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季秋,既求

Part 1

這一刻,仙人般的他發如雪,年華老去悄無聲息。

我與他久久對望,他深黑色的眸子,讀不出悲喜，卻讓我整顆心糾結成一團。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我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想要碰觸他發跡,卻被他面無表情地一閃。指尖偏過，帶下他一根銀絲，緩緩飄落若雪。

眼淚噴薄而出。手臂卻被無寐強有力地一扯，我腳步不穩一下跌坐在地。無寐青筋暴起的手,在我眼前握了又握,到底沒有扶起我。

“叫你永遠這樣輕信于人,咎由自取！”

我沒有接他的話，只是仰着頭向着季秋的方面。

“仙人哥哥——”

他眼睑未擡，肉色的薄唇微微翕合。

“你滿意了？終于看我栽在你面前，滿意了？”

他蒼老的聲音很快被風聲淹沒，徒留下憤懑絕望的眼神，久久鎖在無寐身上。

仙人哥哥和無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疑惑地盯着無寐，看他駭青色的臉。

他不再是那個羞澀腼腆的少年，飽經風霜留給他的，是超越年華的沉穩和陰暗。

我很自然地想到，仙人哥哥目前的所有罪魁禍首非他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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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寐！你憑什麽？不過是個下三濫的趕屍人，會一點法術就來殘害我最愛的人，你居心何在？”

我不知道這一刻哪裏來的勇氣，居然真的就風風火火地沖上前，對無寐還不算堅實的身體一通的拳打腳踢。

至始至終，他紋絲不動。

只是，那隔在塵霧背後，本該清明剛毅的眸子，此時變得滿目瘡痍。

他說——

“羅曦靜萌，有的時候，我真的不想再理會你了。”

“對對對，王，這女人根本就是個不識好歹的主兒，您還是莫要再管她了吧！”

這一刻，居然驚異地發現秋澤嘻嘻哈哈的臉。

他兜了桃花瓣，染了芬芳緋色的身姿自叢叢桃花樹後閃過，一臉的欣喜和狡黠。

無寐無力地垂下頭，嘆了口氣道。

“連你都能進來這副畫，看來這畫皮公子的氣數自當盡了。”言罷，他居然不似剛才那般盛氣淩人，看向季秋哥哥的眼，竟也帶上三分悲憫。

我眼巴巴地看着仙人哥哥銀白的發，他終究不肯再看我。

那邊秋澤倒還處在興奮當中，手舞足蹈地撲到無寐跟前。

“王，你說話算數不算數？剛才臣下可都聽到了。您說您當真是不願再搭理這不識好歹的女子了。那，咱們就趕緊打道回府吧。冥界的父老鄉親可都巴望着您呢，還有您未過門的王後，人家可是等你上萬年了啊——”

“滾——”

揚起一腳飛踹。我看那可憐的秋澤，好似風中紙片一般徜徉在花香彌漫的風中，不可尋覓了……

Part 2

好似所有人都知道這其中蹊跷，卻只剩下我一個人，傻乎乎地圍着他們問東問西。

可是大家看我，都只有一個表情——

不耐煩！

我就這麽不招人待見嗎？

不就是心眼兒實惠點兒，為人心無城府點兒嗎？犯得着，一個個看我跟看癡呆兒童似的嗎？

我為啥會在這裏啊？

這裏到底是哪裏啊？

對面那個銀發帥大叔是誰啊？

你們幹嘛都瞪着我啊？

郁悶！

悄悄地捅捅無寐的胳膊，秋澤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王，就這麽幹靠着也不是辦法。那畫皮雖然青春易逝，但一時半會兒還是死不了啊！我看這傻妞兒貌似也漸漸清醒了，要不——”

“等！”

酷酷的一個字，結束了秋澤無謂的叽叽喳喳。

我滿眼希冀地将目光投注在無寐面上，誰知他又一次狠狠地別開頭去。大有一種“膈應死你了”外加“眼不見心不煩”的架勢。唉！我招誰惹誰了我？

只好寄希望于那個整日撫琴扮深沉的銀發大伯。

“大伯，您能不能告訴我——”

如瀑的銀絲飛揚，他蒼老的容顏讓我一下子心驚肉跳。但唯有那兩汪上等琥珀一般迷人純粹的眼，幽深的瞳仁中，映着我狼狽不堪的模樣。

這一刻，我居然會控制不住地去想。那人年輕時，會是何等風華絕代的模樣。

這一夜，我的小竹屋裏，燭火未曾熄滅一刻。

我呼吸着清新的竹香和桃花香，目光從這一處擺設飄到那一處擺設，心神難安。

白日裏，驚鴻一瞥。那雙眼，好似烙印一般留在我心頭。

他，究竟是誰？

Part 3

她已經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熬紅的眼，淌着淚，依舊緊緊鎖在那日益失去光彩的畫上。

公子的遺願。

那染了公子一滴血的畫像，成了畫皮的妖，飲盡多少年輕女子的鮮血才将這份期許捱到現在。

為何，就差這最後一名女子的血方可修得真身的這一刻，那百依百順

的畫皮卻忽然乖張起來？

你究竟在遲疑什麽？

為何還不快快飲盡迷戀你的女子的血液？

畫中的桃花在朵朵枯萎。

她看着那畫中男子銀色的發，轉身回眸時眼角的淚。

心，忽然糾結成一團。

季秋啊季秋，還記得我為何為你起名叫季秋嗎？

披着公子的容顏，流淌着公子的血液，将來再得了公子的精魂。你既求得這樣好的契機，卻還在等待什麽？

季秋，既求。

有誰曾真正讀懂過一只畫皮的心？

還是你以為，他本無心，便真的會将這“既求”當做所有？

就好像，你總以為畫皮不會愛，畫皮就該無欲無求。

作者有話要說：嗯，請大家注意區別季秋和秋澤 = =！！！

另外，要虐了，不适者繞行……

☆、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