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解約

“吱——吱——”

眼前是一片蒼蒼茫茫的海域, 頭頂盤旋的海鷗時不時擦過水平面展翅飛躍,海浪聲潺潺淅淅由遠而近,孜孜不倦地拍打着金碧海岸。

時喻赤腳踩在細軟的沙礫上, 神色茫然,像是不知自己身處何地。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眸底驀地出現一個修長身影的男子。

随後她雙腳不受控制地往前邁步。

接着, 她聽到自己矯揉造作的聲音從胸腔內蹦出:“瑞承,你是在等我嗎?”

“小喻。”男人轉過身,卻是何瑞承的模樣。

時喻一驚。

自己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只見何瑞承腳尖微轉,仍矗立于沙灘前,看樣子并不想朝她走去。

但即便是如此,她能感受到現在身體內的這個時喻, 心髒正劇烈跳動, 腳步不聽使喚地加速。

似是鼓起了很大勇氣:“其實我……”

未等時喻說完,何瑞承忽地出聲打斷她,神色保持着一貫溫潤的狀态:“我一直把你當作師妹看待, 小喻,到此為止吧。”

“可是我喜歡你啊!”

時喻只聽得自己的哭喊聲破開喉嚨,不顧一切地咆哮。

“時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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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 一道低啞的嗓音飄飄袅袅從背後傳來。

被喊名字的人驚錯地扭過頭,僅見裴言川站在不遠處,眸底暗湧翻騰, 臉色陰沉得唬人,時喻甚且能窺見他一呼一吸間微顫的胸膛。

一陣天旋地轉。

別墅內烏漆墨黑的房間讓人喘不過氣,鋪天蓋地的謾罵聲随之襲來。

“不是吧阿sir?她怎麽又出來作妖了?”

“勾搭人老公???她臉可真大……”

“所以資源也是這樣搶來的吧, 娛圈果然鬧出什麽事情都不過分。”

“趕緊滾出娛樂圈, 這樣不守道德的人就應該被封殺!!!”

“……”

時喻突地睜開眼, 素白天花吊頂将她驚詫的思緒牽回。

是夢。

也是真實。

夢境裏的場景或許是劇本賦予她的角色,也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處處與對照組作對、糾纏有婦之夫、黑料全網飛……

可她明明不喜歡何瑞承,也避開了這段劇情,為什麽夢裏會愛得如此死去活來呢?

還有裴言川……

他後來好像……并沒有和自己離婚。

那時候他應該不喜歡自己,是因為商業聯姻嗎?

一時間含糊不明,時喻阖了阖眼睛摩挲着被單往一側拍去,毫不設防的一掌落于裴言川胸口,他悶哼一聲。

時喻:“!”

什麽東西在床上!

耳畔恍惚間聽到窸悉簌簌一陣動靜,時喻側過身子挪了挪窩,登時同裴言川二人大眼瞪小眼。

“……”

時喻眨眨眼,裴言川也眨眨眼。

窗簾微合着,從玻璃門下傳導着一絲絲薄光,幽幽地透進室內,猶如一道無形屏障将二人分割兩岸。

室內空氣突地貧瘠,她正想說點什麽緩沖一下,只聞裴言川開口,嗓音帶着些許還未睡醒的慵懶。

“你早上喜歡打人嗎?”

“……”

時喻擰眉想了許久,才徐徐吐出反駁他的話:“你晚上喜歡擄人嗎?”

裴言川緘默,仿若自己瞬間成了占人便宜的無恥之徒,怎麽辯解都無果。

“我們扯平了。”他面無表情。

不奢望一個醉鬼能記起事情了。

時喻:?

居然承認了!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裴言川!

“那湊合過吧,還能離咋的。”時喻咂舌,略略惋惜道。

他回得很快,很篤定:“不能。”

兩人不再耍嘴皮子,昨晚匆忙趕回,行李此刻還擱置在門口,時喻早已沒了倦意,卻也不想整理亂糟糟的卧室。

而裴言川則是公司許久未打理,事物繁忙,不得不恢複往日工作狂的狀态。

日理萬機。

真是個好員工啊。

出于夢境中對婚姻不忠的愧疚,吃過早餐的時喻準備幹一票大的。

‘滴滴——’

安然置于車庫數月的黑車小跑終能發揮它最基礎的功能,時喻掀起車衣罩,娴熟地坐進主駕駛位置。

“你确定……”裴言川眉心直跳。

他不健忘,上次越野翻車還記憶猶新。

“那是個意外,”她自認為自己開車還算規矩,至少沒被扣留過,“你不相信我?”

一年沒開,自然沒罰單。

裴言川一噎,無言笑笑,在時喻視線跟随下繞過車前,二人系上安全帶,時喻擰動車鑰匙。

自動檔嘛,她會。

簡單的。

——“已為您規劃最優路線,請沿當前道路繼續行駛一點六公裏……”

燈光跳轉,車輛逐漸融入城市間滾滾的煙塵中,不大的車廂內緩緩淌着柔和輕快的音符。

一個多鐘後,兩人順利抵達高樓之下。

“我是不是開的還不錯?”

裴言川擡眼看了看時間,九點半。

“很穩。”半個小時的路程硬生生拉長一半。

聞言,時喻挑挑眉,單手打着方向盤,平穩停下。

驕傲翹腳。

見人進了辦公樓,她才再次驅車揚長而去。

踏入辛星娛樂已是十點左右。

她這次屬于自發行徑,從地下停車場出來進入主樓,電梯叮咛一聲,四層烏泱泱一片人。

“我超,禦姐來公司了!”

