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對面沉默了幾秒, 語氣依舊冷靜地回道:“你快睡吧。”
然後電話就被挂斷了。
季懷瑜卻可以想象到,空白的幾秒間, 盛決又驚詫又無奈的眼神, 真是再有趣不過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 季懷瑜每天都拖着郭星火拉兩遍這裏的賽道,一次4個多小時, 幾天下來,把郭星火虐得天天喊着要回家。
而他的速度, 每一圈都在提升,也終于和新車磨出了一個最佳相處方式, 第五天的時候最優秀成績是第二, 和隊裏的王牌車手僅僅差了6分鐘。
這還遠遠不夠,他能做的還有很多。
因為白天體力透支得太厲害,季懷瑜晚上視頻上課的時候一般都要睡着好幾次, 然後被對面的老師無奈得喊起來。
這天睡睡醒醒地聽完課後, 他突發奇想, 用電腦給盛決撥了一個視頻。
本來他沒抱什麽希望,誰知過了幾秒鐘, 盛決居然接了。
對面的盛決穿着一件簡單的灰色居家服,比起西裝革履的模樣,看起來溫文爾雅了不少, 雖然還是一副冷得掉渣的面癱臉。
季懷瑜看周圍環境是在他家裏的書房,他手邊還放着文件,問道:“這麽晚了, 盛總還在加班啊?”
他這邊的圖像也清晰地通過筆記本攝像頭傳到了對面,盛決看着屏幕上,季懷瑜穿着浴袍,用手臂撐着頭,随意地側躺在床上,眉眼含笑地望着他的樣子,禁不住呼吸頓了一下。
他把目光從季懷瑜随着側身,浴袍衣襟間露出的一片潔白的胸膛上挪開,心想這人究竟是故意的,還是根本毫不在意?
季懷瑜敏銳地看到他眼神動了一動,心裏笑道,果然男人都是同一種動物,不枉他專門穿這個一點也不舒服的浴袍。下次給盛決撥視頻,幹脆什麽都不穿,看盛決眼神能往哪躲。
盛決不知道他無辜的表情下在想什麽,淡淡地問道:“你有什麽事?”
太冷淡了吧,季懷瑜心想,他笑了笑:“沒事兒就不能和你見見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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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盛決要皺着眉挂視頻,季懷瑜補充道:“有事!有事!你給我找的那個老師給我布置一堆作業,可是我最近白天一天訓練八個多小時,實在是太困了,那題我一看就得睡着。我跟你開着視頻,你看見我要睡了,就喊我一聲。”
盛決目光掃過屏幕上他的臉,覺得他走了幾天,眼神都疲憊了不少,語氣也不禁放輕了些:“算了,你睡吧。”
“那怎麽行!”季懷瑜強烈抗議,“你不可以這樣縱容我,這會阻礙我登上進步的階梯。放心,我不出聲,你就在那邊加你的班。”
盛決在對面聽得無語,他要有這覺悟,早就不用他天天這麽費心了。
“好吧。”他還是妥協了。
季懷瑜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打開了電腦上的試題文件,一邊看,一邊時不時偷瞄一下縮小在左上角的視頻窗口。
盛決在那邊低頭認真工作着,眉心微微擰起,鼻梁線條在俯視下如雕琢般挺立,一雙薄唇輕抿着。
季懷瑜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果然認真的男人最帥。
兩邊都是寂靜無聲,只有偶爾紙張翻動的聲音。
季懷瑜一開始還尚且坐着,把電腦放在自己膝上看,然後變成趴着看,又變成側躺着看,最後終于徹底睡着了。
盛決工作之餘瞄了一眼屏幕,就看到上面季懷瑜一張近距離睡着的臉。
看來是真的累得不行了,他看起來睡得很熟很香,羽睫低垂,嘴角還噙着一抹笑意。
盛決沒有按他說的叫他,手指挪上鼠标,準備關掉視頻,卻在點叉的時候猶豫了。
他目光再次移回季懷瑜的睡顏上,撐着下巴看了一會兒,這個人似乎總是輕而易舉地讓他失去嚴格的自控力。
就如同讓人上瘾的慢性藥物,他平時不敢放任自己,如今隔着屏幕,倒是自欺欺人了起來。
第二天季懷瑜被郭星火敲門喊醒的時候,電腦屏幕已經暗了,他想到昨天居然和盛決播着視頻睡着了,盛決也沒叫醒他,就忍不住想笑。
一連在一起吃早飯的時候他都時不時笑一下,把郭星火吓得不輕。
反正季懷瑜覺得,盛決不說喜不喜歡他,肯定不抵觸他,這世界上做一個盛決不抵觸的人真的很不容易了,這就說明他很有戲。
還有兩天,他越來越想早點回去,連帶着車開得都更猛了些。
季懷瑜知道,他落後第一名的問題之一在一個180度的急彎,這種回頭彎道對車手對地形的掌握和手感都是極大的考驗,他尊敬的一位前輩就是擅長在這種彎甩人。
他在心裏模拟了無數次,終于又到了這裏。
“五十米,回頭。”
郭星火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季懷瑜眼中暗湧着興奮的火光,以微秒為單位感受着車身的變化,最終到了他計算的點,他飛速轉動着方向盤。
在車疾轉而出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不對。
而此時已經晚了,不到半秒的時間,他駕駛的賽車已經出現了側翻,他即使迅速反應過來也無法挽救。
車身瞬間翻出了賽道,在地面上翻滾了好幾圈,一時間揚起漫天的塵土。
