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安苒這兩天的心情有些糟糕,她數着日子,距離半年的精神測試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
而對于歷史既有的事情,不管過去多久,總會有人念念不忘。
前兩天新出的晚報,不起眼的角落裏,一起小小的盜竊案赫然引起了她的注意。犯案的是個孤兒,父母均在兩年半以前被人殺害,那孤兒現在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就已經對這個社會深惡痛絕,被抓時還咬傷了執行警務人員的手,嘶吼着:憑什麽有錢人殺了人就可以不坐牢……
安苒突然覺得渾身一冷,第一次為她身上背負的未知的罪惡和仇恨而感到那樣的不安。
這種時候,偏偏男人突然忙了起來。
一大清早,安苒睡得迷迷糊糊的,便接到了林陽的電話。
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安苒沒由來地心頭一跳。猶豫着接了起來,林陽一如既往地略親昵地喊她“然然”,仿佛之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然後告訴她褚叔叔出院,希望她能一起去一趟。
聽是叔叔的事情,安苒猶豫再三,最終答應了下來。
挂了電話,坐在床上抱着枕頭微微發呆,枕頭上有男人昨天晚上留下的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深深地嗅了一下,很清晰。
男人這兩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突然又恢複了之前的作息,白天不見人影,晚上悄無聲息地從身後摟上來,抱住了就不松手,倒也沒有多動手動腳,只是安安靜靜地抱着,片刻便能睡着,仿佛是工作勞累了一天歸來的丈夫一樣。綿長的呼吸聲從耳後傳過來,她便也能一夜安眠,遠離噩夢。
只是他有個不好的習慣,第二天不論起得有多早,都會騷擾式地将她折騰醒,雷打不動地告訴她:“我很想你……”
而前綴的稱呼由“苒苒”、“四姐”、“我的公主”,到今天,順利進化到了“老婆”……
安苒很羞澀地将腦袋埋進枕頭底下:哎呀呀,老婆什麽的,耳朵好燙啊……
《曙光》的半決選告一段落,終于要進入最後的決選階段,共三場比試,全程電視及網絡直播,衛峯擔任總評委。有衛峯坐鎮,再邀請幾位業內重量級的評委老師,這幾場直播的收視率一定不低,褚氏進軍娛樂圈的第一步鳴炮,長響不退。
安苒皺着眉想:她這個弟弟果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盤。
三位勝出的女選手都是參加海選中的佼佼者,其中最被衆人看好的是S大表演系的系花。安苒看過他們半決選的跟拍節目和前幾日初次試鏡的照片,系花姑娘生得這叫一個閉月羞花,站在衛峯旁邊也絲毫沒有露出半點怯場或嬌羞的模樣,端着一副大家閨秀的氣勢,像極了一缸沉靜而柔美的水。
而之前一直被媒體們關注着的其他三位各大經紀公司推薦的特邀參賽者終于也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一位是當紅小花旦,由于檔期的問題而直接不能參演;一個則剛剛由歌手轉型為演員,稱只是借此機會學習一下而已,重在參與,對主角的競争并不抱太大的期望;最後一位則是幾年前紅極一時後退隐結婚,剛剛生完孩子一年而重新複出的辣媽薛蓁,抱着剛滿周歲的孩子在街上閑逛時被記者逮到,當場就告訴記者她的目标不是女主,而是第一女配——男主的繼母!
于是所有人的期待目光都轉回到了系花的身上……
可安苒卻不怎麽看好系花,她看好的是半決選勝出的三人中風評最差的楊钰。
楊钰五年前出道,憑借的是一部表演露骨的情||色片,之後陸續拍了兩三部普通的電視劇,可總是無法擺脫在觀衆印象中脫|光|了衣服的樣子。戲路太窄,又不受大衆待見,逐漸片約也少了,再之後又爆出與某導演的潛規則事件,形象徹底毀之一旦,終于被經紀公司冷藏。這次參加海選,是已經與原先的經紀公司徹底解約,以個人名義參加的。
剛開始海選的人太多,其中不乏許多不出名的小明星模特之類,還沒有人認出她來,現在半決選的跟拍視頻曝光,立刻有媒體認出她來。知名度連帶着滿盆滿盆的髒水也随之而來。甚至很多人猜想,她能進入決選,是否是通過身體賄賂?
安苒深知這個圈子的混亂,除了對自己偶像衛峯保持着堅定不移的信任以外,其他的人的其他事情,媒體說什麽,都不能算個準數。
可楊钰這張試鏡的照片當真是拍得極好的,如果說系花的氣質是最貼合《曙光》一開始女主的定位的話,那楊钰這張則是最有故事結尾時,女主經歷滄桑過後的沒落世家女子的風情的……
安苒将這名話題女子的試鏡照抽出來,與衛峯的定妝照擺在了一起,摸着下巴比對:還是覺得她比較合适這個角色……
擺弄着看了一會兒,忽然又覺得有些吃味,照片上的幾個女人個個都身着旗袍,緊束的領口,凹凸有致的曲線……安苒不自覺地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胸口:B果然還是不夠大麽?
