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在懷疑我?……

“即刻封鎖消息。”窦瑤克制着, 不讓自己在人前顯出半分軟弱。疾步往外走,叮囑跟在身後的秘書:“讓宅子裏知情的人都管好自己的嘴。”

“好的窦總。”秘書顫着聲回話。

窦瑤坐進車裏,忍住了胃裏翻湧而上的惡心, 交代道:“還有,在警察到之前, 讓人保護好現場。”

“好的窦總。”秘書關上車門, 轉身對跟出來的幾位說了幾句話。

那幾位皆是戰戰兢兢之态, 頻頻點頭。

都交代清楚了,秘書跟着上了車。坐進前座的副駕駛位, 抖着手拿起平板, 查閱接下來的行程表。

車裏靜悄悄的, 窦瑤不吭聲,旁人也不敢妄議多嘴。

說不清此刻是什麽情緒。驚慌害怕是有,難過失落好像也有。

窦瑤低着頭,手指死死卡住虎口位置,忍住了眼淚。緩了會兒, 才道:“回公司。”

司機得了吩咐,啓動車,以最快的速度駛離是非地。

往前行了一陣, 窦瑤才敢擡頭往後視鏡的方向看。那處宅子在鏡子裏像個模型, 在逐漸縮小。車行速越快,那宅子的輪廓縮小幅度也跟着加速。

最終變成了一個黑點, 淡出了視野盡頭。

“注意安全。”耳邊恍似響起譚玉茗那時一再叮囑她的這句話。

注意安全?

那時的譚玉茗料定她會死,臨她出事前,也該是有過幾分猶豫掙紮的吧?

可那又怎樣?縱使有過猶豫,她還是希望她可以從這世上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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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了一下。

窦瑤收回視線,轉頭看向被丢在一側的手機。

是沈岑發來的消息。

她看着亮屏的手機, 拿起手邊的杯子猛灌了幾口水,握着杯身冷靜了一下。

接過前座秘書遞來的濕紙巾,擦了擦手。這才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點開語音,手機放至耳側。

“怎麽突然改了行程?”沈岑問。

許是看到她的定位跟行程表上的位置對不上,才有了這樣的疑問。

窦瑤記起在譚玉茗出事前,曾與他有過接觸。事有蹊跷,不得不生疑。

握着手機想了想,摁下語音鍵。擔心他察覺出異常,盡量穩住話音,道:“我爸臨時交代我給譚玉茗送個東西。”

沈岑估計在忙,聽完消息,沒有追問。

握在手中的手機半晌沒動靜,窦瑤頓時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手機放到一邊,靠在椅背上,閉上眼。

她得理一理這些纏在一起的事,到底哪一件才是真正的源頭。

沈岑手機裏的那些奇怪電話?

她收到的恐吓包裹?

又或者……要循根源,所有的事,還得再往前細推?

——“游戲開始。”

那枚書簽,又是誰放進她的辦公室的?

**

車窗外變了天,風聲大作。

密壓的雲層低伏,頃刻間雨瓢潑而下。

風雨聲入耳,窦瑤恍惚間似回到了車失控險墜崖的那天。

“你現在開着的這輛車,是金皓骅給你的鑰匙?”

“停車!”

“這車有問題,馬上停下!”

那時的沈岑話說得極篤定,應變能力也強。像是事前什麽都知道,知道車鑰匙是金皓骅給她的,也知道那輛車有問題。

既知前因,也算出了後果,那他為什麽沒在她上那輛車之前阻止她?

窦瑤心中生出了一個從前怎麽都不願細思的想法。

——那場車禍,莫非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這個想法也進一步能證實,發現她要從他身邊逃離,他的反應為什麽會如此之大。

他害怕的,或許不僅僅是她會逃走。

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自欺欺人般仍抱着絲僥幸的心理。

默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讓人去查一下,在我出車禍前,沈岑都見過什麽人。”

**

讓人把車停在了院裏,窦瑤擡手示意身後的人不用跟着。

透雲而過的月光勉強照亮了路,她踩着一地斑駁的樹影,一步一步進了那棟陌生又熟悉的宅子。

啞嫂在擦樓梯扶手。聽聞她近來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躬起的背愈加佝偻。

窦瑤止步,盯着她看了會兒,叫了聲:“啞嫂。”

啞嫂聽到聲回頭看,一見她就笑。

匆匆放下手中的抹布,快行了幾步走到她面前。很親昵地伸手想觸碰她,前伸的手在即将觸到她衣角一瞬停了下來,挺局促地收回手,撈起圍裙擦了擦弄髒的手指。

窦瑤往前邁行了一步,主動朝她伸手,抓住了她還在反複擦拭的右手。

從包裏拿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到了她的手裏:“拿着。”

啞嫂看清了信封裏裝着的是厚厚一沓錢,急忙把信封推回去。連連擺手,表示不能收。

“聽話,拿着。”窦瑤執意要把錢給她。扣牢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拍,柔聲道:“你收着我高興。”

啞嫂回推的動作頓住,握着那一沓錢,眼裏隐約含了淚光。

窦瑤不敢看她滿是感激的眼睛,她清楚自己不是個多好的人,自認不配得到這樣的眼神。低下頭去,掩飾着整理了一下衣擺,問:“沈岑呢?”

啞嫂朝書房的方向指了指,打着手語詢問她要不要喝點什麽?

