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那雙唇微微發着燙, 柔軟得讓人難以相信它的主人平時說得都是些什麽氣人的話,雙唇相接的一霎那, 頭腦中的血液呼嘯而過, 對方清冽中帶着些甘甜的氣息占據了他所有感官。
這個吻并沒有逗留許久, 季懷瑜在夢中有所感覺,輕輕哼了一聲。他又貪婪地在那柔軟溫熱的觸感上厮磨了一瞬間, 便準備撤離。
誰知這時,季懷瑜忽然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令人顫栗的濕潤感傳來的一瞬間,他飛速逃離似的直起身。
即便這樣, 他也能感覺到一種迫切的渴望攀沿上升, 心底誘惑的聲音叫嚣着貼近他,幹脆不管不顧,一醉方休。
他心有餘悸, 不知道如果剛才不停下的話, 他還會做到什麽地步。
看了看季懷瑜, 他根本沒醒,喊了聲熱之後, 又睡了過去,這會兒呼吸均勻,眉心舒展, 顯然對剛才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第二天早上季懷瑜醒來的時候,發現盛決早已收拾整齊,拿着手機背對着他坐着。把他的衣服也疊好放在了床頭, 而自己頭上還放着一條濕毛巾。
他坐起來,覺得好好睡了一覺,頭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又能生龍活虎了。
然而這有什麽用呢?他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昨天大好機會的時候病,現在居然什麽都沒能發生!
盛決聽見聲響回頭,就看到他一臉懊悔的表情。
“昨天真的不好意思啊。”季懷瑜沖他說道。
盛決愣了一下:“什麽?”
季懷瑜揚了揚手裏的毛巾:“你也很累了,還要辛苦照顧我。”
“沒事。”
盛決對于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反而松了一口氣。
季懷瑜打量着他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經過昨天出生入死的交情,盛決對他的态度還更冷淡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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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嫌棄照顧他實在是太麻煩了?他立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開始準備換衣服起床。
盛決驚異地看着他脫衣服的動作:“你幹嘛?”
“換衣服啊,”季懷瑜從容答道,“不想再穿這個印錯的大Logo了。”
盛決挪開目光,起身走向門口:“接我們的人到了,我下樓等你。”
季懷瑜邊換衣服邊想,切,盛決這人真是保守,連人脫衣服都不能看,他最後一波靠身材征服盛決的計劃也失敗了。
下了樓,斐清早已經等在了客廳裏,看到他關切地問:“您還好吧?直升飛機已經到了。”
“沒事沒事,”季懷瑜沖她笑笑,“多虧了盛決。”
正好一幫大學生也在旁邊吃早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哎,你聽到了嗎?她說直升機诶。”
“靠,當雇傭兵這麽有錢啊?”
“他們家不會還有個大莊園吧?那這個美女是誰?他們家保姆?”
“太土了吧你!人家叫女仆。”
斐清在一邊隐約聽着,迷惑得蹙起了一雙細眉。
盛決在一旁明顯認為這一切很無聊,冷笑了一聲。
季懷瑜看着他們倆,憋笑憋的快瘋了。
都整理好走的時候,大學生那一桌的一個女生忽然追了出來,叫住了季懷瑜。
“同學,你是不是混血啊,我覺得你長得特別帥,”她說着說着,臉頰上飛起了兩朵紅雲,“你眼睛也特別好看。”
她身邊的同學都開始起哄。
季懷瑜心想,沒辦法,人魅力太大,就算如此狼狽的時候也避免不了招來桃花。
他偷偷瞄了一眼盛決的反應,發現對方雖然還是站得離他很遠,腳步卻停住了,但是也沒有往他們這邊看。
季懷瑜故意溫柔地笑道:“謝謝啊,你也很漂亮。”
女生咬了咬唇:“你能不能……能不能……”
“要我聯系方式是吧?”季懷瑜直接問。
盛決銳利的目光這才向他投過來,仿佛在警告他身為董事長,不要随便把聯系方式給別人。
季懷瑜心裏正得意,卻聽那女生害羞道:“不是的,你能不能……給我你叔叔的微信?”
季懷瑜怔住了,現在的小女生怎麽回事,她居然看上盛決了。
“他沒有微信,當兵和外界脫軌太久,現在還沒跟上,不好意思啊。”
女生仍然沒放棄,又問:“那……手機號可以嗎?”
