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什麽夏天!什麽花開!
通通把他們從我眼前拿開!
我現在正忙,去找別人扮演你的傾國傾城。
夏恩來學校接白日明姿态很自然,于感興趣的同學眼裏不過就是他在北京有個照應的哥哥,自此有女同學見過肖夏恩的那張臉後偶爾的都有感嘆和打聽,“嗳,白日明你哥有沒有女朋友啊,”往往話音一轉又是:“不過,你哥怎麽長的和你一點都不像?”
白日明往往都是一貫的概不回答,對此肖夏恩倒是姿态自然而态度鮮明的提起過,“你怎麽這樣不喜歡說話?”
“性格。”
“哦,這樣的性子,”夏恩點頭,“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做什麽的?”
白日明搖搖頭,這段時間接觸下來,肖夏恩幾乎整日都可以不工作但是他也有足夠多的錢拿來揮霍。
“那你問我。”
“嗯,你是做什麽的?”
“我是攝影師,”見白日明還是低着頭,夏恩一個人自言自語般接着道:“就是那種拿着相機拍照片就有錢,我開了個工作室,現在還在發展,我遲早都會把它開到全國。”夏恩的語氣裏有着除了傲氣之外的盲目自信。
“嗯。”
“你知道嗎,我還有點名氣,”夏恩聲音裏裝含的是一種張狂的喜悅,“就是說話能夠有一批粉絲跟着的那種。”
“真的?”
“對,你也可以的,要不我教你上網吧?”
零幾年的北京電腦已經比白日明家鄉要普及很多,可他還是沒有碰過這類電子産品,除了他哥哥給他的小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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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明乖巧的點點頭,直走,轉彎,就到了住處。
夏恩眼裏沒有什麽情續,他對着白日揮揮手,姿态潇灑,
而白日明和肖夏恩告別後自己走回日複一日空蕩除去偶爾能夠見到自己哥哥的地下室。
分離的時候他安靜的沒有任何表示,他們在一起的個把月裏白日明和夏恩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對此白日明是安然接受的,而夏恩也難得的沒有其他的不滿,滿足于偶爾的親吻和觸碰。兩人呆在一起的時光大部分都是白日明在聽夏恩說話,多而亂雜的陌生訊息,一股腦的像他傾來。
而在肖夏恩轉過頭徑直向後走後,白日明終于在腳步一頓間回頭看向夏恩的背影,他被陽光拉長的影子在地上慢慢變遠,有些綿長悠遠的意味。
他們身後的陽光灑下來,灑在他們隔開的距離之間。
而當白日明推開腐朽的門房時一聲不由自控的吱呀,他随即聽到他哥哥白日天在廁所發出匆忙的碰撞聲音。
門打開。“回來了?”他哥哥推開門帶着陌生眼神的注視,長的能夠包住臉的挑染長發有些沾了水的淩亂。
“嗯。”白日明低頭應聲。
他哥哥把廁所門完全打開,有種故作磊落的坦然,而後繞到白日明的身後徑直走了出去。
白日明手心短短的指甲被深深的壓進了已經有了摩擦的肉裏。他顫抖着走進廁所,蹲下去的時候果然看到還沒有被完全沖下去的包裝袋和空氣裏還未曾完全消散的屬于火苗的氣味。
白日明不知道他應該有什麽樣的反應才是最為合适,是應該大喊大叫還是應該跳起來和自己的親身哥哥拼個你死我活?他已經半只腳踏進了死神為他準備的墳墓還要他來湊什麽熱鬧?
