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困在網中央
Part 1
超度不成，張員外哭得老淚橫流。那麽家財萬貫的人，花白的發蒼老的手，佝偻着身子攀住無寐細瘦的肩膀，看得我們皆是不忍。
人生啊，不管你何等的聲名顯赫，對于子女卻都是那般心疼不忍的吧？我沒有爹娘，只有一個幹巴瘦的師傅，卻也知道個中滋味。午飯的時候，禁不住好奇問了這好好的張家的小姐，究竟是為什麽跑去了離家那麽遠的地方，又究竟是遭了誰人的毒手，在場的人們，卻都選擇了沉默。
我疑心更重了。傍晚的時候，扯了一個小丫鬟死活非要問出來。
“桃花蠱？”我愣住，從沒聽說過這個術語。
“噓——”小丫頭一把捂住我的嘴，眼神驚恐地閃爍着。“瞎長老，你小聲一點呀！”
淚，也不知道是誰給我起了這麽個稱謂。
只得點頭，她終究是期期艾艾、哆哆嗦嗦地跟我講完了實情。
原來這桃花鎮還有這麽段蹊跷事。什麽未嫁的女子之間流行一種在胸口紋繡桃花圖案。據說，只要得到心愛之人的鮮血，然後用它紋了身，就會讓心愛之人也死心塌地愛上自己。
我聽着聽着，腦中忽然就閃過那一雙美麗不可方物的手。那溫潤剔透的指尖，那銀光閃閃的細針，還有那盛在瓷白小碟中鮮紅刺目的……
我的身子，狠狠地打了個哆嗦。驚悚的感覺來襲，瞬間便讓我脊背上冷汗淋漓。
忽然，肩頭一緊。我驀然擡頭，看見無寐陰沉的臉。
“你怎麽了？”
無法言語，我茫然地回過視線看那小丫鬟，她卻更是臉白如紙。
無寐的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看那小丫鬟的目光冷到可以殺死人。我頓覺不妙，費勁地扯了他的衣袖離開，他到底是一路無話，嘴角繃得讓我膽戰心寒。
居室裏秋澤正在優哉游哉地品茶，一擡頭看見我們回來了，立刻就花兒一樣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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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兄弟小兄嫂你們回來啦？”
此時，對于他的亂叫一氣，我和無寐都無心理會了。
我可憐巴巴地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早忘了自己眼盲需裝瞎的任務。手腕更是被某人一直捏着，現在已經麻到沒有感覺了。
到底是秋澤眼尖，一聲驚呼撲過來。
“瞅瞅，這是怎麽了？平時不是個挺懂得憐香惜玉的主兒嗎？今個兒這是怎麽了？看看，看把咱家小丫頭捏的，紫了一大片兒。快快，秋澤給你吹吹——”
“你給我滾開！”
一聲大喝，吓得我和秋澤都不會動彈了。
這無寐平時冷酷倒冷酷，卻從來不曾這麽嚴厲地對待我們。而且，對于剛才我私下裏打探
張家小姐的事情，頂多就算是個八卦，他又到底是在氣什麽？
夜半 無人 我爬上屋頂
月亮正圓，星子正亮，我屁股還沒坐穩，身邊忽地一股風，秋澤邪魅的臉探了過來。
“嗬嗬，多費勁兒，還用爬的。”
“我樂意，沒你武功高。”我對他賣弄輕功的做法嗤之以鼻。
他不怒，反笑，一雙細長的眼眯起來。
“你絕對不是凡人，就算你現在當真普通得扔在人堆裏找不到，可是我依然能感受到那獨屬于你的……”
他頓住，我凝望他。
他卻忽然撇開頭，喉頭哽咽一下。
“小姑娘的眼睛還挺勾人的。”他嘟囔。
“什麽？”
“我說——”他幹咳兩下，複又看我。“我說那些心理越是陰暗的人，是不是都越喜歡你這種心思純淨的女子啊？”
我沒太懂得他的意思，總覺得他說話神神叨叨的，不可理喻。
剛想順着原來的路徑，慢慢再爬下去，手腕卻忽然被他握住。
“咝——”
“還疼？”他挑了一下眉。
我咬了唇，點點頭。
他若有所思的眼，鎖住我。
“你不知道他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的火？”
“為什麽？”
“當一個男人想做一個女人的天，想完全地将她掌握在自己手心裏時，卻忽然發現她根本就沒有依附和信賴他的意思，你說他心裏會是何等滋味？”
哪個男人想做哪個女人的天？
我眨眨眼。
秋澤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唉——朽木不可雕也，驢子不可教也……”
Part 2
磨磨蹭蹭回到屋中時，我腦子還被秋澤的話搞得暈暈乎乎呢，卻不曾想一推門卻見黯淡的燭光下，映着一個人纖細的背影。
無寐！
大半夜的他不睡覺，在我屋中負手立着，吓人不吓人啊！
心裏還在埋怨着他，他那一邊卻發話了。
“你去哪兒了？”話語陰沉。
“看月亮……”話一出口，我恨不得咬掉舌頭。瞎子也能賞月？！
他沒有接話，而是慢慢轉過身，望定我。
我心虛不已，手心裏汗濕一片，卻想着話已出口，倒不如順水推舟。
這麽想着，又抱着一股豁出去的态度，我膽子居然也大了起來。
“那個，我其實早就想和你說了，我的眼睛已經有點能看清東西了，雖然還很模糊，但是——”
“不可能！”他急急一句話出口，語調不自覺地拔高，還帶着少年人獨有的尖細。
我愣住，定睛看他。陰影下，看不清他神色，卻只看得見他翕合的嘴唇。
半晌，他慢慢走到
我面前，輕輕捏起我的指尖。
“不可能的……”語調慢慢放松，不似剛才那般嚴厲，卻帶上一絲誘哄的味道。“萌兒，你現在不可能看得見的。知道嗎？所以，別勉強自己。就乖乖在我身邊，難道你忘啦？我承諾要一直待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這一刻，這個執拗倔強的少年，忽然柔情似水，我居然真的就有一種完全懵掉的感覺，直愣愣的，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語。
“所以，就這樣一直乖乖地在我身邊，我會守護你的。不要再想什麽降妖除魔，也不要再想什麽修仙得道，更不要背着我，去問那些原本與你無關的事。知道嗎？一個人的心原本就那麽小，你裝下了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又哪裏有地方裝真正值得你牢記的人或事呢？”
月色燭光交織下，他的臉青澀未褪，卻已經傾國傾城。
我迷離雙目，有一瞬間幾乎沉溺于那樣動人的眸光。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原本是動情感人的一刻，卻忽然叫我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就像一張寬闊而又舒适的大網，正在慢慢地對我收緊。這種感覺我原本應該是陌生的，可卻好似記憶深處也有相同的經歷。
一種基于本能的逃生欲望，讓我一下從他蠱惑的目光中抽離，大退三步。
“不！我的眼睛已經好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陰影中的男子不語，可我卻分明聽到骨節錯動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愛生活~愛大蝦~
☆、種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