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的沈白白是寶貝,我謝……

謝離說完,屋內莫名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間。

還是最看他不順眼的顧斐然率先冷笑,罵道:“就你?當誰不知道你謝大少爺從小就沒碰過畫筆,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怎麽,你還想比着小白的話再抄背一遍?”

“斐然。”沈白白似乎是想攔一攔他,輕咬下唇,“我也是僥幸研究過杜門畫法才看出畫扇有誤的,謝離哥哥可能是有別的想法吧。”

謝離确實沒有別的想法。他也是因為認出來杜門畫法差異才推測出的結果。

然而這個世界的沈白白金手指技能點滿,原著裏給他安排的人設為[溫柔可愛藝色雙全貴公子受],琴棋書畫知識豐富,恐怕他遇到的問題必然會因劇情矯正而“剛巧”撞進他的知識圈裏。

謝離懶懶背靠着玻璃櫃,五指錯開折扇,慢悠悠地擺弄着:“顧小少爺真是霸道,明明是我先看出的殘次品,被你的心上人搶先說了,竟然也要算我抄背嗎?”

他說着,輕飄飄地擡起眼來,似笑非笑:“真是情根深種,可惜,我沒有這樣一心向着我的戀人。”

顧斐然一愣,對上他的視線時正莫名心跳,突然又聽他嘲諷地補了句:“……不對,是舔狗。”

他腦海頓時轟得一聲,憋得臉紅:“謝離!”

“夠了!”顧歸遠打斷兒子的抓狂,看一眼顧斐然被踩了痛腳的表情,擰擰眉,“看看你像什麽樣子。”

顧斐然這才咬牙忍住了。他抿緊了嘴角,知道今天自己确實有些失禮,尤其是當着謝老的面諷刺他的孫子,于是狠狠瞪一眼謝離,卻換來對方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他人對這一幕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有品出什麽漩渦,繼續在看着那副畫扇,邊低聲分析。

沈白白則包了滿眼的淚花,仰頭看着顧歸遠,聲音哽咽道:“對不起顧伯父,您不要怪斐然了,都是我粗心大意,只想着伯父您最喜歡收藏畫作,沒能仔細去看這畫有沒有問題,一時沖動就買回來了……”

顧歸遠原先還因為小兒子對他過分的讨好有些生氣,但這會兒被沈白白嗚嗚一哭,也覺得他才是最可憐無辜的那個。

于是溫和地拍拍他的肩膀:“不要自責,你也是一片好心。再厲害的畫家都有失誤的時候,你能看出畫有問題已經很不錯了。”

他說完,這才看向謝恒海,開玩笑一般笑道:“謝老,我看沈小公子确實在畫技上很有天賦,收了這個徒弟你肯定不虧。”

謝離眯起眼。

謝恒海遲疑了好一會兒,他想起之前謝翔給他點評的那副畫,雖然跟謝離差着一截,但說實話已經是同齡人裏頂尖的水平了。

于是緩緩問道:“我記得你也參賽了AKW?”

沈白白眼中的淚水還未幹,看起來有些可憐兮兮:“是的,國畫區。”

他這樣有一半是被大孫子給逼得,謝恒海沉吟了一會兒,終于松了口:“這樣吧,如果你能在AKW晉級賽獲得區中前……三名,我就破格收你當關門弟子,你願意嗎?”

沈白白立即心生歡喜,擦幹眼淚,抿嘴笑出梨渦來,低聲說:“願意的!謝謝老師。”

參賽前,他早就将國內所有年輕畫家的作品都仔細比對過,自信絕對能夠拿到第一名。

“哎喲,謝老這要求可不低啊,小沈要加油了。”

“謝謝林老,我會努力的!”

……

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謝離眼中淬上了一層冰霜。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冷冷回想起原著中的這一段。

原著中沒有“謝離”的影響,謝翔賽前帶着沈白白的山水畫送到謝老書房去求評價時,謝老當即就眼前一亮,贊賞不已,也動了收人為徒好好教導的心思。

但同時又糾結于沈白白身後有個沈家,而自己還有兩個不成器的孫子,如果最後徒弟完虐孫子,總歸兩家面子上不好看,于是放棄了。

直到後來,AKW大賽中沈白白果然毫無意外地取得了國畫區晉級賽第一名,謝老收展各區作品時,對着他匿名參賽的那副“觀山海闊”的山水畫大為驚喜,越看越喜歡。

謝家高調地放出話來,要找到那位畫手收為謝恒海的關門弟子,此消息一出,在全國都掀起熱潮。

廣撒網地查了一遍後,最後卻發現那人竟是沈白白。謝離心中也感慨命運已定,終于還是收下了這個小徒弟。

與此同時,“謝離”正為了解凍銀行卡,和謝老放話說要奪得前十名。但他一個游手好閑的富二代根本不會畫畫,最後竟然動了歪心思,打主意到匿名參賽的沈白白身上,欲強搶他的作品參賽。

