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狗卷棘眼中,附着在百鬼丸身上的咒力在門內人聲音響起的一瞬間暴動了起來,像是扔進烈火裏的酒精,劇烈的沸騰着。

狗卷棘幾乎是同一時間伸出手想要抓住突然當到自己身前的百鬼丸,卻抓了個空,指尖和百鬼丸身上冰涼的高□□服擦過,只留下一點微涼的溫度。

百鬼丸擋在狗卷棘前面,他‘看’到了一個漆黑色的人。

不,與其說是漆黑色,倒不如是過于濃烈肮髒的紅突破了界限,混淆了顏色。

這是魔神嗎?

不,不對。

這應該是人類。難道這是一個罪孽深重的,比猩紅色魔神還要罪惡的人類?!

還是魔神和人類的孩子??

百鬼丸這一類全部歸于有危險的事物,需要斬殺,需要破除。

‘危險!’

百鬼丸雙臂擡起,蠢蠢欲動的想要砍向裏面的‘人類’。

但是還不行!

如果我離開了他去攻擊裏面的‘人類’,那他怎麽辦。

這裏太危險了,不能放他一個人。

百鬼丸這麽想着,瞬間将剛才想要沖進去斬殺的想法替代成保護狗卷棘的安全。他腳跟後移,悄悄的開始後退,準備找個機會趁裏面的‘人類’不備,帶着狗卷棘離開這個魔窟。

就在這時,一雙手覆蓋在百鬼丸雙眼上,米白色的光芒将無盡的猩紅與黑暗全部隔絕在外,只留給百鬼丸全部的明亮。

百鬼丸動作停住了,他被一雙手定死在了原地。

狗卷棘一直都知道百鬼丸雖然沒有雙眼,但百鬼丸有自己‘看見’的方式,或許是他的術式,這都不重要。狗卷棘知道百鬼丸一定是看見了什麽,在他眼裏的這個屋子平平無奇沒有咒靈殘穢,但是咒力量卻是外面好幾倍。

這裏面一定有什麽東西。

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還暫且不能打草驚蛇。

狗卷棘懷疑這個村子或許有詛咒師。

“怎麽了他?”中年男人看見他們兩人突如其來的動作,表情僵住,身體上虬結的肌肉繃起,隐隐的殺氣浮現:“又有什麽事情了嗎?不要站在門口讓村長等,這多不禮貌是吧?”

對方幾乎把裏面有詐寫在臉上了。

但是,的确現在最直觀的線索就是進去。

狗卷棘放開捂住百鬼丸的手,轉而将人拉到身後:“蛋黃醬。”

中年男人已經沒有心思再去附和在他看來和死人無異的奇怪高中生了,他原本質樸的面孔被狂熱的情緒扭曲:“進去,村長找你們。”

“進去!”

中年男人迫不及待的推了百鬼丸一把,百鬼丸同時就掙脫開了狗卷棘的手,他完全不知道身後還有個人,這個中年男人早就被漫天紅霧吞噬同化。身後猝不及防出現的力道讓百鬼丸反手就是一刀。

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中年男人的喉嚨,鮮血飛濺噴灑了百鬼丸一身,染上了他身上的高□□服。

狗卷棘驀的睜大雙眼,他伸手去拽百鬼丸,在下一秒,屋子裏的咒力瞬間暴漲,突破了一級咒靈能夠擁有的咒力總數,将狗卷棘整個人都吞了進去。

“百鬼丸——!”

百鬼丸聽見聲音立刻回頭,眼前卻只有一片血紅色,那抹白光從他的視野裏完全消失。

‘人呢?’

百鬼丸靈魂之中一直殘留着的魔神之力在這一瞬間暴漲,咒力翻騰間不斷吞噬着百鬼丸的理智。

‘人呢?’

‘人呢?人呢!!人呢?!!’

滿目的血紅色讓百鬼丸心裏的殺戮不斷暴漲,他憑借着最後見到那一抹白色的印象朝着狗卷棘失去蹤跡的方向沖刺,有詛咒在百鬼丸的身上得到了回應,村子裏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密密麻麻的雨絲彙成一個不透氣的圓,将百鬼丸包裹在了其中。

就在這時!天地轟動!

房屋開始劇烈的顫抖倒塌,剛剛被百鬼丸一刀殺死的那人化作紅色的血泥融進了土地之中。

……

狗卷棘在落地的瞬間就扯開了衣領,冷汗順着額角流下,被雨水全部浸濕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涼。

百鬼丸怎麽樣了?

那個男人不對勁!

百鬼丸現在還安全嗎?

