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北沅一個人搬着桌子坐去了最後一排的角落繼續睡覺,這下教室裏倒是沒人敢大聲說話了,只是有些男生低聲為顧禾抱不平。
“他有事嗎?兇顧禾做什麽,長得好了不起呗?”
“這個帥哥在我心中的形象不再偉岸,他兇我的小禾,媽媽不允許嗚嗚嗚。”
宋媛媛聽見這些話,沖那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秦雅也湊了過來,她撇撇嘴:
“這帥哥脾氣有點差啊,你們剛說話不算大聲啊。”
顧禾微微抿起唇,勉強沖她倆笑笑:、
“他也沒說怪我們,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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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時間很緊,為了給學生多擠點學習的時間,校方連課間操都給他們取消了,因此這群小孩能出去放風的時間只剩了體育課。
雖然已經到了夏季的尾聲,但天氣依舊悶熱,幾排學生懶散站成隊列,本來興致就不高,再聽見體育老師說今天測長跑時更是一片哀嚎。
“顧禾堅持!媽媽給你加油呢!”
“體委拿第一!”
女生們跑完後就在跑到邊上圍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喊,原本是挺熱鬧,但聲音都在男生們跑到第二圈時漸漸止歇了。
只因九班體委周遠杭在1000米這一項的不敗戰績有了終結的跡象,他是體育特招進來的,體能比普通學生好很多,以前的一千米都至少甩第二名半圈。可這次卻不一樣,因為周遠杭身邊還咬着謝北沅。
“看兩個帥哥battle也太幸福了吧?”有女生壓着聲音跟小姐妹說話,話音很快又被周圍人的歡呼壓了下去,因為就在最後半圈的時候,周遠杭和謝北沅雙雙加速,最後謝北沅反超周遠杭,拿下了第一,也硬生生把體測跑出了運動會的氣勢。
“不錯啊,都快趕上校記錄了。”體育老師按了秒表,略顯驚訝地看了眼謝北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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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北沅擡手拭去額上的汗,淡淡地“嗯”了一聲,他沒在跑道上多留,轉身走向樹蔭下的長椅。
顧禾是在隊伍裏當混子的,最後輕輕松松混了個及格分,之後他看天比較熱,正好大家也都跑累了,就去學校超市買了兩箱礦泉水回來分給他們。
“小禾你真是天使。”秦雅一口氣灌了半瓶水,滿足地嘆了口氣。她環顧一圈,見大家都拿到水了,只有謝北沅一個人坐在那邊的長椅上玩手機,不由得感慨一句:
“果然,高處不勝寒,人越帥也就越孤獨。”
宋媛媛覺得好笑,彎腰從箱子裏拿了瓶水遞給她:“給你,送給他,去搭讪吧。”
秦雅縮縮脖子,一個勁地擺手,慫道:“不了不了,我不配跟帥哥說話,他好冷,我看着都害怕。”
“我去吧。”
顧禾看似有些無奈地接過宋媛媛手裏的水,這就走到長椅邊上半蹲下來,擡手把水遞給謝北沅,小聲問了句:
“三哥,要喝點水嗎?”
謝北沅擡眸看着他,唇角微抿,冷着臉說:
“謝謝,不用了。”
“都是同學,那麽客氣做什麽。”一旁的周遠杭注意到這邊,笑着湊了過來:
“到了九班都是一家人,诶,話說你體能不錯啊,會打球嗎,下次一起打啊?”
謝北沅看了他一眼,又淡淡地轉過眼去。此時教學樓那邊傳來下課鈴聲,他不急不緩站起身來,留下一句:
“不是客氣,只是單純的不想要。還有,謝謝你的邀請,可我不喜歡打籃球。”
他們周圍不少人都聽到了這句話,一時皆愣愣地看着顧北沅,等到人走遠了才緩過神來:
“我天,他好拽啊??他這性格長這麽大沒被揍過嗎……”
“他好兇我好愛,這就是霸道總裁的少年時期嗎。”
“得了吧,說不定是個霸道窮哔呢。”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要粉轉黑了,小禾,你以後別跟他說話了!”秦雅氣得直跺腳。
說實話,謝北沅說的話都還算有禮貌,也沒有哪句很過分,但從他嘴裏用那種冷漠疏離的語氣說出來就顯得格外地拽,令人不爽。大概這就是傳說中低情商聊天終結者的完美範例。
顧禾已經氣到暗自磨牙了。
謝北沅,真的是如傳聞中一樣難搞。
而與此同時,一中的匿名論壇上暗暗冒出了一個新帖子,标題赫然寫着:
[震驚!九班插班生一天之內連傷綿羊兩次,綿羊拿着送不出去的礦泉水潸然淚下]
帖子的樓主ID叫“綿羊全球粉絲後援會”,打字手速飛快,很快就把一天之內謝北沅對顧禾的惡劣行徑控訴了個遍。
“雖然但是,可能孤狼只是單純的情商低?畢竟的确不熟啊……而且沒誰規定是個人就必須喜歡綿羊吧?(沒有說綿羊不好的意思,他很可愛,我很喜歡他)”
“樓上,說得沒錯,但哪個正常人對着綿羊那張臉還能說出來那種話?我倒是覺得他倆是有什麽過節,我聽綿羊叫他三哥來者。”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讨厭綿羊那樣的天使吧?”
