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沙沙……
砰……
铿锵……
狂亂的海浪聲,混雜着隐隐約約的碰撞聲,仿佛從好遠的地方來……
陳招男這幾天沒睡好,她的睡意又重又沉,即使有聽到聲響,她也不想起來,棉被拉到頭頂上,蒙頭翻身繼續賣睡。
“砰——”
巨大的聲音,一聲打下來,敲醒她的腦袋,她猛然驚醒,聽聲音是在……
“匡啷……”
——隔壁!
陳招男沖下床,跑進杜禦的房間,打開門——
不久前,才請工人來補好的窗戶,又打破了。
連同窗口擺放的小花——那是她趁着假日種的,搬了幾盆放在他房間想讓他心情好一點,早上還綻放着各種顏色的花朵,如今也全打碎,滿地的濕土、花瓣、陶碎片,還有……
血跡斑斑!
“杜禦!”陳招男沖進來抱住他,阻止他。
她看他還有精神責罵她,以為他已經沒事。結果,她錯了。
她不是他,她還是無法感同身受,無法體會他內心的傷痛……
他一個人承受着所有的痛苦,必須包容他母親的錯誤,必須粉飾太平,維持一家和樂。
他已經很辛苦,還得強迫自己接受現實……強迫自己接受不堪的事實,面對樂樂,對杜禦來說是多麽殘酷的打擊……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滿手鮮血,滴滴答答流不停,陳招男抓着他的手還是止不住,她的強心髒、她的膽子都吓破了……
“杜禦……你別這樣……都是我惹的……我的錯,你別生氣。”她虛軟的聲音低低的乞求他。
“你知道你做了什麽?你根本就不懂……都是因為你的沖動,你不顧後果,害樂樂哭,我什麽也不能做,只好配合你的謊言,看着她哭!我不能安慰她。”
“杜禦……杜禦,你別動……”陳招男好害怕,她她怕他失血過多而死,她吓得眼淚狂掉。看他緊握的菶頭用力,血流得更快,她顫抖地想扳開他的,“你手裏抓什麽……杜禦,你把手張開……”
“你走開!”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瘋了去傷害樂樂,我都已經後悔得要死,你還做這種事——”
杜禦臉色更沉,揮開她的手。
“不要……你別生氣,我不該惹你生氣……我不再說了,你把手張開……我求你好不好……快點把手張開……杜禦!我求你了……”
這個聲音……
焦急哀求的聲音……
杜禦想起來,是日夜陪着他,陪他一起煎熬,一起痛苦,一直在幫助他的人……他轉頭看見陳招男,跟着她的視線,看見自己滿手鮮血,和滿地的花盆碎片。
“那是風吹的,我只是要收拾……不是要做傻事,你怕什麽?”他試着找回理智,試着冷靜下來。
“……好……我來收拾。你放手,我來收……”陳招男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扳開,終于看到他手掌心刺入骨血、割裂他的碎片,她痛着心髒抖着手,仔細的清理出來。
“……一切……都結束了……不能怪你,我們之間的錯誤是因我而起,你有什麽錯?錯在我不該把你卷進來,是我的錯誤,我又怎麽能怪你……是我的錯。”
杜禦滿手的血,卻取代不了滿心的痛,每個閉上眼的夜?,全部都是揮不走的回憶,每個回憶都變成傷痛,痛得他無法阖眼。
陳招男眼底浮上一層薄霧,他的自責刺着她的心髒,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她只好專注處理他的傷口。
“你流了很多血,我想還是去醫院一趟……”
“你去睡吧。”杜禦揮開她的手,回到床邊,抽幾張面紙按住傷口。
“這樣無法止血,我叫車……”她話還沒說完,又被杜禦揮開了。
“不要管我。”
“你的手要治療……”
“死不了。”他握着傷口爬上床。
看他不肯去醫院,陳招男只好把醫藥箱拿過來,跟着爬上床,拉起他的手……
“不要碰我。”他渾身充滿距離感,聲音很冷。
“你的手不能不處理……杜禦!”看他抓在手裏的一團面紙又染紅,卻只有她一個人在着急,他根本不顧自己的死活,她氣在心裏,卻只能放緩動作,緩緩碰觸他的手……
“不要管我!你應該擔心的人是樂樂。”杜禦揮開她的手,拒絕她的關心。
痛……好痛。陳招男的心髒莫名的一陣刺痛。
“你說得沒錯,我應該擔心的人是樂樂。”
“我跟樂樂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不應該這麽沖動。”
“嗯,你說得對,我太沖動了……手給我吧?”他說什麽是什麽,必須先處理他的傷口。
“你真傻……你因為我傷害樂樂,一點都不值得……樂樂把你看得重要多了。”
痛……好痛……
“我知道。”她知道什麽?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的手還在冒血,痛的卻是她的……她管不往自己的,能怎麽辦?