後來事情敗露,謝老氣得心髒病發,徹底放棄了謝離。如果事情只是到這裏也沒什麽,畢竟“謝離”屬于自作自受,被踢出家門也是活該。

但惡心就惡心在,後期孟衍想要擴展孟家産業、染指謝家的藝術界,于是把這件事一再擴大,制造輿論說是謝恒海故意收沈白白為徒,只是想要強搶他的作品撐起謝家,更是買通了他曾經的學生來抹黑謝老。

這一番黑料和噱頭壓下來,逼得謝恒海氣怒攻心,最後病重離世。

而繼承了謝家的謝翔也是個廢物點心,根本不堪大事,因此,在孟家和顧家的聯合打壓下,不過兩年,謝家這棵曾經根系龐大的藝術界頂尖的大樹,很快就被吞吃入了腹。

而這期間裏,孟衍對謝恒海所下的黑手沈白白全都一清二楚,卻在輿論最風頭的時候,未曾說過一句話去解釋,以受害者姿态享有了無數同情和支持。

且可笑的事,謝家倒塌後,沈白白依舊營銷着“國寶級國畫大師的關門弟子”這一含金量極高的藝術界身份,一路扶搖直上。人們誇贊他不僅繼承了謝恒海的衣缽、更是青出于藍,直接把人捧上了神壇。

而謝家一群人則徹底成了沈白白向上攀爬的墊腳石,被踩進了泥土裏。

謝離面無表情地回過神。

“……對了林老,晉級賽什麽時候出成績?”

林旭扶了扶眼鏡,笑道:“應該就是下個周了。”

王賢也跟着打趣:“看了沈小少爺要早做準備,整理拜師宴咯。”

沈白白抿起嘴角來,有些不好意思:“不要這麽說啦,雖然我很想拜謝老為師,但大家也很厲害的,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前三名呢。”

“小白你肯定可以的!”顧斐然驕傲地說。

一片其樂融融間,顧謙卻莫名注意到了轉身朝門外走去的人。

他頓了頓,皺眉跟了過去。

藏書閣裏燈光通明,映得長廊畫壁上的仕女圖寂靜無言,格外朦胧。

謝離垂眼看着,擡起手,用指尖勾勒着袖口弧度,眼也不擡地低聲問:“跟着我做什麽?”

顧謙擰了下眉,說:“不要跟小白計較,他還只是個孩子。”

聽到這話,謝離不知道是想起什麽,莫名笑了聲。他卻沒說什麽,收回手,慢吞吞地搓了搓指尖,擡眼看着畫中熱鬧的宴會景象。

“如果你擔心謝老——”

謝離突然打斷他:“能問你件事情嗎?”

顧謙頓了下:“你說。”

面前的青年于是轉過身,借着琉璃頂彩色映照的光,望進他的眼睛,緩慢道:“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幫你擋的酒裏面放了什麽嗎?”

顧謙神色一暗,沒有出聲。

謝離似笑非笑,靠近了,漂亮漆黑的眼瞳倒映着面前男人的身影,語帶笑意:“那你猜猜看,我為什麽要非要替你擋那一杯酒呢?”

對方的聲音清沉:“……你的沈白白是寶貝,我謝離就只能甘當草芥嗎?”

顧謙高大的身形一僵,喉間滾動。

謝離慢悠悠欣賞着面前男人難堪的表情,不急不緩,又道:“你們離開之後,孟衍對我又下了藥。”

顧謙幾乎是下意識地逼問:“後來呢?!”

聞言,面前的人卻緩慢地勾起嘴角。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像是在笑,惡劣而詭谲,眼中卻帶着濃重的恨:“……你猜。”

顧謙猛地擡起眼,眼底翻滾起洶湧暗潮。

他不可抑制地回憶起那個晚上。

不知道為什麽,謝離好心替自己擋了摻料的酒,他厭惡孟衍卑劣的手段,也有過擔心對方會不會被孟衍報複。

但顧謙想起面前那人向來霸道的名聲,衡量之後,相比還是小白更需要保護,于是直接帶着被酒漬濕了衣服的沈白白離開了。

因為他曾經親眼見到之前在生日宴時小白被孟衍欺負的場景,于是縱容男孩那晚格外粘着自己,像只膽怯的小動物。

以至于沈白白小心翼翼地提出害怕、想要和自己一起睡覺,他也并沒有多想就答應了。畢竟自己看着男生從小長大,自然對對方的好感更多一些。

卻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自己離開後謝離會遭受那樣的事……想到這裏,顧謙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青年面色潮紅,惱怒仇恨、被迫承受一切的模樣。

他猛地攥緊了手指,眼底泛起怒火,對孟衍,更對自己。

青年看了他很久,最後嘲諷般丢下一句“祝你和沈白白百年好合”,然後擦幹淨了手,起身離開了。

他沉默又驕縱,連背影都格外桀骜,仿佛被選擇放棄的人并不是自己。

顧謙生性淡薄,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然而此時盯着面前這人的背影,卻第一次感覺到了不可控的悔意和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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