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別看

被身後一只有力的手一路支撐着, 順着拱起的外牆推爬到欄杆邊。

窦瑤吃勁擡起發顫的手去抓欄杆邊緣,方才拽扯間應該是有拉傷,舉臂時痛的她直掉淚。

指尖觸上欄杆, 蜷指艱難抓住。可惜抓握力不足,稍一松懈, 抓杆的手打滑。

馮沃霖和趙志雄匆忙探身伸手, 穩穩抓牢了她。邊驚慌安撫她, 邊同時施力,拉着她往上拽。

身體有了支撐點, 外力拉扯下她在慢慢往上滑移。

終于跨過了欄杆, 進了安全地帶。

窦瑤吓壞了, 腳落了地,卻一點都沒有回魂的踏實感。

心仍懸在高樓外。一雙淚蒙蒙的眼看着下方一直在看着她的沈岑,張嘴想催促他快上來。

可嗓子啞了,發出的聲好似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沈岑緊了緊束手的繩索,像是瞧出了她眼中的不安, 對她露出個笑。

察覺出他好像不打算立刻回來,窦瑤越發着急,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傷了的手伸向繩索, 想把他拽上來。

馮沃霖清楚沈岑的意思, 稍遲疑,還是拉住了她。

沈岑比着口型對馮沃霖道了聲謝, 視線低了下去。看着像是來陣風就能被吹下樓的沈蔚。

沒猶豫,拽着繩利落下滑,折了回去。

“老大!”趙志雄扒着欄杆往下瞧,因他這突然的舉動吓一跳。

沈岑以最快的速度退滑至沈蔚身側,單手攬住繩索穩住身形, 騰出的手朝他伸了過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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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蔚略顯固執地僵着沒動,看着他。

疾風過,懸在高樓邊緣的兩人都在打晃。

窦瑤看着那一處,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縱使被風吹的直打晃,沈岑伸出的手依然沒收回。聲染了怒意,命令般又重複了一遍:“抓住!”

沈蔚看着他朝自己伸來的那只手,莫名笑了:“哥哥還真是……”

他欲言又止,沈岑卻大致猜到了他想說什麽,道:“不把你這垃圾撿回去,我要怎麽收拾你。”

“是嗎?”沈蔚顯然不信他這話。盯着他伸來的手又看了會兒,終于有所動作。攀牆的左手松開,往側面伸去。

他在外牆挂的時間太長,體力不支。剛松了一只手,身體猛地往下墜。

沈岑反應很快,跟着松了繩,墜行間抓住了他朝自己伸來的手。

順繩滑的那只手跟着攥緊,慣性拉扯下兩人仍在急速下滑。近繩的尾端他才堪堪抓牢,停在了半空。

“發什麽呆?”馮沃霖拍了一下趙志雄的後腦勺,邊用力拉繩,邊大聲催促:“快往回拉!快啊!”

“哦……哦!”趙志雄回了神,立馬使了全力拉繩。

窦瑤跟着纏緊了繩,手腳并用地把他們往回拉。

**

爬過欄杆,沈蔚沒再有旁的動作。往後一倒,認命般仰面躺在了天臺上。

沈岑跟着翻過了欄杆,力氣耗盡,姿勢同步地往他身側一躺,看着湛藍的天。胸腔起伏,氣息還沒能喘勻。

趙志雄累垮了。搭着馮沃霖的肩,感慨着“啧”了一聲:“不愧是老大,牛逼。”

馮沃霖看着橫躺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什麽的二位,仍是心有餘悸,撐膝扶了扶面上下滑的眼鏡。

窦瑤吓到腿軟。這會兒他們都上來了,她才發覺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順着欄杆內側滑坐到地上,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伸手捶了一下沈岑的胸口,低斥了聲:“瘋子。”

“瘋子?”一旁的沈蔚轉過臉看她,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數秒,捂嘴大笑。

也不知她這話觸到了他的哪個笑點,他笑的肩都在抖。

沈岑抓住窦瑤的手,攥進掌心,安撫着輕捏了捏。

長腿曲伸着坐起,轉頭看向一旁笑個不停的沈蔚。

趙志雄走過去,詢問:“老大,這……這位要怎麽處理?”

