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禾整個人都靠在謝北沅身上，腦袋空白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慌忙撐着地就要起身，然而手指卻在地上觸到了什麽東西。

那東西觸感像是柔軟的緞面，顧禾下意識握住了，之後借着放映廳微弱的光看了一眼，只見是個紅色的福袋。

顧禾輕輕捏了捏，裏面還裝了個硬邦邦的小物件。

他有點激動地把福袋展示給謝北沅看，壓着用氣聲跟他說：

“周老師的信物！！我們居然找到啦！”

謝北沅面色平靜地看了眼他手上的小福袋，接着像是注意到了什麽，目光緩緩挪去了他身後。

顧禾愣了一下，而後順着謝北沅目光回頭看去，這就在自己身後那條過道裏看見了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

小女孩意識到自己被人發現了，只往旁邊挪了挪，悄悄探出頭來看着這兩個奇怪的哥哥。

“你們在玩游戲嗎？”

顧禾臉有些熱，他也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在外人看來會有多詭異，于是尴尬地笑笑，之後沖着小女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小女孩以為哥哥在邀請自己一起玩游戲，于是乖乖捂住了自己嘴巴，也學着他們蹲了下來。

“哎呦，妞妞，讓你謝謝哥哥，你怎麽跑進來了呀。”

正在顧禾苦惱要怎麽跟小女孩解釋時，小女孩的奶奶突然走了進來。她本來想把孫女叫走，結果就看這小家夥正奇奇怪怪地捂着嘴蹲在地上。

妞妞看見奶奶來了，一雙大眼睛骨碌碌轉了兩下，最後決定跟奶奶坦白：

“我在跟大哥哥們玩游戲。”

“大哥哥？這哪有大……”奶奶的話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因為她也看見了縮在座椅空隙間的那兩個大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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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顧禾跟這位奶奶尴尬對視，相視一笑。

見被人發現了，謝北沅倒是神色如常地站起身來，仿佛這尴尬的畫面與他無關。接着，他垂眸看了顧禾一眼，看人還懵着，就直接像拎小雞似的拉住了顧禾的後領，将人提了起來。

顧禾腦子都亂了，他勉強笑笑，跟奶奶說了句“我們先走了”，之後就匆匆拉着謝北沅的衣角逃也似的往外快步走去，結果才走到門口，他就遇上了一開始想躲開的那個人。

蘇钰原本跟幾個朋友找見了這個電影院，想進去避避暑，可還沒等他進去就遇見了昨天那個落水的小女孩和她的奶奶。

奶奶很熱情，不住地謝謝蘇钰昨天救了她孫女，還一定要帶他回家吃頓飯，蘇钰有點為難，因此在門口多耽擱了一會兒，現在這是在等奶奶帶妞妞出來。

“蘇钰，可以啊，還做好事不留名呢。”蘇钰被朋友調侃了一句，可能是不好意思，這就上手不輕不重地捶了他一下，再轉眼時就看見了剛從放映廳裏出來的顧禾。

“顧禾？”蘇钰有點意外能在這遇見他。

一旁的朋友聽過顧禾的傳聞，自然也認得這位九班團寵，此時一臉八卦地問道：“你倆認識啊？”

蘇钰看着顧禾，猶豫了一下，最後僵硬地說了句不認識。

顧禾則是整理好心情，熟練地朝對面幾個人笑了笑。

“原來你們都是同學啊？”

正在此時，奶奶抱着妞妞從放映廳裏出來，她笑眯眯地看着顧禾跟謝北沅，又把蘇钰的事跡複述誇贊了一遍：

“你們這位同學啊真是個好男孩！昨天我孫女一個人跑去河邊耍，結果掉到河裏去啦，多虧了這小男孩把她撈出來呢！來來來，都是同學，到奶奶家裏做做客嘛，吃了沒？奶奶給你們煮好吃的。”

蘇钰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誇，一時有些臉熱，他尴尬地撓撓頭：“真的不用了奶奶，都是舉手之勞，我們吃過了的。”

