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孟衍冷笑道:“……原來是……

戲水殿終年陰寒, 賀昱被封了功力,無法待得長久。

于是每一次雙修結束,謝離還需要再把人帶回山洞養着。

後來有時候, 他頻繁修煉得實在沒有力氣,而賀昱又遲遲不肯給他痛快,謝離又累又煩又氣,穿好了衣服理都不理身後的人直接就走。

等出了山澗,腳步卻頓了頓, 又擰眉回頭望過去。

泛着冷霧的溪水邊,一身雪色衣衫的人就坐在溪水邊,沉冷無聲, 安靜閉着眼,和半刻鐘之前那副狠厲地折磨人的模樣毫無相像之處。

謝離咬牙想起剛剛的渾渾噩噩,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算算日子, 他已經囚禁關押了賀昱大半年,由夏轉冬,落月山上也覆上了白皚皚的雪。山風嗚咽, 冷得透骨。

這段時間裏裏落月山內并不太平, 人人心思叵測, 謝離不敢大意,幹脆直接住在山洞裏, 拼命押着賀昱吸取功力。到如今,也恢複了差不多有六成。

可日夜颠倒往複的日子過得久了,謝離有時候會分不清今夕何夕,每每一醒來,看見身側的人就覺得哪裏都酸漲不已。

可最近幾天, 正派那裏又惦記着沖上落月山搶人的事,他不敢放松警惕,只好強打起精神應付。

魅魔恭敬地彙報完今日的探查情況,才悄然擡起眼來,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試探過多次,幾乎可以确定,謝離不知為何已經喪失了不少功力……恐怕雙修也是這個原因。

他無聲舔了舔嘴角,斂去眼底貪婪的光。

從功力盡失時起,謝離對被攻上落月山巅一事其實早有預料。他名聲極差,又向來狠戾陰鸷,最近一年裏卻很少動用功力殺人,有心的必然早就對他有所懷疑。

于是早早在落月山巅設了陣以防萬一,陣眼更是直接落在戲水殿,方便脫身。

錯雜淩亂的腳步聲徘徊在陣外,謝離在覺察的下一秒,猛然睜開了眼。

他眼下有紅意,腿軟腳軟,神情卻陰沉冰冷,沉思盤算着要如何殺死這群膽敢逆謀的人。

賀昱起身将他逼在冰冷的洞壁上,在他咬牙倒吸一口冷氣的罵聲中低聲道:“誰。”

“……幾個不止死活的東西。”謝離咬牙切齒,恨不得将他踹開,卻忍住了,想着不要浪費前一個時辰,趕緊把這一次結束就出去殺了外面那群蠢貨。

說完卻突然想到什麽,一頓,忽的眯起眼,在颠簸的視線中擡手勾住他脖頸,彎下腰來。

他後背冰着粗糙的洞壁,卻離近了,青絲如墨滑落在身前,惡毒地低聲嘲笑:“怎麽,以為是有人來救你?”

濕熱的呼吸近在鼻尖,賀昱深深壓住了。

他擡起眼來,盯着對方的目光漆黑濃烈,聲音比冰雪更刺骨:“我只會親手殺了你。”

謝離瞬間擰眉揚起臉來,蜷着腳趾繃緊脊背,将人牢牢困與身前。

洞外腳步聲已經越靠越近,有人帶着張狂笑意在洞外大喊大叫:“謝時俞!你現在出來,我不僅能饒你一條命,還能給你個好痛快!”

“督主莫急,不知道咱們魔尊這會兒正在采補哪個可憐人的精力呢!等會兒出來恐怕是站都站不穩了哈哈哈哈哈哈——”

謝離聽着洞外的叫罵滿心怒火、咬着牙正要脫身下來,一動卻感覺得到賀昱貼在他腰腹間的長睫發癢,他立即往後仰了仰,卻被一只手攥得更緊了。

“誰能想得到大名鼎鼎的詭扇魔尊竟然甘于雌伏人下呢!不過也對,謝尊主這張臉長得就讓人忍不住想搞上一搞……”

底下是幾個人暧昧不明的哄然大笑聲。

謝離徹底暴怒,一手撐着賀昱的肩膀翻身下來,折扇斜飛入手,轉身就要朝洞門外走去。

他衣衫半落,憤怒地大闊步時深紅色的衣袂層層疊疊,露出兩條修長的腿來,極為惹人遐想。

可偏偏他自己還不覺得,眼下紅意未褪,卻怒火沖沖地恨不得要殺他千百個人洩怒。

賀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人拽了回來,在他怒氣翻滾的目光中,語氣生冷:“你殺不了他們。”

謝離猛地掙開他,狠戾罵道:“滾開!”

“不要去送死。”賀昱盯着他,“我要親手殺了你。”

他眼中的光淡且冷,謝離指尖猛地一蜷,眼裏落了山澗外的雪色,冷笑不已:“就憑你?”

