了兩下，斟酌着開口。
只瞧時喻鄭重其事道：“綠色是我的幸運色。”
“……”那挺特別？
裴言川抿唇緘默片刻，張了張嘴倒也沒說什麽，小幅度地晃了晃小臂，缥碧色手繩将墨黑的曜石包裹其中，透着鎏光。
時喻眼底微閃，仿若在說快誇我，快稱贊我！
啞然良久，裴言川順着她，一臉正色：“好看。”頭頂小裴咕嚕嚕咕嚕嚕地冒着愛心，看着讓人發笑。
兩人不再折騰，複而躺了回去。
只是她也沒想到開誠布公挑明心意後，身旁這位磨人得緊，像是學齡前孩童一寸寸地、興複不淺地把玩着她的手。
指間有些薄繭，觸及到皮膚時有着粗粝的摩挲感。
“……”她梗了梗。
雖然但是——
有、有點變态了啊！
翌日，風和晴朗。
今日是《心動旅程》收官之行，所以活動下午才開始。
這也剛好讓淩晨才堪堪入睡的兩人，多了一段較為充裕的休息時間，但等時喻醒來時另一側躺人的地方卻是涼的。
大腦記憶旋回，時喻慢慢騰騰地起床，換衣，洗漱然後下樓。
茫然若失的錯覺。
底樓只有楊錦一人，見人下來，她認真端詳了兩眼：“喲，你倆今天是情侶裝啊？”
“？”誰倆？
時喻頓了頓，拉開座椅，卻看到裴言川端着碗筷從廚房出來。
兩人雖難得同一色系，可白身黑褲和黑身白褲……
也叫情侶裝嗎？？？
撮合得是不是太明顯了點，她牽動着嘴角：“算……算是吧。”
“嗯。”裴言川應了聲，随後問她：“想喝什麽？有牛奶還有鮮榨汁。”
【我超？他倆怎麽開始黏黏膩膩的了？】
【沒人解釋吧，那我就開始造謠了。哦忘了，他們本來就是真的！】
【裴總看上去心情不錯，居然起來做了早餐，不過大概率是給時喻的，但結果是讓楊錦蹭到一頓飯哈哈哈】
楊錦平日裏晨間也會鍛煉，所以習慣早起。
攝影組幾乎天天能看見她繞着沙灘慢跑的身影，不然怎麽說寶刀未老呢。
太自律了，是個狼人。
時喻咂咂舌，随後回神沖着他眨眨眼：“鮮榨汁？橙汁嗎？”
“不是，”裴言川視線輕掃她一眼，旋即将一杯糊糊狀的液體遞給她：“牛油果香蕉。”
“低脂低卡，營養健康。”
時喻：“……”奶昔，綠色的。
“今天會幸運一整天。”
說罷，她咕咚咕咚豪邁地一飲而盡。
【擦啊哈哈哈這兩人為什麽一直在跟綠色較勁】
【樓上的沒發現裴總手腕多了點東西吧（小年輕的心思你別猜）】
【楊錦搖搖頭：早已看透一切/微笑】
午間一點整。
導演組将嘉賓召集一地，宣布今日活動環節。
——“這裏有三個選項，是節目組為大家準備的約會地點，但嘉賓自己無法選擇，而是由家庭幣排名第一的一組為大家安排。”
按照排名，第一為林白柔和何瑞承。
工作人員将一塊手寫板推上前，林白柔接過馬克筆：“讓我們倆分配他們的約會地點是嗎？”
導演颔首，她背對着其餘人，直播間的觀衆甚且不知題板上的選項。
兩人邊咬耳朵邊寫，直至筆落。
只見三張卡片之下，對應連着三連線——
A.浪漫之約—野生動物園
B.乘風破浪—摩托艇沖浪
C.勇者挑戰—高空棧道
擇定，導演暫時未公布答案，只讓各組分別乘坐贊助車前往最後的目的地。
“你說她不會給我們發配邊疆吧，比如當志願者，撿垃圾這種公益活動”時喻深谙林白柔的性子，這個時候定會給她下絆子。
“……”裴言川系安全帶的手一滞，否定道：“那就不叫約會了。”
反正在他眼裏不是。
時喻摸了摸下巴：“也是。”
車速逐漸提升，窗外景色飛雲掣電，一晃而過。
困意徐徐泛上心頭，時喻腦袋時不時點兩下。
【昨晚兩人是在搞事情嗎？禦姐睡了一上午，居然還困】
【樓上的又忘了吧，從開播到現在，她在哪都能睡】
裴言川側目，一只手輕輕攬過她的柔毛腦袋，讓人靠在自己肩膀，然而這一下，她醒了。
驀然沒了困意，時喻卻也沒起身，只是換了個舒适的姿勢繼續靠着刷手機。
倉促之間，頭頂傳來沉沉一聲。
“為什麽我的備注是這個？”裴言川眸子緊盯着昵稱框，提出質疑。
一串聯系人之中，‘商務精英’四字尤為醒目。