“不用忙,我坐一會兒就走。”窦瑤說。

轉身往書房方向走。

行至門前,她擡手欲敲門。心中仍有掙紮,前伸的手頓了數秒。瞥見啞嫂在往她這一處看,匆忙側過身去,曲腕叩門。

門內道了聲:“進。”

窦瑤抓住門把,深吸了口氣。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開了門進去。反手把門關上,靠站在門邊,用一種極陌生的眼神盯着坐在椅子裏辦公的那位看了會兒。

沒聽到來人說話,沈岑擡起頭。撞上她看向自己的視線,詫異道:“不是說晚上公司有事嗎?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窦瑤沒動,站在門邊看着他,說:“譚玉茗死了。”

“譚玉茗?”沈岑合上了手裏的文件,意外道:“怎麽這麽突然?”

“警方的驗屍結果是意外。說是她從書架旁的爬梯上失足掉了下來,磕到了後腦,失血過多死的。”窦瑤話外有話地說,“不過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目前也不好說。”

沈岑聽出了話外音。沒接話,挺不解地看着她。

“譚玉茗死之前,你見過她吧?”窦瑤看着他,問:“你們都聊了些什麽?”

似在審疑犯般。她怎麽會這麽問?

是在懷疑譚玉茗的死跟他有關系?

沈岑自然聽懂了她的意思。皺了眉,沒有回應她的連番提問,不快道:“你在懷疑我?”

“不想回答?還是根本就不想聊她?”窦瑤問。

安靜等了會兒,沒能等來他的回應。窦瑤點了點頭,說:“行,那我們聊點別的。”

她緩步走到辦公桌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那就聊聊,險些讓我丢了命的那場車禍。”窦瑤說。

提及這個話題,他顯然猜到了點什麽。眼底愠色漸消,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不安。似在掩飾什麽,低下眼睫,撇開了視線。

窦瑤将他的微反應盡收眼底,也越發能肯定,他有事瞞她。

“譚玉茗和金皓骅謀劃的那場車禍,其實你事前都清楚。之所以會冷眼旁觀任由事态往惡性方向發展,是因為你也在等一個合适的契機,在等能讓我感念你恩情的契機。”窦瑤曲指叩了叩桌面,自嘲般笑了一下:“我說的沒錯吧?沈爺。”

他沒接話,仍是不怎麽敢回視她的樣子。

低着眉眼,人往後仰了仰,頹然靠在了椅背上。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窦瑤繼續往下說,“或者換一種說法,我會受傷,會留在你身邊,其實也都在你的算計之內。只是你沒料到我會瞎,瞎子的行動力差、依賴性也更強,于你,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瑤瑤……”沈岑欲阻止她繼續往下說。話出口,又不知自己能說什麽。

窦瑤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料定自己是猜對了,不由怒意更甚。

“你把我鎖起來,關在地窖裏。那般折磨羞辱我。是在擔心我一旦逃出去,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會敗露你那些令人作嘔的心思,會徹底收不了場?我說的沒錯吧?”窦瑤幾乎是咬着牙,叫了他一聲:“沈、爺。”

“不對,有一件事你說錯了。我有失誤,算漏了一件事。”沈岑擡起眼,看着她:“你知道的,我……”

“夠了!”窦瑤打斷了他欲出口的話。

既然只有一件事是算漏的,那其餘的推測,都是對的。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來與他對峙,為什麽非要來确認?

心碎了一地,她也依然稍顯固執地想要保留住最後的體面。沒有歇斯底裏,更沒有痛哭流涕。

優雅起身,臨別時對他展顏一笑,若無其事般道了聲:“走了。”

沈岑沒接話,眼中情緒翻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任何為自己辯駁的話。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沒再多言,轉身離開。

身後門關上一瞬,她才發覺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

譚玉茗的葬禮辦得隆重,前來吊唁的賓客把靈堂外的過道都擠滿了。

賓客們互遞着名片,偶爾提一兩嘴譚玉茗身前相關的事宜,之後便是互相寒暄,籠絡關系。

譚雅琴在靈前悲痛欲絕,幾度哭暈過去。許是把窦忠柱的心給哭軟了,竟私下提出想把譚玉茗的牌位收進窦家的宗氏祠堂裏。

範怡萍破天荒點頭同意了。旋即讓秘書找來律師,當場拟了份離婚協議。

就如譚玉茗至死都不可能改姓窦一般,兩家都要臉面,這婚定是離不成的。

窦瑤很清楚這一點,他們之間的糾葛并不想摻和。

盯着再度哭暈過去的譚雅琴看了一眼,回手叫了底下人過來,擔心那位會想不開,附耳叮囑了幾句。

正附耳低語,擡眸一瞬望見人群中好似有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她愣了一下,轉頭看去,恰看到逆着人群往外走的那位停了下來。

那人背對着她在的方向,因個子高挑,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原地駐足了數秒,他似有感應,回頭看她。

窦瑤看清了那人的相貌,心裏不由犯了嘀咕。

沈岑?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視線撞上。他勾起嘴角,對她笑了一下。

窦瑤沒作回應,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回轉過身,逐步越過人群,漸漸消失在視野盡頭。

也不知是不是因近來情緒波動太大生了什麽錯覺,剛剛隔着人群與他四目相對那刻,窦瑤隐約感覺對方的眼神有幾分陌生。

很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她在看着的不是沈岑,而是另一個人。

“小姐。”還在聽吩咐的那位沒能等來下文,出聲叫她。

窦瑤回了神,頗有些心神不寧的又簡短交代了幾句。待身邊的人離開,她才又轉過頭去,往沈岑離開的方向看。

他不知何故又折了回來,許是跑的有些急,氣喘籲籲地站在人群中。像是在着急尋找着什麽,轉頭四顧。

沒能尋到要找的目标,他退避着人群往外走。

回首間與她視線相觸,又一瞬錯開。

他在逃避,跟方才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窦瑤心下一跳,終于意識到了點什麽。

手機震動,彈出新消息——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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