“……現在,可以把手給我了嗎?”
杜禦似乎很惱火,坐起身,忍不住瞪她。
他在氣什麽?
是氣她聽不懂他的話?她不是都有附和了。
還是氣她毫無悔意?她不是都道歉了。
陳招男被他瞪着,只好試着開口,“對不起,我不該那麽沖動,以後……再也不會了。”反正不會有以後了。
陳招男輕觸他的手,不管他在想什麽,她只希望他趕取處理傷口。
杜禦眼底抹過無奈,完全拿她沒辦法……她滿眼的焦急,只盯着他的傷口,他只好把手交給她。
他沉默地看着她包紮,她低垂的臉龐毫無表情,沒有任何話想跟他說的模樣……轉眼在她平坦的腹部,看了許久……
“今晚風大,別睡在這裏。”她把他的手包紮好,瞥一眼砸破的窗子和滿地碎片,提醒他。
“無所謂。”杜禦轉開臉。
陳招男回頭看他……還在生氣?
“我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怎樣?”她不能讓他繼續睡在這裏。
“何必?我不想聽違心之言,你也不必勉強自己。”杜禦拉起被子,翻過身。
陳招男瞪着他的背——到底要怎樣?
一陣惱,看他過身去就動也不動,陳招男深吸口氣,緊緊握着兩只拳頭……
“我是說真的,我不應該……對你說得那麽過分……你是對的,我應該尊重你的處理方式,不應該介入……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讓你善後……對不起……你還有不滿就說吧……我聽你的。”反正後會無期,聽他的也只到今天為止。
整個房間裏靜悄悄,只剩下風聲,陳招男瞪着他的背,差一點窒息死,才終于聽到他的聲音。
“你以後要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要這麽沖動,還有你的口氣,我希望你改一改,不要這麽強硬。”杜禦把他的不滿說出來。
陳招男怔怔的,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來真的?
他是不是失血過多,開始發燒了,一整個胡言亂語……他是她爸,還是她媽?他有什麽立場“希望她改一改”——有沒有搞錯!
陳招男本來想明天就走,可又想到她一走,沒有人幫他換藥,他自己一定不肯處理,任由發炎。
她懊惱地瞪着他的背……反正再忍他幾天,等他傷勢好轉,心情穩定下來,她就可以走人,就随便了。
“嗯,我改。”她确實要改,都因為她沖動的胡亂詛咒他,她才會這麽內疚,她以後再也不會叫他去死了……對不起。
杜禦起身,端坐在床上,看着她。
又怎麽了?
陳招男得看着他走出這個房間才能安心,但是他卻和她眼對眼,就這麽看着。
到底在龜毛什麽?
陳招男等得有點不耐煩,看見他皺眉頭,眯起眼睛,她才意識到……自己把眼睛瞪得太大也惹到他。
她的眼睛就是大又亮,怎樣?
雖然說怎樣……
嗯……我改。
陳招男半眯着眼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兇悍。
杜禦好像還是不滿意,兩道劍眉緊攏着。
他今天到底怎麽回事,明明到昨天為止都還很有風度……突然轉變态度,不停挑她毛病,他究竟想怎樣?
陳招男狐疑又莫名其妙,她大可以不理他的——半眯的眼睛一轉開就瞥見他的手傷,刺到她的心髒。
……不能怪你,我們之間的錯誤是因我而起……我不該把你卷進來,是我的錯誤……是我的錯。
她深吸一口氣,想着樂樂的笑,努力拉起嘴角。
“到隔壁睡吧?”