猝不及防地被抓包，時喻梗了梗。
完全忘了這茬，她給裴言川的備注還是年前兩家人一塊吃飯時候，被她媽促着加聯系方式時随意打上的。
當時她第一次見到人，時喻腦內僅有一個想法：電視劇裏大廈頂層左手插兜右手端紅酒杯的資本家。
同出一轍。
“這是……愛稱。”時喻鄭重其事。
【孝死誰了，她是搞笑藝人嗎？】
【裴總：老婆浪漫過敏，頭大流汗】
裴言川：“？”
他是狗嗎？愛犬的昵稱？
視線相對，時喻眼神飄忽：“好的，我馬上改。”
氣場還是在的，她的勢焰已被澆滅，燃不起烈火。
‘噠噠噠’幾下，昵稱瞬息幻化：「言川」
似是被方塊字燙到一般，裴言川眼睫微顫，輕咳一聲：“置頂。”
時喻訝異：“你怎麽知道還能置頂的？”
電子設備玩得可以。
裴言川沒答，但實際都是他從網上學來的，比如至今還躺在電腦垃圾桶內，毫無用處的追求攻略。
以至于他得出一個結論，網絡三分真七分假，遇事還需靠自己。
她猛戳手機屏，深吸一口氣：“好了。”
裴言川觑了眼，滿意地點頭。
可以，她很愛我。
一小時後，兩人抵達任務點。
——“請二位分別進入兩部電梯。”
裴言川朝外看了眼，他們現下還在山腳，旋即擰眉不悅：“是兩處地方？”
工作人員點點頭：“一會兒會合。”
聞言，時喻神色如常，當然會會合，否則她跟誰去約會？
“那我先上去了。”她晃晃手，率先跨入電梯門檻。
兩側電梯面對面，裴言川同步跟上。
電梯緩步上升，穿越電梯井，視野逐漸開闊，幕牆竟是透明色，她一轉頭背後便是天高地迥的海岸線。
上去前時喻只隐隐猜測腳下是約百米高空，而至頂點，指示牌上标明：一百五十米。
徑直随着工作人員上了觀景臺後，二人這才得以獲知，他們的約會項目是：C.勇者挑戰—高空棧道。
“……我能放棄這次約會嗎？”時喻望着腳下，吞了吞口水。
她心髒怕是要蕨。
——“若完成，二人可互相許諾一個願望，節目組準備的禮物在中間等待着你們。”
裴言川當即表示：“不棄權。”
【節目組有毒嗎？昨天剛出過事，今天搞這出？】
【這還算安全的，底下有網兜着，要是纜車直接就摔死了】
【別怪節目組吧……這是林白柔選的……】
時喻緊緊抓着護手，叮叮當當的安全繩聲聲撞擊着她的末梢神經，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濾去了她的神思。
比纜車高多了……
她木然站在觀景臺，任由着工作人員講述注意事項，緊接着往自己身上綁安全裝備。
“等等，還是棄權吧。”時喻打斷道。
對岸，只聽裴言川為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又道：“我一人過去取，她恐高。”
許是确實有些困難，導演組放寬了條件。
與此同時，時喻一側的對講機內傳來滋滋電流聲。
時喻一驚：“什麽？！”
他要一個人過來？
還未來得及阻止，裴言川已穿戴完畢，左腳邁出上了棧道。
木制棧道一節節宛如階梯，腳下是一塊塊木板，兩側并無護欄，仿佛雲中漫步，穿行于萬丈深淵間。
【我的媽，底下镂空的，雖然有安全索，但看起來好恐怖】
【瞬間腿軟的程度，裴總還得取下吊在中央的木盒……】
【我去，風向指标開始轉了，闊怕】
時喻霎時屏住呼吸，心緒不寧，腦中僅有一個想法。
太危險了。
一段路走得極為漫長，每一步都打在時喻心口，肉顫心驚。
一步、兩步……
取到木盒……
最後一步。
護欄外，裴言川安然而至，腳跟剛觸及地面，一個身影奔湧撲上，顫着手攥住他胸前的衣物，眼眶微紅。
“你是笨蛋嗎！”
話落，時喻傾身踮腳，橫沖直闖地将貼上裴言川微喘的兩瓣唇。
作者有話說：
大裴就是自信……（b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