————

“少爺,到了。”張叔回頭道。

賀昱緩慢擡起眼來,盯住弄堂街道角落裏深藍色的燈,CMOON,滄月酒館,A市頂尖的同性戀酒吧。

他下了車。

謝離一手端着酒杯,眯眼望着臺上身形漂亮跳着舞的男生們,不掩意動,神情卻懶洋洋。

深色暧昧的光影落在他眉眼間,蘊出淺淺深深的明暗,目光起落間,格外潋滟。

年輕的身體本就充滿吸引力,男生們察覺到他的注視,頓時更賣力了,不住抛下來幾道暗示的目光。謝離笑起來。

他在看臺上,臺下的人在看他。

謝離在臺上表演的那段視頻已經有上億的播放量,不止網友、A市衆豪門參宴沒參宴的人也都點開聽過無數遍。

他們一邊震驚于謝離竟然裝纨绔隐藏了二十年的絕頂天賦,一邊也撕開了遮掩在鄙夷、嫌惡下的悸動,終于肯承認自己已經徹底被這個人所吸引、心生欲念。

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不止是為謝離冷恹嘲諷的拒絕,也為他身旁目帶占有欲、神情冷厲的孟衍。

沈白白把這一幕看得清楚,指尖幾乎掐青了手心,恨意彌漫。

他緩緩低下頭看一眼時間,估算着人應該馬上就要到了,才咬咬唇走上前來,輕輕扯了扯謝離的衣擺:“謝離哥哥。”

男人微微不耐煩,側臉望過來。

沈白白于是垂着頭,輕聲說:“對不起,那天是我太激動了……你沒有生氣吧?”

他今天穿一身白色的毛衣,頭發絨軟,看着清純乖巧,似乎十分愧疚。

旁邊的人們這才回過神,雖然仍然有憐惜,可想起他那晚眼底的扭曲卻又有些別扭,互相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

孟衍卻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漫不經心道:“乖,不用太難過。”

許多年的情意在,他對着面前的男生自然狠不下心來,甚至依舊格外溫柔:“你的琴彈得很好,只是比謝離差那麽一些而已。”

聞言,沈白白卻猛地一顫,攥緊了手指,臉色蒼白,似乎是羞愧。

但謝離卻清楚地知道他在恨自己、恨孟衍這句足以把他的驕傲全部摧毀的話,更恨自己奪走了他的光環。

他人卻惡劣,裝作沒看明白一般,慢悠悠地故意往他心口紮刀子:“孟總說得對。”

果然,沈白白的身形更孱弱了,他似乎忍了又忍,許久才擡起眼來看着謝離,淚水漣漣地委屈道:“我知道自己不夠好,可謝離哥哥你也不該騙我們……”

謝離挑眉,忍不住諷刺道:“騙你?你算什麽東西?”

他的話十分難聽,沈白白臉色一僵,他無助地左右看了看,此時卻沒有人再幫着自己怼謝離了,均移開視線神色模糊。

沈白白心中顫抖,眼底的恨意差點洩露出來,終于忍住了,低聲說:“謝離哥哥,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我想送你一樣東西向你道歉,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一下嗎?”

謝離眯眯眼,好整以暇的:“不。”

他語氣裏的厭惡太過明顯,沈白白猶豫了下,似乎是覺得難堪,才繼續說:“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讓阿衍和我們一起去的。”

說完,他微微擡眼望過來,眼底帶着柔軟的祈求。

孟衍雖然對他的請求向來不拒絕,更巧,他也想和謝離在一起,于是擡眉順應道:“可以。”

沈白白對道歉這件事十分執着,必然是沒安好心。

按理說避開就好,可謝離卻突然來了興趣,眯眼盯了他好一會兒,直到把人盯慌了才悠悠笑一聲:“好啊。”

對面的男生這才猛地松了口氣,等反應過來又後怕太過明顯,連忙垂下眼,低聲道:“那跟我來吧。”

殊不知他的表情全落在了謝離眼底,他在心底冷笑一聲。

三個人于是一起朝外走去。

【沈白白】:清河間長廊

【沈白白】:我在這裏等你

發完消息後,沈白白迅速收起手機,招手叫過服務生,低聲吩咐了兩句,對方立即颔首退了出去。

[清河間]。謝離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看了眼。

酒吧這裏大約是為了某些特定人群服務,把隔間造得十分隐蔽,但意外的,隔音效果卻不太好,他們甚至能聽清楚隔壁男人輕哼慢吟的快樂聲音。

謝離嫌惡不已。

一旁的孟衍顯然也聽得清楚,目光晦暗落在身側這人身上,心不在焉。

很快,門被推開了,服務生推着一個小型精致的禮物臺後就又彎腰退了出去。臺上擺着一瓶酒,以及三只玻璃高腳杯。

沈白白走上前,小心地開啓軟木塞,濃郁的酒香頃刻溢滿了整間包廂。

他呼出一口氣來,按了按酸澀的手指,小心倒了酒,分別遞給兩人,微微抿着唇笑說:“這是我們家酒窖私藏的陳釀,我爸爸都舍不得喝呢。”

謝離微勾着唇,垂眼看了看酒杯邊緣搖晃的暗紫色液體,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嘲諷地瞥一眼孟衍。

對方正巧擡起眼,對上了他的視線。兩個人均明白,對方對下藥的那件事心知肚明。

孟衍喉間微動,盯着他含冷帶刃的眼睛,下磕碰杯,目光沉沉的,順從笑着:“給謝少賠個不是。”