看戲的時候能夠安靜高貴是因為你明白那些此起彼伏的故事永遠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你不用擔心明天你能不能繼續今天的生活;你還能不能回到明亮的教室裏和那些或是坦然或是小心眼但通通都比你幹淨的孩子們繼續學習;你更不用擔心在哪個瞬間就要收拾你親人吸毒而死的屍體。
白日明按下馬桶的沖水鍵,他環抱着自己,以一個如此孤獨的自我保護姿态蹲在還有水漬的馬桶邊,無聲的喑啞。
地下室裏的兩側全是鄰家的嬉鬧和喧嘩,他的寒冷——像是當年冷冷注視着曾岸那種明知一切但又故作震驚的目光注視下那樣由心而外的散發着寒氣。
夜晚來的很快,卻難以把這分成分秒的時間狀若不經意的熬過去。空無一人再加上被人誤以為保護色的黑暗總是能夠有更多不同于以往的情續。
白日明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輾轉悱恻。
他在夜空下只有亮光而隐去輪廓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瞪着坐起身來就能碰到頭頂的白色粉刷牆壁。
在幾乎是難耐的,甚至是已經熬成漿的緩慢時間裏,他想,要是曾岸當初不對他那麽好,不是那麽純粹的溫柔甚至是縱容他有點乖戾的沉默,或許就不會有現在這樣始終得不到的難過。但說來還是他自己受不得別人分分毫毫、有目的或是無目的的好。
而等白日明從這種沉醉的心情中醒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和夏恩第一次如此溫柔相對的路燈下,迎目而來的是那個在夜裏步伐堅定走向他的男人。
白日明沒等到夏恩問他任何事情,他就主動的把自己狠狠的掼進肖夏恩的懷裏,後勁讓夏恩一時要說出口的話也吞了回去。
“夏恩。”白日明低沉的聲音裏有了哭腔。
肖夏恩的手掌覆上白日明的後背,溫柔而體貼,“怎麽了?家裏有事?要我送你回去嗎?”
白日明在夏恩的懷裏步履艱難的搖頭又點頭。
“那就去我那裏吧,你還沒有去過。”
這個時候的白日明時真的只把夏恩當做夏恩,他滿心滿意都是這個叫做夏恩能夠帶給他不一樣生活的男人。他沉着的心髒終于向上浮了幾分,能夠短暫的相信一個人帶個他全新而不同于過往的溫度。
如果是從肖夏恩的背影看上去,其實他很像是能夠承擔的男人——肩膀寬闊而偉岸,他站立于世界就能有開天辟地的一片天地。依然可惜的是只是現在他的眼裏還有太多漂浮的世俗誘惑,他的性格還是會按照他自己的喜好去生活,還沒有他日後捉摸不定的風輕雲淡。
夏恩帶着白日明到了自己租的那個房子裏,在二環處,和白日裏的攝影室在一塊兒,前面是進行商業的空間,後面就是他自己的休息場所。白日明自此有了他此生此世第一個獨屬于他的卧室。
白日天對于消失不見的弟弟沒有任何表示,在他們學校見過一次安然無恙的人後只是一個點頭,當着白日明的面說道:“那麽大了能自己生活也好。”
白日明面無表情的叫了聲哥,然後把人送走。白日天的眼睛現在已經深深陷下去,除了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之外他的眼睛裏是比這塵世更為沉重的重量。
而至于肖夏恩和白日明之間,他們的生活模式已經變成了這樣——吃飯,睡覺,然後白日明上課,肖夏恩去做他自己的事。
随着時間的推移肖夏恩慢慢把白日明介紹給自己身邊的朋友,朋友們部分表示祝賀,而部分看着他們之間安定的氣氛神色不明,偶爾的談話間會有肖夏恩前任的飄渺無蹤的描述和消息。對此白日明不能在意甚至是在夏恩面前提起,哪怕是裝作滿不在意,他也會在頃刻間被點燃怒火,隔個好長時間不對白日明說話。
而至于夏恩自己的長輩,他說他是個無父無母的流浪兒——據他自己不經意間的自我介紹。
白日明樂得他的生活只有白日明和他偶爾會帶他去見面的朋友。肖夏恩幫他重新買了手機和聯想最新款的筆記本,手把手的教他上網,即使大部分時間是讓白日明看夏恩自己的消息。日子也算是充實。
夏恩不再去學校接白日明,應該這樣說,在他有時間或者是白日明和他兩人之間又有了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能夠讓肖夏恩開心的東西的時候,他就會像起初有的溫柔那樣,雙眼柔情聲音溫柔的注視着對方而後為他做任何事情或者是買任何他需要的東西。
對與此番現象的肖夏恩是從不曾有過詢問或是體貼白日明的接受能力。
由此,白日明買了很多書,當正逢夏恩對他很冷淡的時候他就看書,把自己埋進床裏或者是就端正的坐在拉着燈的書桌下,看過一本一本都是屬于他的嶄新的書。這些東西,足夠安靜,也足夠陪伴。
清晨,晨光透過淡藍的水色玻璃照進室內。
兩人還躺在床上,肖夏恩把白日明抱在懷裏,微微形成保護的姿态。他們都閉着眼睛,從上空俯瞰,夏恩分明的堅硬棱角有些細微的柔化和暖意,在睡夢裏是妥帖而帶點心安的寂寞。
白日明的臉棱角也漸漸長開,但還是沒有日後越來越像個男人寬闊的臉頰,他現在的閉着眼睛的臉上有少年時期獨有的嬰兒肥,讓他不論是笑還是面無表情都有給人一種人畜無害錯覺。當初曾岸就是在比這還要稚嫩的臉蛋和專注的眼神下遠遠逃開,從此變成他們彼此如果能再相見都感到陌生的人。
門鈴陡然響起,一聲接連一聲,不依不饒。
“幾點了?”夏恩睜開眼睛,聲音有點剛剛清醒幾分的嘶啞。
白日明翻身拿起手機按下顯示鍵,說道:“九點多了。”
“今天星期六?”