“我去年跟孤狼一屆的,放心,他這人就那樣,冷冰冰地說話還不好聽,習慣就好。但我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孤狼平時非必要是不會說話的。所以他不會真的讨厭綿羊吧?”
“完了,我的cp還沒開始磕就be了。”
“樓上姐妹不如來磕二哈跟綿羊?入股不虧!”
帖子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而綿羊本人什麽都不知道,正在畫室漫不經心地削鉛筆。
顧禾每天下午都會用兩節課時間去畫室畫畫,他成績很穩,班裏的老師對此也不會多說什麽。
“嗯?小禾,你來這麽早啊。”
一個長發男生推門進來,看見顧禾時愣了一下。
“嗯,不是快比賽了嗎,想多練練。”顧禾笑答。
男生叫傅遙,也是藝術生,只是比顧禾高一屆,因為去年沒有考上理想的美院所以選擇了複讀重修。
“有天賦還這麽努力,你不拿第一誰拿啊。”傅遙笑着打趣,邊繞到顧禾畫板前看了一眼。
顧禾畫的是一束花,因為是素描所以只有黑白兩種顏色,可形準和明暗關系都極其到位,比起一些名美院的學生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傅遙眼裏滿是贊賞:“真好,大賽冠軍預定給你了。”
說着,他又湊近了看看,像是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顧禾道:“話說小禾,怎麽只見你畫些靜物和風景,偶爾畫畫動物和人像呗,正好今天祁老師說要過來,他要自己做模特給咱們練手。”
顧禾表情凝滞了一瞬,他無意識地反複推着手裏的美工刀刀刃,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顧禾似乎是在心裏思量着什麽,半晌,他把鉛筆和美工刀放回筆盒裏,有些抱歉地對傅遙說:
“學長,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今天下午就先不畫了,你幫我跟祁老師請個假可以嗎。”
“诶?”傅遙有些遺憾:“這樣啊,唉,讓祁老師當回模特可不容易,你這次錯過可就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了。”
顧禾表示自己也很遺憾,之後就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畫具,在祁老師過來前離開了畫室,不給他一絲一毫留住自己的機會。
他回教室看了一眼,班裏很安靜,正在考理綜小測。顧禾不想進去考試,于是在教室門口晃了半分鐘,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來給唐曉放發了條消息:
“在哪呢?”
以顧禾對唐曉放的了解,這貨絕對不可能乖乖在學校待着,有一半以上的幾率都是在外面鬼混。
果然,唐曉放過了一會兒回了他兩個字:“游戲廳。”
之後又補了一句:“咋,你要過來找我嗎,就是咱以前常去的那家。”
顧禾回了他一個“嗯”,這就背起自己的書包,輕車熟路地繞到學校後牆翻了出去。
他找到唐曉放的時候,這人正熱火朝天地打着游戲,中途側頭瞥了他一眼,這就在百忙之中抽空把隔壁座位放着的外套拽了回來:
“坐,給你留的位置,你等我打完這把咱們聯機。”
顧禾點點頭,伸手在桌角上撬開了玻璃汽水的瓶子,邊喝邊看唐曉放打游戲。
“你丫別看我啊,看我我緊張。話說您這三好學生今天怎麽叛逆了,還翹課出來跟我打游戲,想我了?”
“嘁。”顧禾回他一個三分譏笑七分涼薄的冷哼,裏面寫滿了不屑與鄙夷。
唐曉放閉嘴了。
“我不想畫畫,班裏在考試,就出來玩玩。”顧禾大發慈悲跟他解釋了一句。
“哦。”唐曉放點點頭,頓了頓又問:“你昨天跟謝北沅怎麽說的,吉他他收了嗎?”
顧禾聽見謝北沅的名字就來氣,他悶悶搖搖頭。
唐曉放好不容易看見顧禾吃癟一次,不免幸災樂禍:“哈哈哈哈我就說吧,謝北沅這人可古怪了,我姐有時候都受不了他。”
顧禾皺皺眉:“為什麽這麽說,唐曉寧是他女朋友?”
“我不知道,我姐又不跟我說這些,但感覺關系應該不差。”
顧禾點點頭,心裏有一絲煩躁。他仰頭喝了口汽水,目光漫無目的地在游戲廳裏瞟着。
這個時間游戲廳裏人不少,多半是社會上的混子還有無所事事的中年大叔,其中不少人嘴裏叼着煙,罵罵咧咧地打着游戲。而正是在這一片哄鬧中,顧禾透過煙雲看見了一個人。
說曹操曹操到,煙雲那頭,謝北沅冷着一張臉走到一排機器前,他似乎是不喜歡聞煙味,一雙眉緊緊皺着。而他身邊還跟了一個人,那是個長相明豔的女孩,一頭大波浪卷發垂在肩上,為她平添一絲妩媚。
這個女孩顧禾見過,正是唐曉放剛才提過的姐姐,唐曉寧。
顧禾心裏有點不爽。
他原本以為謝北沅是因為性格原因,所以對誰都冷冰冰的,拒人于千裏之外,應該也沒有什麽關系近的朋友,但現在看來好像并不是這樣。
原來謝北沅也是會交朋友的,他只是不喜歡自己,不喜歡跟自己說話,也不喜歡自己給他的吉他和礦泉水。
顧禾很不爽。他的勝負欲在這一刻燃起,到達了頂峰。
他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