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沖擊力襲來,季懷瑜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在車內甩動,即便如此,他還是盡力恢複冷靜,緊握方向盤将後背貼緊座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郭星火撕心裂肺的叫聲讓季懷瑜頭更暈了。
“千萬別着火。”
他在心裏默念着,然後驚訝地發現,他在出現不想死的想法同時,腦內竟然一閃而過盛決的臉。
眉眼疏離,目光沉靜,連嘴角都是一絲不茍的弧度。
可他偏偏記挂在心裏,季懷瑜自嘲地想,盛決之于他好像比他以為的還要重要的多。
現實情況不允許他傷春悲秋,賽車很快撞上了一塊尖銳的岩石,一瞬間四散的碎片飛濺而出。
季懷瑜幾乎是下意識地,傾身護住了郭星火,擋住了他面前飛來的碎片。
郭星火和他不一樣,那是真正的大少爺,從小郭老爺子寵着,郭太太護着,還有一個慣他慣得不像樣子的老姐。
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爸估計得傷心得背過氣兒去。
最後車子以仰翻的姿勢維持住了,季懷瑜感覺自己肺都快被壓炸了,回過神來之後,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痛。
好在郭星火那小子還挺争氣,及時從車門裏爬了出來,又把他撈出來,背着他跑了好長一段路和救援隊彙合。
季懷瑜再醒的時候,已經躺在病床上了,準确的說是憋屈地趴在病床上。
郭星火坐在一邊,臉上貼着紗布,眼睛紅得像個兔子:“瑜哥,你……你……”
季懷瑜無語地扯了個笑:“結巴什麽?直說,我不會截癱了吧,我感覺還能感受到自己腳趾頭啊。”
“沒沒,”郭星火聽他聲音都虛了,終于忍不住開始哭,“嗚嗚嗚咱倆命大,你連骨折都沒,就是背上被鋼片紮了一道,得住幾天院,嗚嗚嗚醫生說還好沒傷到脊柱。”
“那就好,”季懷瑜松了一口氣,“我要殘疾了,那就更配不上盛決了。”
郭星火一下哭得噎住了,自動忽略了他這句話,用袖子摸了一把眼淚鼻涕:“瑜哥我對不起你,我看見你是給我擋的碎片,對不起。”
“這有什麽,我這邊傷的是背,你那邊就是臉了,還不是看你連女生手都沒牽過,就毀容了這也太慘了。”
郭星火嚎啕大哭。
季懷瑜被他吵得頭疼,忽然想起什麽,問他:“哎,我臉沒事吧?”
郭星火搖搖頭。
那他就放心了,季懷瑜看了看自己胳膊和手,除了左胳膊有一道血印子,也沒明顯的傷口,不然回去以後真不好交代。
“千萬別告訴盛決啊。”他叮囑道。
可憐他還得找借口晚幾天回去,而且這幾天都不能給盛決打電話和視頻了。
郭星火猶豫地點了點頭,又哽咽着提議:“瑜哥,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幹嘛,我又不愛吃蘋果。”季懷瑜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該怎麽照顧病號,我看電視上不都是削蘋果麽?”
季懷瑜笑了,一笑背上傷口抽痛了一下,他疼得擰起了眉心:“你可以選擇閉嘴,把我手機拿來。”
季懷瑜趴着打了幾局游戲,借此轉移注意力。
十點多的時候,電話卻響了,盛決打來的。
他心裏不無得意地想,原來他一直不打,盛決這個冰山也會主動來找他。
但現在明顯不是時候,他因為背受傷不敢用勁說話,發出的聲音虛的很,盛決一聽就會聽出不對。
季懷瑜把手機推給郭星火,示意他接電話。
郭星火為難地接起來,開了免提。
“喂……?盛總。”
“嗯,季懷瑜呢?”盛決低沉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
郭星火像個受驚的鹌鹑一般看向他。
季懷瑜伸手比劃了兩下。
“他……他在洗澡。”郭星火騙人顯然沒什麽經驗,聲音都快發抖了。
“那等他洗完讓他回我電話。”盛決似乎不太相信季懷瑜會跟他擠一個房間,但還是從容地回答了。
季懷瑜趴在床上瘋狂搖頭。
“瑜哥洗完也……不能回電話。”
“為什麽?”盛決顯然已經快失去耐心。
郭星火被逼問得快哭了:“不太方便,他還有,呃,別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盛決冷冰冰地回了這麽一句,就把電話挂了。
季懷瑜欲哭無淚,盛決絕對是誤會了什麽,他簡直是太冤了。
他蔫不拉幾地卧床了幾天,背後的傷口确實有點深,換藥又是一次痛苦的折磨。
最關鍵的是和盛決的關系也堕入了冰點,盛決再也沒聯系過他。
打了幾天手游,季懷瑜徹底沒了意思,指使郭星火去給他買個PS4打打。
郭星火出去沒多久,病房門就響了。
“這麽快,買到沒啊?”
季懷瑜玩着手機,頭也不回地問道。
“買什麽?”
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季懷瑜驚詫地回過頭,完蛋了,盛決怎麽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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