季懷瑜說謊不打草稿,為難地說:“他也沒有手機,你知道他以前這個工作性質,怕被仇家追蹤,一般都用BB機。”
女生震驚地看着他,仿佛覺得用BB機的人可能和她代溝确實有點大,徹底放棄了。
季懷瑜滿含笑意地向盛決使了個眼色,盛決淡淡地移開了目光,轉身走了,好像在用行動告訴他:“你很無聊。”
季懷瑜笑意吟吟地追上他:“你體諒體諒傷員啊。”
只有斐清在一邊聽得雲裏霧裏,她不在的這一天,董事長和盛總究竟發生了什麽?
回去的飛機上,季懷瑜坐在頭等艙裏,和盛決隔了一個過道,用餘光瞄着盛決看了一會兒報紙,然後躺下補覺。
看着盛決睡着的側臉,他第一次恨頭等艙為什麽這麽寬敞,不然他就可以和盛決并排坐着,把盛決的頭靠在他肩膀上,那該多浪漫。
同時季懷瑜又有一點愧疚,覺得盛決肯定是昨天徹夜照顧他才會這麽累,對對方昨夜心裏進行了怎樣的天人交戰一無所知。
回公司後,季懷瑜接着過每天上課學習的日子,他發現,盛決果然對他态度又冷淡起來,有時候像是在躲他似的。
比如說,故意在午休的時候談工作,避開和他一起吃飯;故意将加班拖得更晚,拒絕讓他送他回家。
再比如說,盛決開始不讓他單獨與自己呆在辦公室和休息室裏,每次要和他說什麽都叫他去會議室。
季懷瑜心裏無比委屈,他作為一個正人君子,又不會在辦公室裏突然摁住盛決脫他衣服,盛決那麽怕他幹嘛?
他從來都是一個有話直說,不喜歡瞎猜的人,他決定親自去問問盛決。
這天,盛決下班以後要和合作夥伴吃飯,決定換一套比較休閑的西裝。
他走進辦公室後面的休息室,打開裏面的衣櫃。他長期在休息室準備了幾套衣服,來應對不同的場合,可以節省時間。
盛決剛脫下外套,去掉領帶,正準備解襯衫扣子,聽到旁邊另一側衣櫃門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去拉櫃門,櫃門卻自己“刷拉”一下拉開了,季懷瑜窩在裏面,一米八幾的身材被擠得顯得有點委屈,旁邊挂的全是他的西裝褲。
季懷瑜看到他,笑容燦爛地揮了揮手:“嗨,盛總。”
盛決眼神微動,怒道:“你怎麽在這!”
季懷瑜從衣櫃裏鑽出來,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這還算好的吧,沒有選你全脫完的時候出來。”
看到盛決的目光更陰沉,他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沒機會跟你單獨說上話麽,只能出此下策了,盛決,你幹嘛躲着我?”
他目光純粹而誠摯,帶着小心翼翼的委屈,任誰看了都不忍心再說狠話。
盛決眉心皺起:“我沒有躲你,比較忙而已。”
“得了吧,”季懷瑜走近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哪招你煩了?還是我哪哪都招你煩?”
