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別演了
——“不要相信任何人, 包括我。”
沈岑這麽告誡她。
窦瑤盯着手機屏幕出神，坐在她右手邊的吳小棠在她耳邊“喂”了一聲，說：“你傻了啊？跟你說話都聽不見。”
窦瑤回了神, 手機倒扣在吧臺上。捏着吸管戳了戳杯中的冰塊，心不在焉道：“抱歉, 剛在想事情。你說什麽了？”
“想什麽呢你？我看那姓譚的死了以後, 你經常這麽發呆。也是奇了怪了, 活着的時候看你倆鬥的那叫一個厲害，整的跟部宮鬥劇似的。怎麽這會兒人死了, 也不見你高興呢？還成天悶悶不樂的, 這要不知道的, 還真以為你倆感情多好呢。”吳小棠說。
就是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自小長大的情分得有多厚呢？窦瑤自嘲般笑了笑，附和了聲：“誰說不是呢？”
馮沃霖見她臉色不太對，曲肘輕碰了碰身邊坐着的吳小棠。一手攏在嘴邊, 小聲提醒道：“話多了。”
吳小棠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挺不服氣地說：“怎麽了？實話還不讓人說了？”
“當然可以。”窦瑤挺寵地端杯碰了碰她的杯，縱道：“我就愛聽小棠你說實話, 有助于頭腦清醒。”
吳小棠一聽這話立馬高興了。頗有些顯擺的意思, 沖一旁的馮沃霖吐了吐舌，道：“聽到沒？瑤瑤就愛聽我說話。”
馮沃霖被她這搞怪的樣子逗笑了, 點了點頭：“嗯，聽到了。”
身後伸來一只手，抓走了果盤裏的一片西瓜。
趙志雄見正說話的三位同步轉頭看着自己，邊啃西瓜邊找話說：“聊什麽呢那麽高興？”
馮沃霖往他身後看了看，問：“一個人？”
“不是。”趙志雄三兩口啃完了手裏的西瓜, 瓜皮往吳小棠的杯子旁邊一丢，說：“老大在外頭接電話呢。”
吳小棠下意識往後躲，杯子推開了些。看着那瓣啃剩的瓜皮，挺嫌棄的“啧”了一聲：“真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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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志雄聽她這麽說，更有些得寸進尺的意思，上手要把掌心裏的西瓜汁往她身上抹。被吳小棠踹了一腳。
“該。”馮沃霖說。
這頭正鬧着，窦瑤的心思卻有些飄。
不時往入口處看兩眼。尋思着一會兒跟沈岑見了面，要跟他說些什麽？要不要問他，他給自己發的那條短信是什麽意思？
正胡思亂想着，瞥見入口處有個熟悉的身影挂斷電話，正往裏走。
她匆忙收回視線，捏着吸管又戳了戳杯中化了大半的冰塊。
身邊有人坐下，朝吧臺裏打了個響指：“老規矩。”
腕間露出了一根眼熟的黑色小皮筋。
有煙味。
是他周圍有人抽煙，熏到的味道？
窦瑤察覺有異，不由愣了一下。
不對。
他不抽煙之後，一向不喜歡有抽煙的人近身。
窦瑤很快駁回了自己之前的那個想法。以她對沈岑的了解，就他那脾氣，不喜歡一向會直接拒絕，絕對忍不了有人拿煙熏他。
記起沈岑發給她的那條奇怪短信，腦子裏浮起曾聽過的另一個人的名字——沈蔚。
沈蔚？會是他嗎？
如果真是他在從中作梗，那之前所有的蹊跷處好像都能圓上了。
她目前也只是有這般猜測，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手邊的杯子，掩飾着劃開手機看時間。隔着手機悄悄擡眼，細辨他的容貌。
完全一樣的一張臉，就連額角并不顯眼的一小塊疤都一模一樣。
視線下行，窺見他掌心裏落下的刀疤舊痕。是他曾替她擋刀的痕跡。
窦瑤很快收回了視線，對自己的猜疑又有了幾分不确定。
雖有細察，但她仍是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具體哪裏不對勁，她一時也說不太清。
自身邊那位落座後便一直一言不發，旁人與他打招呼，他也僅是略點頭，稍作回應。
一副不怎麽願意搭理人的樣子。
不明對方來意，窦瑤打算先靜觀其變。
**
一言不發的兩人并肩坐在一起，氣氛微妙。
知內情的馮沃霖左右看了看，琢磨着得給他們創造一個單獨聊兩句的空間。遂放下了手裏的杯子，起身拉了拉一旁坐着的吳小棠。給她遞了個眼色，暗示道：“小棠，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這裏太吵，咱們出去說。”
“我什麽時候……”吳小棠擡頭看他，接收到他的眼神信號，慢半拍反應過來。跟着放下了手裏的杯子，配合道：“诶，對，我是有話跟你說。瞧我這記性，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
起身跟着馮沃霖往外走，不忘回手勾住趙志雄的脖子，拽着他往外拉。
哄鬧的三人離開了，吧臺邊就剩了窦瑤和身份不明的那位。
窦瑤捏着手機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作勢要走。
身邊那位忽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被外力拉扯住，不得不停下。沒吭聲，甩腕沒能掙脫，也就不再反抗。
低着眼，等着他先開口。
腕間的那只手僵了數秒，松開了。
靜了須臾，他叫了她一聲：“瑤瑤。”
窦瑤握住被捏紅的手腕揉了揉。對他接下來的舉動有幾分好奇，臨時決定留下。退行一步，坐了回去。
斟酌片刻，主動抛出話頭，問：“自己找來的？還是，又有什麽人給你通風報信了？”
他沒有回應她的問題，似在思考着什麽。默不作聲地從兜裏摸出顆棒棒糖，低頭剝糖紙。
窦瑤的注意力被他手上的動作引了過去。
他剝開了糖紙，正要把糖塞進嘴裏，瞥見她在看着他，動作頓住。拿糖的手往她那側遞了遞，問：“吃嗎？”