“不是,星期天。”
“哦,”夏恩翻過身,背對着白日明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去,卻被門鈴那悠遠空蕩的響聲硬逼得起身,“靠,大清早還讓不讓人睡。”說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胡亂抓了兩把頭發,套上夾板,赤噠赤噠的朝着門口走了過去。
拉開門是快遞小哥如春風般溫暖和煦的笑意,“是肖先生家嗎?您的快遞,是貨到付款,請簽收。”
夏恩朝卧室吼了一聲:“你讓他們以後下午送過來。”
白日明半埋在被子裏的臉終于有了屬于這個年紀的青愣而陽光的笑容。
吃完早飯,白日明把屋子打掃了一遍,現在家裏的所有家務和偶爾在家吃飯時候的食物幾乎都是他在料理,偶爾間他也會想,原來他還沒有到二十歲的年紀就能有結婚後才能有的日常生活。
而相比之下夏恩對于這方面的毫不在意有些讓人巴不得看不到的忽視。夏恩比白日明整整大了八歲,可是他對于生活裏這樣的事情完全沒有意識,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在你沒有來之前我都是随便的,隔段時間叫個阿姨來打掃就行了,我小時候都不知道掃把是幹什麽的,我爸忙着和我那個死漂亮的媽離婚,他們都不管我,等他們管我的時候我已經來北京了,嘿嘿。”肖先生最後的那聲‘嘿嘿’永遠都會是二十過半男人的點睛之筆。
“不是我說,你真能幹,”肖夏恩坐在沙發上對白日明笑的明朗,“比我能幹多了。”
“真的?”白日明很高興,他們去看電影、去聽音樂劇又或者是去各種周邊冷門的博物館、收藏館裏,肖夏恩的話往往都會止不住像架機關槍那樣‘砰砰砰’的掃射着白日明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他那個時候太崇拜肖夏恩了,明明年齡比他大不了幾輪,卻能夠知道比他多那麽多的事情。對十幾歲的他來說,能夠在偶然間得到他的稱贊實在是太過于美好。
“我是說你适合給我當保姆,哈哈哈。”
“哦。”白日明才剛剛點燃的興奮頃刻間被夏恩注定會下的大雨淋的透濕。
“你就會說‘哦’,‘嗯’的啊,誇獎你老公有那麽難?”
“啊?”白日明擡起頭,那雙帶着晨露的迷茫黑色眼睛落入夏恩一直盯着白日明的眼裏。
沒等白日明回應,夏恩就湊上前去,嘆道:“嗯,好歹換了方式,”夏恩揉揉他的頭發,和曾岸一模一樣的寵溺舉動,接着說:“我等你長大。”後面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太像承諾。卻依舊讓現在十六歲的白日明分不清性質。
“暑假我們出去玩?”夏恩坐在沙發上剝栗子眼都不擡,一口一個。
“好。”白日明從面前的電腦裏擡起頭來,眨了眨有點幹澀的眼睛。
“不問我去哪裏?”
“哦,去哪裏?”