“沒有。”
季懷瑜又靠近一點,将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僅有三十公分:“那我明白了,肯定是我擅自瞎搞活動惹你不高興了,那我以後不這樣了……”
他語氣放軟了下來,顯得特別純良無害:“還是你覺得我纏着你煩?你放心,雖然我覺得你特別帥特別有魅力,但我又不是流氓,肯定不會忍不住對你做什麽的……”
盛決聽着他絮絮叨叨地說話,心底忽然響起一個低沉而罪惡的聲音———“可也許我會。”
他垂眸迅速地壓下了一閃而過的念想,再看着他的目光又恢複了冷淡和清明:“不是,你少瞎想。”
“那就好,”季懷瑜滿意地笑道,“不然我每天都要擔心得睡不着覺。”
盛決背對着他,從衣櫃裏取出一套西裝,挂在衣架上:“我要換衣服,你先出去吧。”
“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季懷瑜在他身後說,“但你要先保證不能不理我,我才能走。”
“好。”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季懷瑜一臉輕松地推開門走了。
随着門鎖關上的一聲脆響,盛決放在西裝外套上的手放了下來,在安靜的休息室裏深呼吸了一下,嘆氣聲在耳邊清晰可見。
他注定躲不過季懷瑜,那就只能克制,反正他也習慣了,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麽。
季懷瑜解決了心頭一患,回去找到了陳嘉的聯系方式,編輯了一條消息給她發了過去。
他們之間的問題,他還要約她出來解釋清楚,他不想因為自己之前那點破事,給公司或者盛決帶來麻煩。
過了不到一會兒,陳嘉就回複了消息。
[好,下周一晚上7:30,Aurora酒店空中餐廳。]
幹脆利落,要不是她對他态度不好,沒準他還會挺欣賞這姑娘。
到了約定好的那一天,季懷瑜特地打扮得沉穩了點,提前了十五分鐘到,還給她帶了禮節性地帶了一束香槟玫瑰。
沒想到陳嘉也提前到了,坐在桌子前等他,季懷瑜把花遞給她,她很無所謂地看了一眼,道了謝,就放到一邊了。
Aurora酒店的空中餐廳置于66層的室外,地板用玻璃制成,四周是是澄淨的藍天,桌椅和裝飾也是統一的潔白如雲,在上面仿佛真的置身于空中,簡直是極致的浪漫。
季懷瑜環視了一下周圍,盤算着等他泡到盛決,一定要帶他過來。
“你別誤會,”陳嘉開了口,“我約你來這裏只是因為這家的菜好吃。我預感和你的對話會很無聊,所以菜一定要好吃。”
季懷瑜嘴角一揚:“好巧,我也是這個訴求。”
“你說吧,找我什麽事?”
“關于你接任公司後,我們的下一步合作。”
陳嘉有些詫異地看着他,似乎沒料到他是來說正事的。
“我還在考慮。”
“你們不會有比恒輝更好的選擇,”季懷瑜目光鎮定而自信,“否則這麽多年,你們早撤出去了。”
陳嘉笑着把長發撥至耳後:“那是我爸過于墨守陳規,實際上,我們正在籌備開拓海外市場。”
“是麽,”季懷瑜絲毫不露怯,“那你可要再仔細考慮一下,畢竟你們試水投的兩個億現在撲得媽都不認了。”
陳嘉沉靜的表情也怔住了一秒,沒想到他居然會了解這麽多。
季懷瑜接着說:“加上日本那邊給你們開的利潤率,再加上進口稅,好像你們也沒法接受吧?”
陳嘉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是圈子裏被稱為繡花枕頭的季懷瑜。
季懷瑜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把他唬住了。
他之前偷看盛決電腦找考試題目的時候,在一個文件夾裏看到了盛決搜集的,關于啓誠公司的信息。
然後他又讓陶昔順着這些線索,繼續深入調查,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陳嘉很快恢複了淡定,紅唇勾了勾:“季董與其擔心我們啓誠,不如擔心一下近期自家股票的頹勢,你們盛總現在壓力可不小。我都想勸他一走了之,可是他執迷不悟呀。”
這話季懷瑜就不愛聽了,說得好像她和盛決很親密似的。
他收起了言語間的懶散,目光中也開始漸露鋒芒:“有意思,陳小姐的一句話比恒輝雇的一堆風險管理師還有用,那不知道陳小姐對我們上一季度在醫療市場份額占比上升9%是怎麽分析的呢?”
這個數據是他上課邊走神邊聽了一耳朵的,但願沒有記錯。
談話間侍者不停地上前送菜,而兩個集團的繼承人隔着桌子,針鋒相對地對視着,言語間氣勢淩厲,誰都沒有動一下刀叉。
最後是陳嘉先輕嘆了口氣,笑道:“我承認,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樣聰明,”季懷瑜把桌上的甜品往她面前推了推,“等會兒化了,就不是最好的時候了。”
陳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點頭道:“有道理。”
季懷瑜心裏松了口氣,知道這件事差不多是成了。他心裏不無得意地想,真應該讓盛決躲在旁邊看看,他也算真正幫他辦成了一件事。
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兒這才漸漸散去,開始吃菜。
季懷瑜覺得還是有必要跟她說一下她閨蜜的事。
“那個……方轶我跟她發消息道歉了,她一直沒回我。”
“她看見了,還跟我吐槽你莫名其妙,然後就把你删了。”陳嘉回道,“她也說了,那時候年紀太小都不懂事,吃了一回藥被救過來後就清醒了。還得感謝你,讓她知道你這種男人千萬惹不得。”
季懷瑜摸了摸鼻尖,這好像不是什麽很光榮的事。
方轶算是他第一個女朋友,漂亮文靜,是他們高中的校花,他莫名覺得別人冷冰冰的高傲模樣好看,就追了。追上以後又火速熱情消退,信息懶得回,也不想讓別人來找他,現在想想是挺混蛋的。
“那她現在還好吧?”