沈岑沒接話,仍在看着沈蔚。半晌,松開了窦瑤的手,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

彎下腰,提拎住沈蔚的衣領,把人從地上拽起。

沈蔚半點沒反抗,沒骨頭似的任由他拽着自己從地上起來。被推着往後退了幾步,靠在了欄杆邊。

“岑哥……”馮沃霖上前想勸,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見沈岑的手伸向了後腰。

一刀子紮進了沈蔚的腹部,沈岑近距離逼視着他漆黑的眼,問:“滿意了?”

沈蔚痛的一哆嗦。意識到了點什麽,緩慢低下頭,挺不可思議地看着紮了刀子在滲血的腹部。

指腹蹭擦過從身體裏不斷湧出的血,看着指尖上的紅,整個人都僵住了。

“真是要瘋了!”馮沃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急忙扯開沈岑。摁住沈蔚的出血口,不讓他動傷口上的那把刀。轉頭催促一旁手忙腳亂想幫忙的趙志雄:“快!叫救護車!”

趙志雄忙不疊點了點頭,拿手機打電話。

窦瑤看着沈蔚被紮了刀子的腹部,吓懵了。

有血,這回是真的。

她心慌意亂地撐爬起,去拉沈岑沾血的衣袖,哭腔濃重道:“沈岑!你瘋了?你到底……到底為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沈岑沒什麽表情地盯着面色泛白的沈蔚看了會兒,回手拉住窦瑤扯他衣袖的那只手。稍提了力,将她拽進懷。

冰涼掌心覆上她的眼睛,擋住了一地血污。

“別看。”

**

窦瑤的胳膊韌帶拉傷。

趙志雄得了沈岑的吩咐,非拉着她去拍片子。

她心裏揣着事,簡單處理後一刻不帶停頓地往急診室方位跑。

在走廊撞見倚在牆邊剛挂了電話的馮沃霖。匆忙上前,着急詢問:“沈蔚情況怎麽樣?”

“別太擔心。岑哥在這方面确實還算有經驗,不是要害。”馮沃霖解釋道,“這話說出來可能有點怪,但好在這方面的分寸他還是有的。”

這話的意思,沈岑的那一刀其實不是為了要沈蔚的性命。

窦瑤聽明白了,提着的一口氣終于卸下。拍了拍胸口,慶幸道:“還好,還好,只要人沒事就好。”

馮沃霖往她身後瞧,只看到了後腳跟來的趙志雄,問:“岑哥呢?”

“他沒跟你在一起?”窦瑤挺驚訝地問。

“剛剛太亂,沒注意。”馮沃霖轉頭往邊上看了看,猜測道:“估計又一個人躲起來了。”

窦瑤得了這樣的回應,立馬回頭跟尾随來的趙志雄借手機。撥下沈岑的號,手機擱耳邊焦急等了會兒。

“沒人接?”馮沃霖問。

“嗯。”窦瑤低着頭重複按下撥號鍵,手機擱回耳邊。

“不用打了,就他那臭脾氣,不願意接電話的時候死都不會接的。”馮沃霖肯定道。

這話在理。窦瑤再次撥號的動作頓住,擡頭問:“他這種情況,一般會去哪?”