“看過海嗎?”随着白日明面無表情的搖頭,夏恩高興的說,“那我正好帶你去看海。”
“好。”依舊是點頭。
日子很快,沉浸在幸福日子的時間過得更快。轉眼間白日明到學校拿通知書,肖夏恩等會兒來接他們,直接到首都機場飛去青島,幾乎是一個多小時候就能看到他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在書中被無數人歌頌又或是念念不忘的大海。在這個世界上,天空和地底都能擁有一樣顏色的地方。
“這次,老師要特別表揚一個同學,他安靜而低調,但是他知道學習才是一個學生最本質的任務,來,我們把掌聲送給白日明同學,他在這次聯考當中考了我們全校第一,是全市的前一百名,來,掌聲鼓勵他,老師也希望白日明同學能夠在接下來的學習時間裏更加認真,”講臺上的女人淩厲的目光在全班同學身上掃射,繼續說:“你們知道,高中時你們人生中多麽重要的時光,特別是高二,你們更不能放松,暑假有條件的争取、、、、、、”
在像白日明轉到的這樣的學校裏,大部分同學都是家裏有幾分權勢或者是幾個錢的家,大部分同學都不太重視學習,而白日明當初能夠進到這個屬于大學的附屬中學裏也不知道他哥是犧牲了什麽才辦到。
白日明走出教室,老師啰嗦了一堆,他現在唯一記挂的就是不知道肖夏恩有沒有等太久。而随着他的經過,走廊上爆發出一聲嘲諷的嗤笑,“你們看,那個不就是我們的年級第一嗎?老師讓我們好好學學人家,學人家什麽,怎樣讨好男人嗎?”
白日明一震,也許是哪次和肖夏恩牽手的時候讓有心的人看到了,他低着頭,接着往前走,再走幾步,就到了樓梯口,就能下樓和那個人去看海了。
“唉,你說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問問人家呗,又不是我擡起屁股等個男人上,我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随着言語越來越放肆,那個染着頭發一身金屬物品東西的小流氓擡起一條腿,生生阻攔了白日明要走下去的路,“喂,我說話呢,你小子怎麽那麽狂啊?要不要試試舔舔大爺的小寶貝你才能把你高貴的頭擡起來啊?”
“讓我過去。”
“讓你過去?哈哈哈,行啊,”對方大笑,“舔我的鞋底。唔,快點。”他擡起腳,把鞋底對着白日明的臉。
白日明剎那間表情各異,在怒及爆發之後狠狠的把對面的神經病推開,就向外跑去。
“我操,給我追,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推小爺我,今天我就讓他知道什麽人是能碰什麽人的話就該乖乖聽着的—”這雜毛小子明顯是這塊地頭的天皇,他奮而起之帶着一幫咋呼的小兵追了上去。
白日明明顯落後于同齡人生長發育的小個子很快就被人追上。在受了幾拳之後他連回手的力氣都抽不出來,胸腔裏大聲叫的,全是肖夏恩。
肖夏恩出現是在十秒之後,這讓白日明身上的傷能夠止在皮肉傷這個名詞定義。
當那一群永遠的配角再一次鬧哄哄的落荒而逃後,肖夏恩除了特意穿上的休閑服有些淩亂之外,就是他鞋底的灰塵全部免費贈送到那一群惹他的小朋友身上。
“操蛋,敢打我的人,想當年我在為了一口飯打架的時候這些混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爸的精-子裏。”肖夏恩的話裏有寬慰白日明的溫柔,足夠低俗到剛好聽懂,“他們為什麽打你?”
“我考了年級第一。”
“嘿,”夏恩明顯的高興,“我從來沒有考過第一,做的好。”夏恩拍拍白日明的肩膀,“傷到哪裏沒有?”
“沒有,只是身上有點痛。”
“來,我看看,”肖夏恩直接撩開白日明身上的衣服,他吸了一口氣,“竟然還紅了,下次讓我逮着打爆他們的臉。”
“算了,我們惹不起。”
“惹不起?”肖夏恩原本帶着關懷的語氣瞬間就發怒了,“我惹不起誰了?”