“好的很,現在的男朋友對她特別好,倆人估計過個一兩年就要結婚了。”
季懷瑜默默地切着牛排,點了點頭。
他好像沒有和人建立起長期關系的能力,熱情都是一瞬間的,一把火燒完了就連灰也不剩。
兩人沉默地各自吃着飯,陳嘉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盛決平時有什麽愛好?”
季懷瑜警惕地問:“你問這個幹嘛?”
“別擔心,我又不是要挖他,”陳嘉坦然地笑了笑,“我要追他啊,追人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季懷瑜手裏的叉子停住了,心想最近盛決是走得什麽桃花運,不是清純女大學生就是霸道女總裁的。
“他沒什麽愛好,”季懷瑜故作輕松地說,“就愛工作,除非你能24小時陪他工作。”
“不可能,”陳嘉篤定道,“越是這種看起來悶的人,對熱愛的東西越是瘋狂,我就喜歡這種,帶勁兒。”
看來他們的審美十分一致了,季懷瑜懶洋洋地往後一躺,倚在純白的椅背上望着她:“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只能告訴你了,盛決他除了喜歡工作以外,就是喜歡我。”
陳嘉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仿佛不敢相信會有臉皮這麽厚的人。
反應過來以後,她尴尬地笑了笑:“你別開玩笑,我認真的。”
“我沒開玩笑,”季懷瑜坐了起來,身體前傾,食指在桌布上輕輕敲了兩下,“你說你要追盛決,巧了不是,我也在追他。”
一錘定音,陳嘉驚得睜大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不是吧你,你以前的女人兩個手能數得過來麽?”
季懷瑜淡淡地說:“我喜歡盛決又不是因為他是男人。”
陳嘉一時無話反駁,兩個人之間經歷了一段死一般的寂靜。
還是陳嘉先調整好了表情,舉起了桌上的紅酒杯,沖季懷瑜說:“我敬你一杯。”
季懷瑜也舉起了酒杯,抿了抿唇:“不敢不敢。”
“如果你能追上盛決,我叫你爸爸。”
季懷瑜笑容燦爛:“那你輸定了,寶貝女兒。”
別人肯定看不出來,這兩個相對而坐的董事長和未來董事長,看着人五人六、氣度不凡,竟然在進行如此幼稚的挑釁對話。
兩只高腳杯碰撞在一起,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季懷瑜和陳嘉在桌上對視着,目光間電光火石、劍拔弩張。
一頓飯就在這樣一波三折的氛圍中吃完了,季懷瑜回家的時候渾身輕松,已經忍不住想快點到第二天,去公司向盛決邀功。
盛決肯定會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他再趁機約盛決吃個飯、喝個酒、開個房,陳嘉恐怕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
帶着這種期待,他睡得都比平時早了一個小時。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季懷瑜抓起手機,看到上面有不同的人發來的好多條未讀消息,頓時心底泛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他按順序點開一條,是他某個損友發的。
【卧槽你行啊!陳嘉都能泡到!】
季懷瑜眉頭擰起,接着往下看。
【瑜哥你是不是會下蠱,嘉姐那麽傲的人居然能喜歡你?】
【季懷瑜你他媽!!老子的女神啊啊啊啊啊!】
季懷瑜手抖了,趕緊打開了浏覽器,都不用搜索,就在頭條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
[震驚!恒輝新任董事長夜會陳氏集團繼承人,兩家或将進行商業聯姻?]