“哪兒哪兒,你說我現在上去要張簽名合适嗎?”

“咱們這層現在全是禦姐的新劇照了,我時候也能上牆,就不枉我天天起早貪黑拍戲了……”

和夢境截然相反的畫面。

“哎,當心當心……”

這層空間很大,時不時有工作人員搬運着人形立牌,金屬質感倒映着幾張寬大海報,顯得四處盡是她的身影。

給她一種金榜題名的恍惚感。

時喻只撇了兩眼,旋即指節輕敲玻璃門後推門而入,卻不想看到了個眼熟的人。

林白柔也在。

“時喻姐。”

室內百葉窗落着,門窗緊阖,不透氣的空間內缭繞着似有若無的花香。

甜膩又妩媚。

“是時喻啊,怎麽有空——”見人進門,周宇微微蹙了蹙眉,稍縱即逝,掩飾性地拂了拂稍皺的衣擺,随後示意林白柔出去。

兩人沒鎖門。

時喻佯裝眼瞎,也不準備跟他扯皮,開門見山:“我要解約。”

周宇端着咖啡,本欲垂下的手複而擡起,似笑非笑地掃視她一眼:“你應該知道,何導下部戲已經在準備試鏡了,如果你想,這部戲的女主角就能是你的。”

“你确定何導看上的不是我這個人?”時喻反笑。

臉真大,把自己的努力攬了去,還大言不慚傳導是公司的功勞。

周宇只覺怒火中燒:“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撿的你,你能有今天,難道沒沾星娛的光?”

時喻嗤笑一聲,音色止不住冷下幾分:“你自己也說是‘撿’的,如果我當時沒拒絕,你想把我送去誰的床上?”

混他們這行,只靠自己出頭的人能有幾個?

趨附權勢,爾虞我詐。

成名之路荊棘叢生。

“你!”周宇一滞,一時間找不出話抨擊她。

時喻只慶幸自己沒被名利吸引,更慶幸有支持她的家人,當即不再同他繞彎子,只道:“合同沒剩多少時間了,好聚好散,也算報答公司這麽多年的‘栽培’。”

話畢,落于門把的指腹用力下壓。

直至背影消失殆盡,周宇仍定定站在原地,虎口略略擦過杯壁,眼底晦暗看不清其中情愫。

處理完正事,時喻難得喜溢眉梢,怡然地站在化妝鏡前補了補口紅,然瑣碎的人和事總是不知疲倦地接踵而至。

“時喻姐,你別跟宇哥置氣,他也是為你好……”

論臉皮厚度,她怕是這輩子都抵不過林白柔,明明早已撕破臉皮,卻仍舊撐着臉面硬裝一副與人為善的模樣。

時喻當即沒好氣地拆穿她:“你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過豬跑吧,宮鬥劇還沒演夠?”

“時喻姐,我怎麽沒聽懂呢?”林白柔面色不變。

“帶錄音筆就別穿白色裙子了,淺色透。”

雪紡制衣口袋內,錄音筆下紅點微弱跳動着閃爍。

林白柔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本想接着演,卻又被她打斷:“我真不明白你,總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不想跟你搶資源,更不喜歡何瑞承,我眼睛不瞎,他長得又沒我老公帥,我何必呢。”

“還有,不是誰都跟你一樣,為了參演,三天兩頭跑酒店。”

辦公室play不鎖門,也不怕被捉奸。

可憐人頂流還傻乎乎地堅定自己老婆是傻白甜。

時喻無聲籲氣,開門的剎那卻剛巧發現何瑞承站在門口,她楞了楞,嘴下并不留情:“鞋子顏色不錯。”

說完她又朝何瑞承頭頂投去一個目光。

綠色,真應景啊。

一個下午,人湊齊了。

晦氣!

時喻抓着手機,快步朝着停車場走去,當下便決定看看裴言川,二次淨化一下自己被污穢物沾染的眼睛。

‘叮——’

諾大的會議室內突地回響起一聲傳訊音,在得知聲音來源于主位之上的決策者時,場面頓時鴉雀無聲。

正彙報的小職員迷迷瞪瞪,後知後覺抽回神思将注意力放置于大屏幕。

裴言川虛睨了他一眼,解鎖手機輕車熟路打開聊天框。

「時:你什麽時候下班?我去接你呀?」

一動不動盯了半晌,工作狂第一時刻準備推了會議奔回家。

甜蜜的煩惱。

“裴總,您覺得……這個提議如何?”職員戰戰兢兢彙報,哆哆嗦嗦地吞了吞唾沫,克制着亂飄的眼神。

總裁笑了,他完了。

回複完,裴言川将手機倒扣于桌面,斂起僅有一瞬的笑意:“嗯,繼續推進,散會。”

小職員滞滞地頓在原地,直到裴言川從會議室出去,他忙不疊提着報告邊溜邊打開摸魚小群,快速敲字。

「把公司幹倒閉:感謝天,感謝地,感謝老板娘救我狗命!我跟你們說……」

「工作不苦我命苦:什麽什麽?!老板開會回消息?!」

「司機小張今天沒開張:這題我會,老板今天竟然遲到了!上一次遲到還是在上次!但今早是老板娘開的車!等等……老板不會要把我辭退了吧!!!」

「AAA前臺小劉:軟玉溫香在側,怎能坐懷不亂!」

「高啓強(創業成功版):我超!磕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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