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每次回來, 季懷瑜都要去他母親的墓前獻上一束花,跟她說說話, 說到累了就在旁邊安靜地待一會兒, 直到天黑了再走。
他總是一個人去, 一個人回,而現在有人和他一起了。
去之前, 盛決問他:“你母親喜歡什麽花?”
季懷瑜揶揄地反問道:“你這麽在意,是讨好未來婆婆麽?”
看見盛決聽到“婆婆”這個稱謂, 臉色僵了一下的樣子,季懷瑜挂着得逞的笑, 接着說道:“別送掃墓的百合或者雛菊什麽的, 她喜歡紅玫瑰,你這種小帥哥送她,她肯定開心得不得了。”
最後, 他們兩個人一人捧着一大束紅玫瑰, 在一片白色花海中穿行過來, 轟轟烈烈地放在了他母親的墓前。
盛決看着他母親的墓碑上的照片,選的是她像季懷瑜這麽大年紀, 還是個風光無限的模特時的照片。季懷瑜長得很像她,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
盛決對着他母親的墓碑鄭重地鞠了個躬,然後便站到了一旁。
季懷瑜知道他是怕自己說話不自在, 遠遠地沖他笑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小瓶酒放在他母親墓前。
“我覺得你比起想我,應該更想念這個吧?現在肯定在罵我怎麽才來。抱歉今年我比較忙, 不過正好幫你戒戒酒瘾咯。”
“你絕對想不到,我現在繼承了季鼎的公司,成為了董事長,每天在辦公室簽字蓋章,無聊死了。”
“你肯定要說這不像是我,我絕對不可能坐的住。實際上,有人天天在摁着我,盛決你還記得麽?之前給你說過又面癱又龜毛的那個……”
說着他心虛地瞟了站在遠處的盛決一眼,看到他站的筆挺,百無聊賴地看着遠方的山丘發呆,忽然間心裏暖了暖。
“如果沒有他,可能我早就把公司打包賣了,他對我很耐心,讓我明白了很多。”
說完,季懷瑜眨眨眼,語氣又輕快了些:“對了,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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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別着急要打我,你不好奇是誰麽?還是剛才跟你說那個,特地帶過來給你看看……帥吧?羨慕吧?”
“我也很好奇為什麽會喜歡這樣的人,可我發現,喜歡他的時間可能比我意識到的還要早。”
“這還是我第一次這麽迷戀一個人,讓我自己都覺得有些慌張。你可別嘲笑我,你在我的感情方面,沒有發言權。”
“而且你不許偷偷托夢給他啊,讓他知道我要把臉丢透了。”
季懷瑜對着她墓碑上的照片絮絮叨叨地說着,偶爾擡頭瞄一眼盛決,對他使個眼色。
沒多久,黃昏的霞光攀上了枝頭,季懷瑜沖她說:“好了,今天就陪你說到這兒了,到時候盛決該等急了。下一次,我就等考過了考試,真正繼承公司的時候,再來看你。放心,不會很久的。”
夕陽的光線斜照在他的臉上,給他的輪廓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金,他的瞳仁裏映着光芒,嘴角的笑自信而張揚,耀眼得讓人仿佛以為他才是光源似的。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盛決面前,問道:“着急了吧?”