氣餒地将女人們的照片統統掃到一邊,獨留着衛峯的,咬着唇在心中暗嘆:真是好看的男人吶……小心翼翼地揣進口袋裏。
然後出門。
雖然衛峯交代了不能一個人和林陽待着,但他畢竟是她的主治醫師,且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之前不肯放她離開,也許是出于對她傷勢和病情的不放心……
而且——她也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去向林陽讨教,比如說衛峯的病情,比如說他之前提過的,衛峯的療程已到最後一次,馬上就可以出院的事情……
林陽依然是一身的精英做派,等了許久,終于見到她姍姍來遲。
安苒見林陽已經脫下了外套,挂在胳膊上,走過去自覺的向他伸出雙手,卻見他從口袋裏摸出銀色的手铐,遲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然後轉身為他開了車門。
安苒詫異地看着他:“不用老規矩麽?”
林陽看了一眼她的胳膊:“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這次就算了。”
安苒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糊塗,狐疑地看他一眼,可惜他那張臉平靜得毫無波瀾,她什麽也沒看出來,便乖乖上了車。
褚雷出院,是件喜事。經過多日的密切觀察,終于證實身體對人工心髒适應得很好,沒有發生任何排斥反應,手術完全成功。
安苒在車子上被允許了給褚雷打了個電話,甜甜地喊了一聲“叔叔”,電話那頭聽便能聽得出來笑得開懷,聲音也聽起來比那日見到時中氣十足了許多。
心底漾着一圈的暖意,安苒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叨叨。
話說了沒兩句,電話便被林陽拿走,接過去道:“喂,伯父。我是林陽。”
“是,是。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到。好的……”
安苒扁着嘴瞪他,滿臉的不樂意。
林陽挂了電話,一臉嚴肅的開口問:“然然,你和衛峯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
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安苒楞了一下,便聽他繼續開口道:“他還有三天就正式出院的事情,告訴過你了麽?”
忽然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抽了一下,生疼得厲害,她故作鎮定道:“他早就和我說過了,不用你多操心……”
林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詭異:“我只是以專業的角度給予建議,兩個同樣有精神病史的人,我不建議你們在一起。”
安苒皺了皺眉,原本就糾結的心神更加煩亂,別過臉去不再搭理他。路上,林陽又接了個電話,之後也一言不發起來。車子裏的氣氛有些詭異。
一個小時後,車子穩穩地停在了醫院門口。
林陽時間掐得分毫不差,安苒剛下車,便被他拉住了手。不是情侶間親昵的十指相扣,而是——
安苒用力掙了掙被緊握住的手,輕聲道:“你力氣太大,弄疼我了……”
林陽聽了稍稍松開一點點,但依然扣得很緊,幾乎是半拖着她往前走。
安苒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林陽面上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嘴角甚至還噙着一絲淺淺地笑意,對向他們打招呼的醫院員工點頭回應着。可不知為什麽,她卻覺得今天的林陽似乎有些異常,似乎……在生氣着什麽?
是因為車上他後來接的那個電話?還是因為她和衛峯的事情?
不知為什麽,她莫名地有些後怕。
到了病房門口,林陽才松開了她的手,敲了兩下門,然後推門而入。
門內傳來中年男人爽朗的笑聲:“一定是我們家然然來了……”
安苒順着聲音向內看去,見褚雷正坐在窗前與一位白大褂的大叔聊天,見她探腦袋進來,向她招了招手:“然然,來。”
乖巧地走過去:“叔叔。”
褚雷笑着向她介紹:“你可能不記得了,這是你陸伯父,心髒科的權威專家。”
“陸伯父好。”安苒淺淺一笑。聽褚雷這話,這位陸伯父大概以前的她應該是見過的。不管怎樣,這樣的時候,笑總是沒錯的。
“伯父好,”林陽上前向褚雷打招呼道,見到這位陸醫生,似乎有些詫異,态度恭恭敬敬,“老師好。”
安苒微微一愣,老師?
褚雷似乎是看出了安苒眼中的困惑,笑着解釋:“林陽當年可是你陸伯父的得意門生啊……”
頓了頓又道:“林陽,那就麻煩你跟老陸去幫我去辦一辦手續。然然,你陪叔叔到樓下走一走吧……”
安苒點了點頭,只覺得叔叔的解釋反而給她心裏畫了個更大的問號:心髒科專家的得意門生?怎麽會成了精神科的國際小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