陳招男僵硬着很難看的笑容,看着杜禦眉頭還是緊皺着,沉默地起身走出房間。
等到他走出去,她已經到不能呼吸,狼狽地吐出一大口氣,爬下床把地上危險的碎片清理幹淨,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房間。
準備睡覺,走到床邊,卻看見杜禦已向在床上,她一愣……
她剛才是怎麽說?
她叫他到隔壁去睡,她指的是隔壁另一個房間,那間空着……不過還要鋪床,搬枕被。
……算了,她已經吓破膽,沒力氣了。
她把燈關掉,就着夜燈,從另一側爬上床。
頭一沾枕,她馬上就睡翻過去。
陳招男其實很不安,不知道樂樂現在怎樣……
她拿着電話,躊躇了一陣,終于還是硬着頭皮打給樂樂最景仰的苦學長。
如果有苦學長幫樂樂打氣,對樂樂一定有幫助。
樂樂真的很有眼光,學長人真好,他也沒有多問就答應了。
陳招男松了一口氣……原來拜托人,好像也不是這麽難。
她拿着電話,又翻出幾個號碼,樂樂本來就喜歡熱鬧,多些人給樂樂打氣,她才能更快好起來。
她打給以前的同學,同村的朋友,還有樂樂的室友……等等。
不過,不是有句話說嗎?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校門口那一幕,很快地傳遍整個校園,傳回快樂村,現在人人都知道她搶了樂樂的男朋友,人人都着罵她這個狐貍精,一連幾通電話,她都被罵得很慘。
……果然,是學長比較另類。
接下來,每天到學校都很精采,處處可以聽到——
陳招男是騷貨、狐貍精,竟然自己爬上杜禦的床!
聽說杜禦的女朋友是她的好朋友,這種事她也做得出來!
這麽賤,不會有好下場↓
耳語随着風聲飄,不知道杜禦有沒有聽到?
反正他不聲不響,她也日子照過。
半個月過去,聽學長說樂樂心情好多了,陳招男總算才放心。
因為挂心樂樂,同時忙着其他事情,結果一直忘記杜禦房裏打破的窗子還沒修。
陳招男包着一頭濕發從浴室出來,怔怔望着坐在床上看書的杜禦。
好像這個房間也變成他的房間了,他每天都過來這裏睡。
“你房裏那扇窗戶,明天得叫人來修理。”她拿起吹風機。
“……嗯。”
吹風機隆隆的,熱風吹着頭發,她從鏡子裏望着杜禦,他又皺眉頭了,又有什麽事情不高興?
陳招男把頭發吹幹,濕毛巾拿進浴室裏,刷了牙出來,房裏只剩下一盞夜燈,杜禦已經躺下。
摸黑,什麽事情也不能做,她只好爬上床。
她才躺下,被子底下就有動靜,一只手爬過來,橫在她身上。
杜禦經常趴着睡,這段時間,陳招男已經慢慢習慣……習慣杜禦的撫摸,習慣杜禦的碰觸,習慣杜禦的吻,習慣杜禦一條手臂的重量。
陳招男把他的手往上移一點,壓着她的肚子,她睡不安穩。
“嗯……”杜禦輕哼了聲,胸口像被堵住了,一口氣郁結難平,心緒狂躁難安,直到凊淡的?莉香味飄過來,伸手觸摸到柔軟的身子,他才慢慢平靜下來……他的手被拉到胸部下緣,手指觸碰到渾圓,他往下移一點,整個手掌覆蓋在平坦的腹部。
陳招男身子微微緊繃,緩緩翻過身去,側着身子背對他,把他的手推離一點。
沉默,寂靜,他的手擱在她還纖細的腰身,不再有任何動作。
陳招男只要一躺下,就很容易入睡,一下子眼皮重了起來,正要睡着時……
“結婚吧。”
身後,傳來杜禦低沉幹淨的聲音。
陳招男眼皮蹦開來,吓了一跳……眼睛對上的,是她從衣櫃裏拖出來的行李箱,已經放了好幾天。
最近是有些焦慮的,因為她一直在等,等杜禦的心情穩定下來,她才可以放心離開。
她已經申請休學在找工作,必須趁肚子大起來之前趕快安頓好。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跟我結婚?”女王很不高興,口氣冷傲。
杜禦皺起眉頭。從國中到大學,認識這麽多年,他當然也曉得她心高氣傲、我行我素的性子,她可以不在乎被他毀了清白,還懷了他的孩子,但她難道真以為他會惡劣到不負責任?