盛決搖頭。
“我媽說她很喜歡你。”季懷瑜看着他的眼睛說。
他從旁邊看到盛決的薄唇抿了抿,似乎揚起了一點笑意。
“你怎麽知道?”盛決難得搭理他的随口亂說。
季懷瑜的眼睛在陽光下,如同黃昏的海面般璀璨,認真地說:“她說過會無條件喜歡我喜歡的人,況且,你那麽好。”
這告白赤誠而熱烈,讓人無法躲避。
盛決墨色的瞳仁也被這光芒耀得溫柔了許多,他掩飾般地移開了目光,對季懷瑜說:“走吧。”
等到他們回去之後,恒輝的員工們驚異地發現,他們董事長的習性發生了改變,來得比保潔阿姨都早,每天七點半像幽靈一樣出現在公司裏,西裝革履,腳下生風。
并且他們再也沒看見董事長在公司裏打游戲,或者端着杯咖啡和漂亮女生聊天,反而每天跟在盛總的後面跟他去開各種會議,神情嚴肅,步伐急促,甚至手裏還拿着一個筆記本不停記錄着。
一時間人心惶惶,畢竟在他們的眼裏,季懷瑜只需要有錢花、有的玩就什麽都無所謂了,所以他們猜測,要麽是董事長被魂穿了,要麽就是公司要垮了。
員工們每天都在祈禱着董事長趕緊恢複正常,結果季懷瑜居然一口氣堅持了三個月,整個公司都彌漫着一股絕望的氛圍。
直到3月1號,季懷瑜再進考場的那一瞬。他拿到卷子,前後翻了兩下,咬了咬下唇。
他這次一定會過,他心想,不只是為了在他母親墓碑前發下的誓,也為了讓自己更加配得上盛決。
因為想盡量加快進程,他這三個月起早貪黑,和盛決的感情問題幾乎沒有任何進展,能抽空親一口就不錯了,更別提發展最後一步。
不過這三個月裏他想通了,等到他考過,他一定要睡了盛決,位置的問題可以先放一放,不然他怕時間長了,盛決忽然頭腦清醒了,又把他給推開。
會議室裏的表一圈圈地轉着,整個房間裏只剩下筆尖滑過紙面的刷刷聲。
盛決等在外面,忽然有一種高考生家長的錯覺,心裏居然也生出了一絲緊張。
直到結果出來,筆試順利通過,他又進到了上次噩夢般的面試,季懷瑜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董事會所在的會議室大門。
一場面試從豔陽高照到暮色低垂再到華燈初上,從盛決的第一個問題開始,到羅姝曼的最後一個問題結束。時間漸漸拉長,季懷瑜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下。
最終,斐清優雅的聲音響起,裏面因為個人私心摻雜着一絲雀躍:“面試題目共20題,正确15題,恭喜您。”
偌大的會議室裏,掌聲陸續響起,連成了一片,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震耳。
董事們的目光伴着掌聲向他投來,有溫和贊許的,也有質疑不滿的。季懷瑜下意識地望向盛決,只見對方也平和而堅定地望着他,仿佛一種無聲的嘉許。
季懷瑜這才有了一種真實感,他剛才居然真的在規定的期限內,通過了考核。若不是這一屋子全是董事會的人,他肯定要沖上去擁抱盛決。
晚上回去的時候,季懷瑜特地蹭了盛決的車,一路得意得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但他覺得盛決好像話比平時還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對方因為他考過了反而不太開心。
等到盛決把車停在他家門口的時候,季懷瑜靠在座椅上賴着不走,問道:“盛總,我終于通過了,沒有什麽獎勵麽?”
他直白地讨要着獎賞,語氣像個要糖的孩子,眼神中帶着點期許和委屈。
盛決一直緊抿的唇角放松了些,對他說:“你的卡我都已經恢複了,處理公司事務的優先級我也已經移交,今後恒輝完全屬于你了。”
終于把卡拿回來了,這是季懷瑜期盼了半年多的結果,可他發現聽到這個消息時,自己并沒有太激動,似乎這短短半年,他所重視的東西早已有所改變。
他忽然猜到了盛決為什麽看起來心情不好,不會是覺得自己再也不用求着他,也不會再纏着他,沒有了把兩人捆綁在一起的紐帶,害怕自己又恢複風流浪蕩的原形,對他熱情消散吧?
他在心裏發笑,沒想到盛決也有如此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季懷瑜覺得心裏癢癢的,對他說:“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語氣慵懶而暧昧。
“那你要什麽?”盛決在明知故問。
季懷瑜松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靠近在駕駛座上的盛決,伸手撫上他的側臉,将他轉過來看向自己,然後輕柔地吻了他的唇。
他輕微地磨蹭了一下,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看着盛決的眼睛,感受着彼此灑在對方唇上的呼吸,輕笑道:“你說呢?”
話音落下,他再次吻住了盛決,舌尖掃過對方抿起的唇,溫柔地引誘他張開嘴,将舌纏上他的,舔舐着屬于他的每一寸。
接着盛決伸出手,手指穿進了他的發間,将他按得更靠近自己,進一步加深了這個吻,帶着強勢的占有欲,汲取着他的氣息。
車裏的燈在黑暗的小路上亮着,裏面安靜的空氣裏,只剩下兩人彼此的呼吸和親吻的聲音,落進耳朵裏更加撩人心弦。
季懷瑜只覺得被他吻得呼吸越來越亂,想更加抓緊他,貼近他,想得心癢難耐。
他分開兩人的唇,聲音喑啞:“不要上去坐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