白日明低下頭,不再說話。
隔了會兒,兩人并排走了一段距離,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白日明是性格使然,而夏恩卻是明顯的生氣了。白日明有些不知所措的難堪,他對夏恩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對他曝氣的突然依舊不适應,“你別生氣。”
肖夏恩一個抽身躲開白日明伸過來拉他的手。
兩人随意準備了一下,下午就到了青島預定的酒店裏。放下一個行李箱的行李,兩人之間依舊有着莫名的安靜,直到站到了海邊。估計是肖夏恩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大自然這般美麗而遼闊的景色,渺小的人類站立于這些屬于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景色面前一般情況下有的只是無聲而又磅礴的感嘆。
生命的短暫和無常都是讓我們珍惜此刻的理由。肖夏恩和白日明眺目遠望,而後他嘴角帶着笑在白日明面前蹲下,“爬上來,我背你。”
白日明眼裏頓然含了水珠,鏡頭拉近,對準白日明那小子黑亮而充滿不可置信的幸福的眼睛,我們把這場深情鏡頭的所有權交到他手裏。
我沒想到他會生氣,通常情況下都是這樣的,他生氣的時候我都不能明白到底是為什麽,但他開心的時候他會興奮的跳腳然後像個小孩子那樣叫我或者是沖過來摟着我說話,讓我知道他是開心的。
但是他這次生氣還是讓我猝不及防,他生氣的時候整個人從側面看上去就會顯得很遠,我常常在這個時候都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有這樣冰冷而複雜的東西,我只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我去和他說話我不僅得不到任何回應,我還會被他那種若有若無的眼神刺得傷痛難耐。
你知道的,往往只有我能夠把心交過去的人才能有這樣的能力,刺進我以為外界永遠也進不來的空間。
幾個月前他有一項攝影主題,講的是愛情,他幾乎是在接到這個項目的時候就和我說,他要和我拍。當時我很開心,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我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
即使夏恩他偶爾脾氣暴躁或者是對我忽冷忽熱,可是我卻覺得有他的愛和包容就是我要的一切。既然我有了這一切,我為什麽還要和別人去争其他對我來說毫無作用的東西?
我記得當時的拍攝場地有三個,其中有兩場是我們兩一起拍的地方,剩下來的那個是他自己拿相機幫我拍的個人照,我要做的就是站在他的面前,對這黑通通的照相機想象像是注視他的眼睛那般微笑。
我沒有告訴他,其實像我這次這樣一本正經的拍照,就算是和家人一起也沒有有過。我能夠這麽安靜的呆在他的身邊,和他做那麽多有可能一輩子只做一次的事情,我就已經把他當做了我在世界上最親的人。
我曾經說過,和他在一起我有太多舍不得說出來的第一次,那些第一次無數次點亮了被我無知和固執壓得黑得看不見手指的世界。
我們在人工花園裏,他細細而溫柔的親吻我——大部分情況下他的吻霸道而極具占有性,在綠意盎然的人工森林裏,樹木頂頭,而我們腰下是高低不平但詩意自起的花,大朵大朵的綻放的花叢裏夾雜着小小的藍色、白色花瓣。身邊照相機的聲音被拉的很遠,我全身心就只剩下他的親吻和他身上散發出來朝氣蓬勃的氣味。
肖夏恩是我此刻全部的希望。
拍好前兩幕的第二天他帶我去廣場,他也想現在這樣,蹲在我的面前,向我微微仰着頭,這樣認真仰視着、眼裏只有我一個人的認真開口說道,“我背你。”
相比之下,我更相信這就是承諾。我背你。
趴在他的背上,他背着我也能夠繞着偌大的廣場奔跑,一邊跑一邊喊,全然不顧路邊過了自昨天至明日都是陌生人的眼光,“快說老公你真棒!說不說!”他威脅着,想把我放到他胸前來抱着,我緊緊勒住他的脖子,“不說,哈哈哈,不說。”
我已經很少沒有像那天那樣坦然而且毫無壓力的笑過,全身心都是交付對方的心安。攝像機就在這個時候被命運按下快門鍵,記錄下我們對視的閃亮笑容。他一身黑色帶帽的羽絨服在冬日的陽光下給了我最深刻的溫柔。