他說完,果然仰頭喝盡了杯中酒液。

謝離嗤笑一聲,卻沒搭理他,自顧眯眼品了口酒。确實是陳釀,入口醇且香。

他并不擔心此時的沈白白會在酒裏放什麽東西,有孟衍在,他不會蠢到這種地步。

沈白白沒聽懂兩個人言語模糊的啞謎,卻也明白他們曾經必定發生過什麽,心中酸澀。

他正要開口,似乎是不經意瞥了眼手機,才拿起來看了看,擡起頭猶豫道:“我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很快回來好嗎。”

孟衍無意味地點頭:“小心,不要亂跑。”

沈白白一怔,擡眼望過去一眼,目光裏有感激和戀眷。

等門合上,隔絕了光線,他才攥緊了門把手,深深吸一口氣,眼底的惱怒和恨意浮現出來。

……謝離。

滄月酒館并不大,內裏建造卻十分曲折。賀昱順着鋪了靜音毯的長廊一路往前,聽着耳邊的淫/詞/穢/語,神情越來越冷。

路上有喝醉了的男人眼尖地瞥到他,嘟囔着上來就要拉他手臂,卻直接被反手狠折給撂到在地上,痛得哎喲哎喲地叫喚。

賀昱目光冰冷,正要逼問他清河間在哪裏,卻聽到身後一聲錯愕的:“阿昱?”

他驀地擡起眼,對上沈白白含着驚慌的神情。

對方沖上前來,似乎是想将他從醉漢身邊拉開,着急地追問道:“阿昱你沒事吧?”

賀昱面無表情地避開他:“謝離呢?”

聽到這個名字,沈白白的動作一頓,臉色也蒼白下來,擡眼望着他,眼底的水光遙遙欲墜,看起來格外可憐。

他輕聲問:“……你真的只是為了來找他?”

賀昱的目光如冷雪,寒意冰凍,比從前那個溫潤安靜的少年要成熟了許多,也一如既往地令人一見傾心、也深知永遠觸不可及。

如果像從前一樣只醉心科研不問世事就算了,他心裏卻忽然有了人,且自始至終都不曾是自己。

沈白白臉色難堪,終于顫顫地移開視線,掩去眼底的恨意,輕聲說:“跟我來吧。”

“哥哥快一點——”

“嗚嗚嗚——”

“寶貝聽話,跟隔壁聲音比一比——”

……

兩側房間裏情.趣一樣互相串聯的對話互相較着勁,淫mi不堪。

沈白白安靜走在他身側,忽然低聲問:“阿昱,你還記得當初我過生日的時候,你說過要送我一件禮物嗎?”

賀昱神色漠然,對他的話毫無反應。

沈白白似乎是怔怔的,突然停了腳步,擡起眼來可憐可愛,聲音輕且帶媚,帶着期盼:“賀昱,你從來沒有給別人送過禮物,卻只給我一個人送了蛋糕……你明明也喜歡我的對嗎?”

他似乎是有些激動,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賀昱厭惡地擡起眼,不得不從記憶裏翻出一幕。

小賀昱從小清冷安靜,不愛理人。沈白白十三歲生日的時候,非要鬧着讓他送一件禮物不然就不離開,小賀昱懂禮貌,但又舍不得自己的寶貝,于是從倉庫裏翻出了個報廢的機器部件給了他。

似乎原著裏,沈白白從那個時候已經在暗戀賀昱。

“阿昱,我們家快要破産了……”沈白白喉間滾動,目光微顫,“你帶我走好嗎?”

他皺起眉剛要開口,卻突然被對方強行抱住了。

賀昱惡心不耐立即就要将人丢開,耳尖一動,落在他肩膀上的動作卻止住了,蜷起手指,緩慢擡起眼來。

昏暗的走廊燈光下,不遠處,半倚着門框的男人正勾着唇角,目光也含着冷矜矜的笑意:“兩位真是——情深義重啊。”

賀昱的目光動了動。

謝離正眯眼望着這邊,眉眼落在光影裏,看不清楚是喜是怒,只是身周帶着濃郁的酒香,依舊是一貫的張揚散漫。

聽到聲音,沈白白似乎是吃了一驚,慌張地擡起頭來,站在賀昱身側,張了張口:“……謝離哥哥。”

謝離沒有搭理他,只已經笑意盈盈看着賀昱。

還未完全長開的狗男人眉目已經透出日後冷落絕塵的氣質,格外勾人,難怪沈白白這種被圍着寵慣了的人見他都要動心。

賀昱似乎是有些緊張,正要開口,目光落至他身後時,卻猛然一滞,神情也猝然沉下來。

“是誰惹我們阿離不高興了?”孟衍的聲音忽的在耳側響起,呼吸靠近,帶着濃重的占有欲。

謝離皺皺眉,漫不經心地偏開了。

孟衍也沒在意,正要開口,卻忽然察覺到什麽,一頓。

他擡起眼來,和面前的人對上視線,唇角的戾氣漸落,抿直,冷笑道:“……原來是前男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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