“反正……我不想再談感情,以後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跟誰結婚都沒有差別。我們之間的錯誤是我造成的,我本來就應該負起責任照顧你和孩子。”杜禦的口氣裏忍着一股被激怒的惱火。
“我不要,你不必考慮孩子,我自己會養。”陳招男絕不會為了孩子嫁給他,她的自尊心不允許。
她并不介意當未婚媽媽,但是她介意讓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娶她,像他這樣自暴自棄,打算放棄人生才和她結婚,她才看不上。
“不可能不考慮,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抛棄我的孩子。”杜禦沙啞的聲音,疼惜的,疼痛的,是被他母親抛棄的樂樂,所以他絕對不會做出抛棄自己親生骨肉這種事情來。
夜燈下,光線昏暗,他的神色看起來更加陰暗,陳招男轉頭看着他,想到自己曾經有過拿掉孩子的念頭,突然一股心虛和疼痛……
她想起來,杜禦最近老是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原來……腰際那股沉甸甸的重量,他不肯放開的手,代表的是……他要這個孩子。
當下,她內心一陣酸軟,杜禦想要這個孩子,這是不是同時也說明,杜禦有可能因為這個孩子,重新找到生活的力量?那她……
“我才二十歲,我不想因為孩子就這麽早結婚。”陳招男趕緊揮掉腦袋裏一閃而逝的念頭。
原來杜禦是扛算和她結婚,這陣子才處處挑她毛病。
他看她這麽不順眼,她還滿腦袋想着他就已經夠窩囊了,嫁他豈不是還要矮上一大截,成天被他欺負着玩?不行,她要快刀斬亂麻!
他不再談感情,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他已經把醜話說在前頭,她如果還一頭栽下去,那她就真的是無可救的大白癡!
這個自大狂,想跟她結婚,也不顧傷她的自尊,把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說出這種話來,她才不要!
他以為他是誰?
“……你愛我不是嗎?”杜禦聲音低低的,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讓陳招男的臉瞬間紅到爆炸的事實……那又如何?又不是愛他就他不嫁,他以為他是誰啊!
“我雖然無法回應你的感情,不過我可以承諾我不會背叛婚姻,這一輩子我都會照顧你和孩子,給你們安穩的生活。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等你把孩子生下來,再交給我扶養。”幹淨的聲音很有風度不帶霸氣,交給她自由選擇,但霸在她腰間的手又彰顯著他的決心,他要扶養這個孩子。
——這就是杜禦。
這個世界就有一種人,讓人咬牙切齒的恨他,又滿心的想着他,無法不愛他……
陳招男又想起那個一直停留在她內心深處的男孩,在杏山別墅初見面,有着冷郁眼神的少年。
他以為他是誰……他是那個第一眼就奪走她的呼吸,掌握她的心跳,形影充滿她整個腦海的杜禦。
他以為他是誰……高一入校,從鄉野進入繁華,她有新生的忐忑不安和強烈的格格不入,但因為有他在,他始終陪在一旁,帶着她到處走、到處晃,貼心的照顧着她這個處地人,讓她順利的步上校園生活。
他以為他是誰……高中三年,沒有樂樂在身旁,卻有他每天向她遞笑容,陪她上圖書館,陪她買東西,陪她聊天,讓她度過一個快樂的高中生活。
他以為他是誰……大一她手扭傷,痛到發燒,沒有人發現,只有他,他強拉她去看醫生,帶她回小屋照顧,盯着她吃藥,一直陪着她。
感情的增長,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慢慢累積下來,曾經的友誼,正是讓她的愛情一發不可收拾,泛濫成災的罪魁禍首。
所以,她才會愛他愛到犯傻的地步,為了他傷害樂樂。
……昨天,搬出永夜小屋就好了。
但她就是無法放心,眼看他強撐着自己,在人群裏裝作若無其事,回到家裏獨處,又陷入落寞之中……她真的怕他在夜裏又傷害自己。
她什麽也沒有說,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杜禦在半夜裏吻醒她,他強烈的需索,渴望填補的是他必須掏空的一顆心,他還在和自己內裏的惡魔奮戰中。
在黑夜裏,被他擁抱時,她觸手摸到的他,是滿身的冷汗,是他內心的無助和脆弱。
結果,她的行李箱拖出來,就一直擱在那,無法離開他。
……你愛我不是嗎?