我清楚的明白,這就是我要的一切。我要的全部,為此我可以忍受夏恩時而不定的臉色和偶爾發瘋般的怒火和偶然間就可以輕易打開我心扉的溫柔。
這一切過美好,我不忍打斷那個從此刻進我生命旅程的經歷,我在這種夢幻世界裏又開始胡思亂想,原來不管一個人生在多麽肮髒的環境裏,他都有資格朝着陽光的資格和能力。
而現在他也蹲在我的面前,明明上一秒還在狠狠的生氣,卻在看向我的時候願意原諒我,而後對我說,“上來,我背你。”
好了,鏡頭拉遠,把白日明趴在肖夏恩身上的身體拉得很遠,在湛藍的大海背景之下只能夠看到他好像把頭埋進了夏恩的脖頸處,我們看不到他等待多時留下的溫熱的淚水。
那些淚水曾經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開始的,白日明沒有想到現在他會把他們兩人分的那麽清楚。所以淚水才能這般肆意的流淌,從一個人的身體裏出來,而後進入另外一個人的體內。
海邊有微風,海浪蕩漾,一波一波的從遠處推來又在親吻過肖夏恩和白日明的腳丫子後笑聲嚷嚷的退去。
肖夏恩把白日明轉到前面抱着,他的臉緊緊貼上白日明那張帶着委屈和極大幸福的臉,他又一次在偌大的世界盡頭處認真而仔細的親吻着他,他緊緊的摟着他的腰,把白日明的腰和他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一塊兒,用的極致的力道就像是要把對方用盡一切揉進他的體內。
拉遠的鏡頭以及慢慢把那兩個抱在一起的人漸漸模糊掉,而後變成兩個小點,最後消失在整片藍色天空和海洋裏。
肖夏恩帶着白日明去了青島有名的寺廟裏。
他們雙手緊握、相互扶持,一步一步堅實的青色地板,而後慢慢且耐心的爬上幾千層階梯,在山下新買的手镯随着兩人觸碰在一起的手而發出清脆而悅耳的響聲。在時常帶着水汽的陡峭臺階上走的小心翼翼。
在終于到達山頂後,肖夏恩大氣的買了大把大把的紅黃色高煙,除此之外還有熱鬧的紅色大爆竹。
在寺廟前肖夏恩摟着白日明對一直注視着他的命運之神驕傲的擡頭,緩慢的綻放一個溫柔到極致的笑容,這個笑容裏不複張狂和偏執,有的只是除開這一切的沉甸和已經柔和的棱角,他原本就生的極好的模樣在青島的陽光下光芒四射。
而他身旁的白日明安靜的笑着,他挽着肖夏恩,目光默默注視着肖夏恩手裏的香火,笑容極盡腼腆和低調的幸福。
他們在青島呆了一個星期後回到北京。原本人擠人幾乎是睜開眼之後閉上眼之前全都是人的街道和商場裏不複人山人海。
肖夏恩和白日明兩人度過了溫馨而有淡淡靜谧的新年。他們除了和幾對朋友吃了幾頓飯後,他們的生活就是接連兩天看了好幾場電影,從電影院裏出來肖夏恩還是那個話永遠精準、見解獨到的男人。
白日明擡起頭注視着肖夏恩——就是這個男人,幾近改變了他悲傷四溢的命運,讓他在黑暗的世界裏看到他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光芒。
如果這個時候肖夏恩能夠稍微低頭,把帶着光和期翼的視線放到白日明的身上,哪怕只有一秒,他就會知道在這個時刻,他面前由他養着的孩子到底有多愛他。他就不會有後來的猜疑和兩人間再也合不攏的縫隙。
“白日明。”肖夏恩的興奮被突如其來的叫喚聲打斷。
白日明擡眼望去,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男人,他站在離他們兩不遠的地方,姿态悠然。
“你認識?”夏恩問道。
白日明搖搖頭。
“你是白日明?”對方開口,“我幫你找的學校呆不了了,上次鬧事的那一群學生把事情鬧大了,最好這幾天過來找我我幫你重新選學校。”
“你們認識?”肖夏恩的聲音和語氣就如同第一次見面那樣的晴朗明麗。
生命就是會在突入其來的時候讓人防不勝防。每當你還沉浸他給你的快樂之中,還躺在甜蜜的棉花糖裏恨不得能夠自在的打滾,他就會讓更多難堪的事情來告訴你,你不配。
你憑什麽笑的這樣開心?你憑什麽在陽光下肆意的走走停停?你就應該來到這陽光背後陰影最深的地方永遠的和我做伴。
肖夏恩自這天之後表現還算正常——他是個心眼小的要死的男人,而當白日明一個星期後到了那個對他真正全然陌生男人的辦公室後,接着就被告知白日明轉學成功後他才完全爆發。
自此他可以在和白日明相處的大段時間裏不和他說一句話,整日在白日明面前所做的事情就是對着他的電腦和另一端的人聊天,說話,他甚至不願意給白日明一個眼神。
