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宮翻牌子

卓文靜呆愣的看着我,許久後才緩緩伸出手,把它們放在我的裏面,他的手掌不大,但是裏面都是膙子,應該是長時間拿兵器所致。

微微用力把他拉了起來,站起身後的他微微動了動自己的手,我随之握的緊了緊,他看向我,我回看他只笑不語。

卓文靜俊雅的容顏頓時紅了一分,不過并沒有再抽回手了。我這時才拉着他朝那顆百年榕樹走去。

在茂密粗壯的榕樹下随意坐下之後,我輕輕靠在榕樹幹上,看着遠處的山崖。

一片片山峰疊巒說不出的雄壯和巍峨,加上下面的逆水寒池,此處有山有水,人常說山水、山水加起來就是江山,此處用大話來說,倒也可以說的上是江山如畫了。

想到這裏我看向卓文靜,發現他正看向我,目光帶着打量和疑惑,又因雙眸突然與我相對而多了兩分慌張,他微微一愣不自覺的想撇開眼,不過眸子挪了一分又轉了回來,繼續看着我瞧。

看着他這副模樣,我心裏一動,然後笑了出來,卓文靜看着我也扯了抹儒雅的笑,不過有些僵硬罷了,嘴唇動了動卻并沒有說出話來。

“卓文靜,你心裏有過悔恨嗎?”我看着他突然問道。

只見我這話剛音落,卓文靜的臉色突變,掙紮着想掙脫我的手,我忙道:“不用行禮,朕不用你行禮,只是想問問你心裏話罷了,你也無須多想。”

卓文靜臉色略白的看着我,沉默了下小心斟酌着開口道:“皇上,臣既然貴為皇上的皇後,就會一生陪在皇上身邊的,沒有什麽悔恨的。”

我聽了輕笑兩聲,然後看着他道:“這話我信,卓文靜,朕突然發現,你其實是個很妙的人。”

卓文靜臉色難看了一分看着我,眸子閃過一絲不耐淡淡道:“皇上乃是金口玉言,這種話還是不要輕易說的好,臣只是一介武夫,承受不起。”說完似乎又有些後悔自己一時逞口舌之快,神色有些尴尬。

聽了他略帶不滿的話我略略挑了挑眉,我承認自己剛才的話的确帶了兩分調笑之意,只是以往的妃子哪個聽了不是歡喜的應付,只有卓文靜卻是反駁了下來。

當然他和那些人俗人畢竟不一樣,不一樣的,所以才反駁的。對,定然是這樣的。

“你不怕惹朕怪不高興而怪與你甚至禍及你的家人?”我看着他清俊的側臉問道。我這個暴君聲名在外,以前對他并不上心,也就是重生後的此刻對他難得好臉色,難不成他真的不怕我?

這時卓文靜的身子抖動了下,随後又恢複剛才的沉靜低眉垂眼道:“皇上……皇上仁慈,想必……想必不會和臣計較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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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如此低聲下氣的樣子,我心裏突然極為不喜歡,有種想發脾氣的感覺,不過因為是他,我還是忍了兩分,只是淡淡開口道:“卓文靜,這話其實你說錯了,朕是不是仁慈很多人心裏明白,朕心裏也知道。朕也不想說那些虛的,直白的告訴你,今日若說這話的是別人,朕自然是萬分不高興的,但是既然是你,那我便容忍兩分就是了。還有……日後多跟朕說說心裏話吧,朕不怪罪你就是了。”

卓文靜聽了這話擡頭看着我,眸子微微波動了下,我沒再開口了,彼此靜默,只有風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訴說着誰也聽不出的心事。

這樣沉默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卓文靜低聲開口道:“皇上,天晚了,該回宮了,再不回去,太後她老人家要擔心了。”

這次我沒有反駁他,反而接過話道:“是啊,該回宮了,畢竟是逃避不了的責任,該回去承擔了。”說完這句話,我站起身,順手把他也拉了起來道:“走吧,朕和你同騎一匹馬。”

“這……臣,不敢。”卓文靜忙躬身道。

我笑道:“你不敢,朕敢。”

我這麽說完後,卓文靜定定的看着我,我看了一會道:“走吧,天不早了,你難不成要和我一直這麽大眼瞪小眼?”

卓文靜聽了垂頭沉默了下,緩緩把手覆蓋在我的手上,而後微微借力,翻身上了馬,動作十分的優然,我則坐在他後面,揮鞭,馬嗷叫了一聲朝皇城的方向奔去。

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有點像是當初落下懸崖的感覺,可是又不同,那時是麻木到了深處,此刻卓文靜的胸膛挨着我卻是溫暖的。

跑到熱鬧的市集時,我放慢了速度,生怕撞着人。不過中途仍舊聽到了百姓的驚呼聲,耳邊自然傳來些閑言碎語,有驚嘆也有辱罵的,我是沒有什麽好在意的,懷中之人身子卻有些僵硬,我想他畢竟不是我,也沒這麽厚臉皮。

一路這麽想着,手中的鞭子卻沒有停下,駿馬奔走,直到奔至下馬石,我方拉緊缰繩,馬停了下來後,翻身下去,然後把手遞給卓文靜,他看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握着我的手下馬。