下面配上了一張昨天他們倆在餐廳吃飯的照片,明顯是偷拍,距離很遠像素也很低,可是能清楚地認出來是他和陳嘉。
他西裝筆挺,陳嘉長裙優雅,兩人隔着潔白的桌子坐着,微笑着碰杯,對視着的目光熱烈,看起來随時可能擦起火花。
小編配文把他倆的家世外形等等都吹了一通,強調他倆有多麽般配,還預言陳嘉會是他漂泊的最終歸宿。
操,還有什麽比和情敵一起登上戀愛新聞更讓人抑郁的呢?
季懷瑜腦子裏飛快盤算,盛決這個工作狂這會兒大概還沒看見,他得趕緊叫人把新聞都删了,否則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剛準備打電話,他就收到了陶昔的消息。
【瑜哥,快點來公司吧TAT!(ps.早上吃頓好的)】
完了,盛決肯定已經知道了,他還是趕快關機吧。
還是晚了一步,他手機發出一聲清脆的提醒聲,盛決的名字靜靜躺在屏幕上,給他下了最後的死亡通告。
季懷瑜眯着眼睛點開信息,仿佛這樣就不會看到過于慘烈的結果似的。
【馬上來公司。】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蘊含着冰山一角下狂湧的怒意,讓他後背發涼。
季懷瑜磨磨蹭蹭地到了公司,上到頂層,陶昔一見他就對他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
然後他就被面色鐵青的盛決拽進了辦公室,空蕩的辦公室只有他們兩人,靜靜地對視着。
“解釋一下?”
“我可以解釋!”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我們是去談合作。”季懷瑜直視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
盛決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仿佛在無聲地質疑:你還會談工作?
季懷瑜悔不當初,為什麽那麽玩世不恭,現在認真一次也沒人相信了。
他表情有些焦急地解釋:“我差不多說服陳嘉以後繼續為我們供貨了,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打電話問她。”
忽然,他想起來陳嘉說要追盛決,那他絕對不能讓盛決主動去聯系她。
“算了算了,還是別給她打了。”
這話一出,盛決的面色更是冷得要結冰,語氣也銳利了起來。
“還是季董厲害,只見了一面,都這麽快就成功了。你和誰搞在一起我都沒意見,但是我懇求你,至少不要和我們的重要合作夥伴瞎搞。”
季懷瑜被氣的一口氣沒順過來,感覺氣血上湧,喉嚨燒得生疼。
他為了盛決幹了這麽不喜歡的事,這在以前憑他的性格,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到頭來,盛決還要誤會他,對他說這麽難聽的話。
他也提高了聲音:“好,我現在就發消息澄清!”
他飛速掏出手機,打開微博,一看他和陳嘉的“戀情”都登上熱搜了,趕緊噼裏啪啦地編輯了一條解釋,說明他們只是合作關系。
剛發出去,他刷了一下,發現陳嘉也在幾分鐘前發了澄清。
兩人的義正詞嚴的聲明一前一後地躺着,極盡所能地撇清着關系,對對方的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然後季懷瑜走近盛決,把屏幕亮給他看。
“看到了吧,放心了嗎?生那麽大氣……你是不是吃醋啊?”
季懷瑜語氣轉得帶着戲谑,盯着他的眼睛問。
“沒有,”盛決別開了目光,語氣嚴肅,“只是擔心你又會對公司産生不好的影響而已。”
季懷瑜心裏發笑,心想着盛決太可愛了吧,明明繃緊的表情都放松了,還死鴨子嘴硬。
他接着調戲盛決:“那你是吃她的醋啊,還是吃我的醋?”
盛決依然面無表情不理他。
“好吧,”季懷瑜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既然你不在意的話,那我不如給她打個電話,順水推舟把戀情坐實吧。想想陳嘉人漂亮,身材又好,除了脾氣火爆點,沒什麽不好。”
說着,他又走近盛決一步,賊兮兮地拉長了語調:“而且啊——我跟她在一起,以後兩家變一家,豈不是對公司更有利,心系公司的盛總肯定特別開心,每天晚上睡覺做夢都能笑醒。”
盛決終于忍無可忍,目光中火光翻湧,沖他壓低了聲音喊道:“季懷瑜,回你的辦公室去!”