白日明在兩人的屋子裏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清理屋子,把肖夏恩換下的衣服和襪子洗幹淨晾到陽臺上,準備好随時等着肖夏恩興趣來了會碰一碰的飯菜。
白日明從來都不是個多麽會說話或者是伶俐的孩子,他大部分時間連争辯和一點解釋都不會。
“把飯端過來。”而當白日明真的把米飯和加了菜的飯碗端到他面前,他又皺眉,神色挑剔,“什麽菜。”然後終于從電腦面前起身,自己去換菜。
電腦沒有鎖也沒有關屏幕。
而白日明後來多次想,他寧願他在那個擡眼間瞎了,也不要看到肖夏恩對別的人說的百般情話就像被花開的鮮血那樣傾倒在他眼前。
鬼使神差的手指摸上鼠标,像是自虐般的那樣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看他們如何親密又或是帶着虛僞生氣的打情罵俏。
全身都在顫抖,指尖像是不再是他自己的,被被人掌控了,才能夠在心痛到這種地步接着瞪大了眼睛把那些出自夏恩指尖的情話吞下自己的肚子。
就連肖夏恩到底是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把他狠狠踢開的時候他都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肖夏恩到底罵了些什麽,他只是按着自己的小腹,想,真他媽的痛啊,幸好自己不是女人。
腦海裏全是環繞在眼前的文字。愛和喜歡變成最不堪的字眼,自找羞辱。
此後,他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一年多後實在是忍耐不了的分手。
肖夏恩自從白日明看到他的聊天記錄大發一次脾氣之後,行為舉止更為放肆,常常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幾天就能讓白日明完全找不到人,就如同當初他哥哥那樣。
找不到也聽不到。
後來還是偶然間在不得以被帶出去的朋友聚會間,聽到肖夏恩的新歡不是本地人,也還是個高中生,他每周都要在他一放假就飛過去然後在他上課之後又飛回來。去看他的機票錢能夠完超這一兩年間放在白日明身上的錢和關心。
“我聽說他給他買了好多東西。”朋友甲開口。
“哪裏,夏恩也是只有在他們吵架後才給他買那麽多東西的。”朋友乙湊過來。
“我倒是聽說他們上個星期吵架夏恩還到他們學校做了什麽,讓那個男孩子跪在地上求他原諒來着。”
白日明在這種變态的熱鬧的八卦氛圍裏閉上眼睛,這是別人的故事,再也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人。
每當這個時刻,他孤立無援或者是一陣又一陣的孤獨化為最危險、鋒利的刀劍在他心髒上刻化的時候,他就會想到幾年前的曾岸,站在他的面前,溫柔和關懷的問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不是不舒服,他只是太難過。為什麽每次感情結束的時候要把先前給他支撐生命力量的溫暖抽空。白日明已經快十八歲,他還是不太懂愛情。
又或是,他不是不懂愛情,他從來就沒有在人性下找到過能夠戰勝人性的愛。
他開始自己賺錢,他寫散文,寫別人的故事,讓那些人在他的筆下誤會痛苦分離而後又來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再好不過。
他和肖夏恩已經整整一年過去,他們依舊住在一起可是說的話不超過十句,每句話都像是到過極地的冰冷。
白日明漸漸從那種心都被撕裂的痛苦中走出來,而當他走出來的時候他反而能夠看到不一樣的肖夏恩。例如他每次和那個人打電話的時候其實都會裝作不經意的掃過他的臉然後觀察他的表情;例如他給他買東西總是會放到白日明能夠看到的網站上,态度鮮明的曬着他對他張口成章的喜歡;例如肖夏恩那次狠狠打過他之後每當白日明按着小腹蹲下去的時候他的目光裏總是有更深一籌的緊張,卻始終不再向前一步。
當白日明看到這一切的時候他心裏無比荒涼,他要的不是這樣帶着連最基本信任都沒有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