“這個……”馮沃霖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去找找他。”窦瑤不怎麽放心地往急診室方向看了一眼,“這裏就拜托你了。”

“嗯,放心去吧。”馮沃霖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等見着岑哥,告訴我一聲。”

“好。”窦瑤說。

手機塞還給趙志雄,窦瑤攤手道:“車鑰匙給我。”

“別了,還是一起吧。要讓老大知道我讓嫂子落單,估計下一個躺醫院的就是我了。”趙志雄說。

窦瑤沒異議,轉身往回跑,催促:“走了。”

**

沈岑常去的幾個地方窦瑤都找過了,沒能找到他。

電話也一直沒能打通。到後來估計是他嫌吵,手機開了飛行模式。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下。

在霓虹燈間穿行,窦瑤一直扒着車窗往外看,恨不得把沿街路過的每張臉都掰轉過來,看看是不是沈岑。

察覺一直陪着她找人的趙志雄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她這才記起要看時間。

已過零點。

“累了吧?”窦瑤抱歉道,“對不起啊,我忘了時間。要不你先回吧,我自己開車再去找找。”

“這話說的就太見外了,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累啥啊?一點都……”趙志雄說話間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非得嘴硬着說:“不累!”

這麽一通亂找也不是辦法。

窦瑤看他強撐起眼皮挺累的樣子,猶豫了一下,說:“要不把我送去沈岑的住處吧,他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回了。”

“也好。”趙志雄說。

車內靜了片刻。

窦瑤記起馮沃霖口中的那句“估計又一個人躲起來了”。用了個“又”來闡述這樣一件事,應該不是第一次。問:“沈岑他經常這樣一個人躲起來?”

“嗯。”趙志雄打趣道,“老大這情況吧,就跟女人的經期差不多,隔一陣就這樣。所以說啊嫂子,你真不用太擔心。我們家老大那可是道上名號響當當的沈爺,什麽事能難住他啊?他這就是閉關呢,過兩天就好了。”

果然就像她猜測的那樣,他這樣躲着不見人的狀态時有發生。

該是遭過不少事吧?每次都是一個人躲着慢慢消化?

窦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視線又轉向了車窗外。

趙志雄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又故作輕松地安撫了句:“老大血性着呢,這都不算事。”

這都不算事?窦瑤聞言不由愣了一下。須臾,視線低下,看着衣擺上沾到的血跡,皺了眉。

**

窦瑤下了車,轉頭沖趙志雄擺了擺手。護住扯疼的腕,說:“回吧。”

“那行。嫂子,要有什麽事,一定記得給我打電話。”趙志雄叮囑道。

“嗯。”窦瑤點點頭,說:“知道了。”

簡短道了別,她快步上臺階。

一進門就問:“啞嫂,沈岑還沒回來嗎?”

在收拾貓窩的啞嫂聽到聲回過頭來,打着手勢表示自己沒注意。

窦瑤匆忙去了書房,又檢查了一下房間。

還是沒人。

她有些氣餒,蔫蔫地坐在了臺階上。

沈小康從角落裏“喵喵”叫着探出了頭,甩了甩挂了蜘蛛網的小腦袋。瞧見了坐在臺階上的窦瑤,小短腿邁得飛快。

抓住她的褲腿,動作熟練地三兩下爬到她腿上,很親昵地歪着腦袋在她懷裏蹭了蹭。

窦瑤看着懷中黑乎乎一小團,郁結的心緒稍緩了些。捧住它的小腦袋替它清理腦袋上的蜘蛛網,假意斥它:“你這個小頑皮又鑽哪兒玩兒去了?看你髒的,真要成黑煤球了。”

沈小康似聽懂了她的話,她說一句,它跟着“喵”一聲。

像是在罵罵咧咧地還嘴。

“還挺兇,不學好。”窦瑤嘀咕了句。

清幹淨了它腦袋上的髒東西,嗅到了點味。

她把貓抱起來,湊過去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上細嗅了嗅。是酒味。

酒窖!

還剩酒窖沒去看過。

窦瑤心裏有了絲猜疑。這會兒都忘了自己的胳膊還傷着,迅速抱起貓,飛似的奔出門。

進了院。

站在開了鎖的酒窖門前,一顆起伏不定的心終于落了地。

她彎腰把貓放下,伸手推門。

“吱嘎——”一聲,那扇精雕的木門被推開。

裏頭沒亮燈,黑漆漆的。

除了撲面的酒氣,一點聲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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