這句話當真刺激到她了,陳招男真的是整個耳朵滾燙起來,氣惱又不甘心,“我知道了,就試試看……結婚吧。”
因為不甘心,所以她改變主意,決定和這個不愛她的男人結婚。
大概……也是有同情、有友情,還有讓她氣結的愛情,總歸這麽多年一路走下來,她已經無法在這個時候放下他。
因為無法放下他,無法離開他,她索性為她的愛勇敢闖一次。
既然她為了他,連樂樂都可以推開,她倒想看看自己還能為這個男人燃燒到什麽地步。
既然他這麽愛挑毛病,看她不順眼,她就把這個大白目當作她努力蛻變的動力,有一天她要成功變身,化成美麗的蝴蝶,閃得他睜不開眼!
她一定要成為杜禦生命中的火光,讓杜禦心服口服,回過頭來看她!
她要撬開杜禦的心扉——
……你愛我不是嗎?
那是在非常情況之下,是在他也不道該怎麽辦時,一個不小心吐露出來的,以為他沒在聽,原來他聽進去了,聽了也就算了,過了他就應該當作沒聽到!
他明明有這個風度,他卻故意——他竟然把她的真心這麽輕易地拿出來說!
——你愛我不是嗎?
總有一天,她會打破杜禦不再愛上任何人的誓言,當着他的面,把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他!
杜禦在暗夜中皺起眉頭。
……就試試看?
現在讨論的是結婚,不是打仗。
她的口氣什麽時候才能改?
杜禦想糾正她,她突然靠過來……?莉淡香撲鼻而來,貼在身側。
又過了會兒,她的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揉他眉間的深紋,把他緊鎖的不悅緩緩撫平……杜禦眼皮漸漸重。
陳招男看着他睡着,她卻再也睡不着。
樂樂來的時候,剛好是在她去完醫院的隔天,她沒有多想就把孩子拿來利用,滿腦袋只有杜禦的痛,情急之下胡亂嚷出那些話……
我有杜禦的孩子了,他必須負責任,他必須要娶我,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見面,你回去……快點走!
杜禦聽到這些話了。她親口說出來的話……變成結局。
昨天她還在想,再等幾年,等孩子大一點,事過境遷後,她想帶着孩子搬回快樂村去住……到那個時候,樂樂氣也消了,看在他們孤兒寡母的分上,樂樂會原諒她,一切都将能圓滿落幕。
現在……再也回不去了。
招男——
招男啊——
再也聽不到樂樂口口聲聲喊她的聲音。
再也……只能往前看了。
“我要改名。”
杜禦娶她只是因為孩子,所有婚禮、婚事的細節,他都沒有意見,一律交給她決定。
陳招男其實也沒心情辦婚禮,況且不是真心的婚禮沒有意義,所以交給她決定,她就決定直接結登記了事,連婚紗都不用拍。
“……改什麽?”兩人走進戶政事務所,杜禦正在填寫資料,寫到她的名字那一欄停下來,轉頭問她,瞥見她正彎身撿垃圾。
“陳穎。”陳招男直起身子,口氣從容自信毫無猶豫,看着辦事人員,當下問道:“可以一起辦嗎?”
看在戶政事務所人員的眼裏,無論從各種角度看起來都是是無懈可擊,關于她要改名這件事,她看起來都是經過反覆思考,深思熟慮後,找到适合的名字才做下的決定。
辦事人員點點頭,拿單子給她寫。
杜禦瞥她一眼,眸色隐隐不悅,在結婚證書寫上“陳穎”……
她随手撚起別人揉成一團掉在地上的紙,扔進垃圾桶。
杜禦不高興的是,他剛好瞥見上面有個“穎”字。
一時沖動,一時興起的念頭,從陳招男改名為陳穎。
杜禦和陳穎,在四月一號這天結婚,日子是陳穎挑的。
杜禦渾渾噩噩的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等他回神才發現,兩人的結婚日居然是愚人節。
當下,杜禦的眉頭皺得又緊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