狗卷棘的腦子一片混亂,他用力晃了晃頭,瞳孔裏原本溫柔的紫色染上了陰霾:“鲑魚,金槍魚,明太子。”

在狗卷棘的正前方坐着一個很年輕的男人,看臉也就二十出頭,但是也只剩下一張臉了。

男人的脖子以下全是散發着腥臭味道的紅泥,在狗卷棘的注視下還在蠕動着,紅泥随着重力不斷淌下,吧嗒摔在地上,又融進了土地裏。

怪不得他一直沒有看見咒靈的殘穢。

這個咒靈一直在這個屋子裏沒有移動過,而這個屋子已經成為了這個咒靈的領域。

這是個特級!

大門自從狗卷棘被吸入以後就消失不見,這已經是一個完整的領域了。被特級鎖定的感覺并不好,剛剛評級過二級的咒言師在特級殺氣的鎖定下根本不能移動。

打不過。

會死的!

冷汗順着狗卷棘的臉不斷淌下,他死死的盯着那個一動不動的特級,連周遭的環境都沒有餘力去探查。

百鬼丸怎麽辦?

狗卷棘想起留在外面的百鬼丸,心髒驟然一停。

這裏絕對不止這一個咒靈!

那口井裏的咒力也像這裏,濃重的不正常!

外面至少還有一只一級以上的咒靈!

就在此時,房間內的腥臭氣暴漲!紅泥從腳下的土地蔓延上來,霎時間咬住了狗卷棘的腿!

“唔——!”咬牙将痛呼咽下去,狗卷棘原地跳開,真希借給他的咒具在此時派上了大用場。削鐵如泥的匕首插進牆壁裏,狗卷棘借力跳起,把自己固定在了半空中。

地面上已經被紅泥全部覆蓋,帶有腐蝕性的紅泥烤焦了土地,也将狗卷棘的右腿腐蝕出一大片傷口。

萬幸的是腐蝕性的紅泥在接觸皮膚的一瞬間就烤焦了皮肉鮮血,這讓狗卷棘在戰鬥中減少了一種受傷方式。

至少目前不用擔心出血過多休克過去。

狗卷棘深吸一口氣:“{消失吧——!}”

滿地蠕動的紅泥停滞了一瞬,緊接着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吞噬掉一般,緩慢的褪下。

與此同時,狗卷棘捂住了喉嚨,忍不住咳了起來。

“你就是獻給我的祭品嗎?”長着男人頭的紅泥終于睜開了眼睛,裏面沒有眼白的黑色占滿,詭谲的壓迫感更是翻了一倍。

狗卷棘的呼吸都在顫抖,他忍着傷口的劇痛,汗水和發絲上的雨水一起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

“不回話嗎?”男人輕笑了一聲,湧動的紅泥更甚之前:“不過無所謂,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你。”

什麽意思?狗卷棘用力睜大雙眼,本就滿是陰霾的紫色更是像蒙了一層霜。

“我本來是想把那個孩子拉進來的,只不過你在前面礙事罷了。”男人遺憾的嘆了口氣,“那個孩子可是獨屬于我的祭品啊,還剩下一點也要吃幹淨才行呢?”

他的祭品?

還,剩一點?

吃幹淨?

百鬼丸那殘缺不全的身體霎時間浮現在狗卷棘腦海裏,血絲滿滿爬滿了眼白,難以忍受的憤怒自胸腔開始燃燒,将顫抖與疼痛全部壓了下去。

那可是百鬼丸啊。

不是什麽祭品,也不是什麽可以分食的食物。

那個是百鬼丸,是一個人類。

一個即使支離破碎也依舊可愛的百鬼丸啊!

是五條老師承認的夥伴。

所以……

“就是你嗎?”低着頭的灰白發少年的聲音嘶啞,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就是你啊。”

猙獰的笑浮現在少年清秀的臉上,肮髒的雨水與汗水糊了也沒有遮掩掉他臉上瘋狂的表情,巨大的咒力波動從狗卷棘的身上爆發。

“嗯?”感受到壓迫的男人轉頭看向狗卷棘,真情實意的發問:“你在生什麽氣呢?不過是個破爛的,只有味道還稱得上美味的祭品罷了。”

祭品祭品祭品祭品祭品……狗卷棘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血色,他的腦子裏一直有人在說話。

不過是個祭品罷了。

……只是個祭品而已。

……他被人當做了祭品。

‘百鬼丸不是祭品。’狗卷棘從半空中跳下,剝除了一直覆蓋在身上保護身體的那部分咒力,将全部的咒力都集中在了一起。

‘他會擔心我,會保護我。’

‘是堅韌又頑強的,夥伴啊。’

狗卷棘臉上的笑幾乎是下意識的,壓抑着的情緒在這個時候全部爆發了出來,瘋狂的情緒攪亂了盈盈紫色,只留下屬于咒術師不顧一切的張狂。

“贖——!!”

“——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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