下馬石,是開國先祖時為了紀念開國将軍徐方等有功之臣設置的,在此處文官下轎,武官下馬,以示尊敬,百年以來都是如此。

若是以往,我對此自然是不屑一顧的,此時我十分守規矩,改變總要一點一點的。

本來還打算老老實實的把腰牌遞給守城的侍衛看呢,只是還沒有把那枚象征着身份的腰牌拿出來,元寶一臉奔喪的模樣從城門中跑出來,看到我一臉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模樣道了句:“皇上,你終于回來了,太後和各位娘娘都急壞了。”說完又吩咐身後的幾名小太監給母後和幾位比較受寵的妃子報喜去了。

我一旁看着點頭不已,元寶做事,深得我心。

進入皇城之後,看着熟悉的居處,看着巍峨高大顯露着尊貴的皇宮,我也只那麽愣了下,随即便回過了神。

這時卓文靜輕輕掙脫開我的手,恭敬的行禮道:“皇上,時候不早了,臣告退。”

我知道他這是要去給母後請安,我也知道母後不喜歡他,可是現在我找不出讓他不去的理由,于是輕聲道:“那你去吧。”

卓文靜轉身離去,一路之上頭也不回。

看着他清瘦的身影消失之後,我才轉身離開,回到蟠龍殿的時候,我覺得渾身下上有些酸疼,便揮手招來兩個宮女給我揉了揉。

元寶一旁拿着銀針在茶裏驗毒,神色認真而專注,直到看着沒事,才端給了我,接過抿了口,我揮手讓宮女退下,坐在那裏沉默了下,随後想應該去看看母後的,母後的身體這些年不大好,說句不敬的話,前世正好瞢在了叛軍之前,不然她會後悔死。但此刻薛家又算是母後娘家的旁親,雖然關系有點遠了,但是拉拉扯扯也可以扯出薛家的祖先的爺爺的什麽,是母後家的什麽什麽,其實我也明白那是在拉關系,不然我在為太子時也不會得到薛家的相助……因此薛如玉進宮後,母後對她十分寵愛……這種關系放在此刻還真讓人煩躁。

“萬歲爺,你打獵累了吧,太後娘娘吩咐過了,說今天你剛回來就不要去請安了,奴才現在前去息鳳殿通知如妃娘娘你累了?”這時元寶在我旁邊輕聲旁敲側擊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聽到息鳳殿三個字我猛然睜大了眼。

皇宮裏,吃穿用度都有規矩的,拿這個住來說,太後住的地方叫鳳儀宮,皇後住的是交泰殿,其他妃子一般都是個什麽苑,昭儀、美人什麽的則是樓閣,這是祖宗上傳來的規矩。

一般聽到這些住所的名字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也可以說住在哪裏便是哪裏的命。只是向來寵愛薛如玉,後宮本是一宮一殿,我愣是給她修了個息鳳殿,和交泰殿這麽尴尬的對立着。

看來我以前不只是個暴君而且是個昏君,要找個時機把息鳳殿的名字給換下來。

“萬歲爺。”元寶這時又輕聲喊了我下,我收起心思看着他皺眉道:“把這幾天沒批的折子拿到禦書房,朕去批折子。”

元寶聽了一愣,随後恢複臉上的平靜應了聲。

我起身去了禦書房,身後跟着衆多太監和宮女,一路之上,大家都沉默。

我知道薛如玉這時又變回高高在上不愛理人的模樣了,以前她這種手段總是讓我提心掉膽的,現在我心裏仍舊膈應,但是埋頭奏折,也許可以把那抹不舒服壓下去吧。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還真不錯,只是批着奏折,看着折子中很多事情明明一句話可以收回來但硬是扯了幾千字的,讓我心中不覺得開始煩悶起來,以前沒有發覺,總覺得文武百官的折子都是讓我滿意的,當真認真的看了,可以說是怒從心起。

一折一折的看過,都是些沒用的事。

直到看過卓侖的折子,我才心中一動,卓侖的折子只有幾行字,上面說了一件小事,說是京中有民姓薛名雙,大街之上強搶民女,被害人陳小紅,當場撞牆明志,正逢卓侖經過,把陳家父女二人接了回去。

很簡單的一件事,但牽扯上薛姓,事情就有些不簡單了,所以卓侖折子裏沒有寫該如何做,大概也是顧忌這點吧,想到這裏我笑了笑,姓薛嗎?有意思。

這個折子讓我有些樂了,于是我道:“元寶,傳卓侖。”

元寶愣了下,忙上前細聲道:“萬歲爺,天色已經晚了,萬歲爺要不要用了晚膳再傳卓大人?”

聽他這麽說我看向窗外,才發現此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想了想我又道:“不用傳卓侖了,先傳膳吧,明早下了早朝,你去傳卓侖來禦書房見朕。”

“是。”元寶答應了聲,然後吩咐禦膳房傳膳。

晚膳過後,我又把剩下的折子批了,有用的事情不多,其他都是雞皮蒜毛的東西,看來這所謂的文武百官都是整天吃閑飯的,日後該好好整治整治朝綱了。

折子批過後,已經一更天了。

元寶服侍着我梳洗,洗過之後,我拿過綢巾擦着手漫不經心的道:“今夜翻皇後的牌子。”

“啊?”元寶震驚的看着我,我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無禮道:“愣着做什麽,擺駕交泰殿。”

“……是。”沉默了許久,元寶忙轉身吩咐下去,因為太過于慌張,甚至一頭撞在了圓柱之上。

我在一旁看的有些高興,能看到元寶這麽一臉緊張、訝異和無措,倒是難得,真的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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