窦瑤沒跟他客氣，很自然地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棒棒糖，捏着糖棒子轉了轉。
看着他的眼睛，擡手一抛，剛剝開的糖丢進了杯中。
他盯着被丢進杯中的糖看了兩秒，沒什麽特別的情緒變化，看着像是不怎麽介意她的惡劣态度。
重新摸了顆棒棒糖出來，剝了糖紙，張嘴咬住了糖。
“沈爺這是啞巴了？”窦瑤故意拿話嗆他。
他安靜回視她，半晌擡手，拿出了嘴裏的糖，說：“之前是我不對。”
不對！
不是他！
窦瑤很警覺地認出了，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沈岑。
學的很像，但拿糖的小動作還是出賣了他。
沈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不會把糖含太久。大部分情況下，他都是把糖塞嘴裏，三兩下直接嚼碎。
他是個“缺乏教養”野性十足的男人。即便是要與人說話，也不會那麽有禮貌地把嘴裏含着的糖拿出來才開口。
沈蔚！
就剝糖這個細節來看，他是做足了準備來的。
只是他未免過于自負了。敢以沈岑的身份出現在她身邊，是賭她絕對分不出他們之間的區別？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目前這位也只是在試探。
雖是認出了，但窦瑤沒表現出異常，更不打算戳破他的小把戲。尋思着，既然對方是在試探，那她恰可以順水推舟，探探他的底。
“呦，沈爺還知道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吶？”窦瑤拂了拂發，幹笑了聲，故意陰陽怪氣道：“那勞煩沈爺自己說說，您老人家是哪兒做的不對啊？”
“拿你的命做賭，是我不對。”他說。
他知道？還是……恰巧蒙對了？
窦瑤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目光筆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追問道：“還有呢？”
他的眼神與她初識沈岑時很像。一雙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人瞧的時候似帶鈎，能一眼窺盡人心般，讓人莫名心慌。
不說話？是看出她已經認出他了？
還是，仍在試探？
窦瑤沒被他的眼神吓到。穩住陣腳，傾身湊近。逼視着他的眼，聲高了幾分：“問你話呢，又啞巴了？”
無聲對視了數秒，他示弱般低下眼睫，轉了轉手中的糖棒子，說：“不該把你關進地窖。”
信息吻合。他果然是有備而來。
要不是細節處對他起了疑，窦瑤很可能真就這麽被他騙了過去。
他咳了一聲，開口道：“瑤瑤，都是我……”
“別演了。”窦瑤打斷了他的話。
他明顯愣了一下。
“要演你倒也演的像一點啊？認錯還是這麽個态度。”窦瑤裝沒看出有什麽問題。擺高了姿态，起身狠狠踹了他一腳，不快道：“沈岑，我看你真是徹底沒救了！”
顧不上看他突然被踹是個什麽表情。踹完拎包，趕緊走人。
**
窦瑤琢磨了一夜，怎麽都想不明白沈蔚以沈岑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的動機是什麽。不過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沈岑的書房有問題。
與沈蔚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也算有收獲。
那場人為的車禍和她氣憤間說出曾被沈岑鎖進地窖的秘密，沒記錯的話，她只在沈岑的書房提及過。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不然就是給有心人趁虛而入的機會。
得告訴他，他的書房有問題。也好讓他有個提防。
窦瑤想明白了。拿起手機，劃開屏幕。戳開沈岑的對話框，剛編輯了兩個字，想起了點舊事。
擔心又被人做手腳，不太放心這樣的通訊設備。
指尖停頓了數秒，對話框內容清空。按滅手機屏幕，翻身坐起，決定親自走一趟。
天還沒亮，這個點房子裏只有一兩個幫傭在忙碌。
窦瑤避着人從房裏悄聲出來，拿了車鑰匙和沈岑給她的房子備用鑰匙，獨自驅車趕赴他的住處。
車停在了院裏。
熄了火，窦瑤從車裏出來。稍作停頓，轉頭往他的書房方向看了過去。
書房的燈還亮着。
忘了關燈？
不過這不是她目前要關心的問題。
她很快收回了視線，拿着備用鑰匙徑直走去正門口。算着時間，猜測啞嫂還沒起。
不想驚動屋裏的人，她刻意放輕了動作，開門，進屋。
蹑手蹑腳地行至書房門前，她沒敲門。
擰住門把，直接開了門進去。
一腳剛踏進門，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書房裏有什麽，就被警惕守在一側的一個黑影一把拽進了角落。
對方力道很大，動作也快。
一甩一丢間她的後背磕撞在了冷硬的牆上。骨頭硌着牆體，她險些痛哼出聲。
頭都沒能顧上擡一下，就被架在脖子裏一個冰冷物件吓丢了魂。
這觸感她太熟悉了。
是刀。
對方用刀抵住了她的脖子！
生怕對方會亂來，她沒敢亂動，更不敢多話。
緊貼着牆老老實實站好，慢半拍記起要擡眼确認對方是誰。
與近身處的那位視線相撞，兩人皆是一愣。
看清了她的相貌，對方明顯驚訝。迅速丢開了刀子，退行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像是不怎麽敢直視她，眼神閃爍。方才拿刀的手一時不知該往哪兒放，不時兩手交疊着搓一下。
沈岑？
還是……沈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