被盛決吼了一聲,瑜少滿意了、開心了,慢悠悠地走到門口,轉身撐着門框笑道:“放心,陳嘉不是我的菜。盛決,這次是你誤會我,作為一個與我不同的正人君子,肯定不能就這麽算了,下班請我吃飯啊。”
說完,季懷瑜哼着歌,從盛決辦公室出去了。
等在外面的斐清和陶昔經受了一早晨盛總的低氣壓,看到他這會兒出來,不但沒有掉一層皮,反而哼着小曲,心情好像很不錯,對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陶昔一臉崇拜地跟着他回了辦公室:“瑜哥,你太厲害了,盛總沒罵你麽?”
“沒有啊,”季懷瑜唇角勾了勾,“而且他晚上還要請我吃飯呢。”
“佩服佩服!”
季懷瑜出去後,盛決坐在辦公桌前,抽出經理送來的季度總結,試圖通過工作平複心情。
目光卻不可避免地随着伸出的手,略過了放在辦公桌一角的那束花。
透明的花瓶裏,白玫瑰靜靜地綻放着,花瓣柔軟細嫩,仿佛一觸碰便會碎裂似的,旁邊的洋桔梗含苞待放,心甘情願地作為襯托。
這一角美得和他整個冷硬的辦公室不相稱。
季懷瑜不知道抽得什麽瘋,自從那次給他送鈴蘭起,還真的每天都給他換着花樣訂花。
他覺得非常無聊,但斐清總是細致地修剪了幫他擺在桌上,他也就順其自然了。
而在已經叫人删掉了的新聞照片裏,陳嘉的手邊也擺放着一束精致的香槟玫瑰,上面系的絲帶都如出一轍,說明它們出自同一家花店。
盛決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的記憶力,也為自己居然在無意中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而煩悶。
好像一直是這樣,季懷瑜頭腦發熱地做點什麽事,卻在他這裏留下了一抹散不掉的溫度。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
盛決從白玫瑰上挪開視線,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陳嘉的名字。
他皺眉接了起來。
“喂,盛總,今天晚上有空麽?可不可以約你出來吃個飯?”
盛決聽着她的聲音,忽然感覺到一陣厭煩。
不過他一向對合作對象十分尊重,語氣平和地拒絕道:“我有約了。”
陳嘉有些意外,他這根木頭居然會去跟人約會,不過她識相地沒有追問,而是誘惑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昨天和你家董事長說了什麽嗎?”
盛決眸色一凝,這是挑釁?
“不想。”他幹脆利落地拒絕道。
對面一愣,顯然覺得跟他聊不下去,說了兩句,很快把電話挂了。
季懷瑜回到自己辦公室,一邊聽課,一邊盤算着晚上約盛決去哪吃飯,怎麽拐着他再去喝個酒。
想着想着,他手機響了,季懷瑜瞄了一眼正講的起勁的股市分析課老師,偷偷劃開屏幕。
是郭星火發的消息。
【瑜哥,再提醒你一下,今晚8點整機場集合,準時出發啊。】
季懷瑜眉心擰起,看了一眼時間,明天竟然就到了他們車隊約定好集訓的時間了,他當初為了這個,可沒少求盛決。
現在他居然自己都忘了,還隐隐生出一種不想去的感覺,畢竟好不容易又有了這麽個和盛決接近的機會。
季懷瑜不禁感慨,這難道就是美人在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煩惱。
等到了下班的時候,他慢慢悠悠地蹭到了盛決辦公室門口,等着他結束工作,用無辜的眼神盯着他,為難地解釋。
“盛決,本來今天下班約你吃飯的,忘了今天我們車隊出發去A市集訓,不好意思啊。”
盛決音色淡淡的,聽不出有沒有失望的情緒:“我知道。”
“我保證,過去以後肯定按跟你說的,每天在網上聽課學習,不會拉下進度,每天打電話接受你的檢驗!”季懷瑜堅定地保證着,目光亮晶晶的。
“不用每天打。”
盛決墨黑的眸子望了他一眼,然後低頭收拾要帶回去看的文件。
他站的位置背後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面是繁華的CBD區,萬千燈火和擁擠的車燈閃爍着,點點金光比繁星還要閃亮。
季懷瑜看着夜景的輝煌和偌大的辦公室裏盛決一人站在窗前的側影,忽然感覺他看起來有一點孤獨,頓時覺得放鴿子的自己更不是東西了。
“哎呀就去一個星期,”他讓自己的聲音盡量顯得輕松一點,“必須要打,我這個人你知道的,不能缺少你的督促。”
他說完自己在心裏嘲笑了自己一聲,好膩歪啊。他怎麽對盛決這麽有耐心呢?要是他以前哄女人也這樣,肯定也不會總是那麽快就分手。
盛決收拾好,走出來與堵門的他擦肩而過,揚了揚下巴示意他一起走:“好,你快去機場吧,要遲了。”
季懷瑜勾起嘴角,跟上他一起走進了電梯。
寬敞的電梯裏只有他們兩人并肩站着,緊閉的電梯門映出了兩個人的身影。
季懷瑜靜靜地欣賞着,盛決個子居然比他還高半頭,肩寬腿長,簡直是标準的衣服架子,手好看,臉好看,連頭發絲都好看。
盛決注意到了他赤/裸裸的目光,側過頭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清冷:“去了注意安全。”
季懷瑜嘴角揚得更高,剛想回答,就聽他接着說:“現在整個公司都是你的了,要把自己的命看得重一點。”
切,季懷瑜心想,明明是關心他,非得要打着公司的旗號。
他人生的口號一直是及時享樂,對能活多久其實沒什麽執念,有時候他莫名地會想,如果有人告訴他他明天就死了,他也不會有太大的波動。
不醉不歸地喝一場酒,酣暢淋漓地上一回床,就準備等死了。
可能因為這樣,他特別喜歡挑戰極限,追求速度的活動,比如賽車。
不過現在盛決這麽別別扭扭地關心他,他倒真的想好好注意一下安全了。
“好。”他目光滑到盛決側臉上,答應道。
随着清脆的一聲“叮——”,電梯下到了負一層停車場。
在電梯開門的一瞬間,季懷瑜飛速牽起盛決垂在西褲旁的手,拉到自己臉邊,低頭輕輕地在他掌心啄了一下。
柔軟溫潤的唇觸上男人微微有些粗砺的手心,撞擊出了奇妙的化學反應,溫度開始在逐漸打開的電梯間裏升高。
然後季懷瑜像是怕被揍一般,火速放開了盛決的手,從電梯門裏逃了出去。
跑了兩步,他才回頭,笑得嚣張而爛漫,像個惡作劇成功了的孩子。
季懷瑜揚起下巴,邊倒退邊沖盛決眨了一下左眼:“做個幸運标記。”
說完,他走到自己的車旁邊,拉開車門坐進去,在還停在電梯門口的盛決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開走了。
反正他能逃一個星期,盛決打不到他。
去往A市的飛機上,郭星火瞄了季懷瑜好幾次,終于忍不住問:“瑜哥,你在笑啥呀?這一路動不動就笑,去集訓有那麽開心麽?是不是你平時當總裁太壓抑了,要注意心理健康啊!”
不知道,反正一想到盛決在電梯裏驚詫的神情,他就想笑。
季懷瑜被他叨叨得煩,帶着笑意說:“不管你事兒,哎,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如果我賽車比賽出了事,搞殘疾了,我就幹脆一死了之。”
“嗯,”郭星火迷惑地點了點頭,“怎……怎麽了啊?”
“我現在不準備死了,也不能出事了。”
郭星火更加聽不懂了,嘟囔道:“誰想死啊……?”
A市的訓練賽道是在戈壁灘之中,由于他們跑的是越野賽,越是險峻的地形越要去不斷磨合,嘗試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不然,在比賽的時候就會成為落下分差的點。
戈壁灘上刮着淩厲的野風,揚起沙塵的時候讓人感覺幾欲把皮膚劃破,太陽又是直射的暴曬。
不過季懷瑜依舊和一衆隊員一起站在場地裏,和別人一樣,連墨鏡也沒戴,被曬得眼睛眯起,皮膚發紅。
他17歲入圈,到現在也才四年,和隊裏的一些十幾年的老隊員沒得比,老隊員在背後說他是靠家裏投資來玩票的,他其實都知道。
雖然這次替隊裏拿下了塔克拉瑪幹賽段的冠軍,但他想要別人都認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集訓的第一天,教練就拿他當反面教材,在所有人面前把他痛罵了一頓。
季懷瑜眼睛盯着鞋尖,默默地全聽完了,畢竟自己炸了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