可奶奶實在是熱情，聽他這樣說依舊沒有放棄，非要拉着這群小孩回家做客，連顧禾和謝北沅都不願意放走。

顧禾看蘇钰他們實在是為難，也有點看不過去，這就軟着聲音接過了奶奶的話：

“謝謝奶奶的好意，我們很想去來着，但是我們下午就要回學校了，現在時間也不早，可能沒辦法去您家做客。但奶奶的心意我們都收到了，如果下次有機會來唐鎮我們再聚？”

說罷，顧禾又笑着将目光轉向妞妞。

小女孩的眼神狠清澈，正懵懂地望着他。顧禾眸色微深，語氣間帶了點嘆息似的意味：

“那種情況換做是誰都會幫忙的，只要妞妞沒事就好。

“一定要平安快樂的長大哦。”

有了顧禾這番話，奶奶終于放棄了帶他們回家的心思，只讓妞妞跟蘇钰正式地道了謝，這便同幾人告別。

顧禾沖她們揮揮手，轉身走出去幾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這就又小跑着回到妞妞身邊。

他蹲下身子，從口袋裏拿出之前撿到的蝴蝶結，認真地系在了妞妞的羊角辮上。

妞妞摸摸自己的辮子，細聲細氣地跟顧禾說了句“謝謝哥哥”。

顧禾沖她笑笑，最後的最後，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不遠處，謝北沅看着顧禾的背影，微微挑了眉。接着，他又将目光轉向一邊的蘇钰，好巧不巧看見這人眼裏一閃而過的痛色。

随後，蘇钰就轉開眼，跟自己朋友先走了。

明明認識，卻說是陌生人。

謝北沅昨天就覺得顧禾的不對勁像是對什麽事情的應激反應，現在看來倒是能确定了。而且這位蘇钰多半是最清楚這件事的人，甚至可能跟其有關。

謝北沅沉吟片刻，再看向顧禾。

這人表面跟私下截然相反的性格、細節和話術中藏着的各種小心思，還有昨天晚上幾近崩潰時流露出的脆弱，謝北沅都看過了。

但他想了解顧禾更多，想多知道些被他藏起來的東西，以至于在不知不覺間，他最開始對顧禾的反感都消失不見了。

跟妞妞他們告別後，顧禾一路上都沒說話，一直沉默到跟宋媛媛他們偶遇。

當時宋媛媛正跟秦雅抱怨周佳驚人的藏寶能力，顧禾聽見了，這才想起來自己找見的東西，于是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個福袋。

幾個人開開心心打開，發現福袋裏藏的是個陶瓷做的小招財貓。小玩意做得很精致，臉上的神态十分生動可愛，惹得宋媛媛少女心泛濫了好一陣。

顧禾看她喜歡，就說送給她好了，但宋媛媛卻是搖搖頭，意味不明地笑着眨眨眼：

“這可是你跟謝北沅一起找見的，是你們的回憶，我哪能要啊。”

“？”顧禾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

三班和九班在下午的時候集合完畢，這就坐上大巴開始返程。

路上，顧禾拿着小招財貓去找周佳換了“大禮”，周佳笑眯眯地說禮物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然而等到了學校，顧禾同組的五人高高興興跟去了周佳辦公室抱禮物，帶回來的卻是一人一摞全科五三。

秦雅一張臉都拉到西伯利亞了，她撇撇嘴：

“我說什麽？老周的禮物能是什麽讓人開心的東西！”

“想開點，你平時作業寫累了就換五三做，換種練習冊換種心情。”宋媛媛打趣道，随後看了一眼顧禾，見這人蔫巴巴的，多問了一句：

“小禾，你怎麽了，臉色看着不太好啊。”

謝北沅的目光挪去了顧禾身上。

顧禾臉色有些白，他有點暈乎乎的，不大舒服，勉強笑笑：

“沒事的。”

估計是昨天在浴室裏着了涼，緩緩就好了。

心裏是這樣想的，但等解散後，顧禾在回家路上被晚上的涼風一吹，腦袋更暈了。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回家後。那時顧禾蔫蔫地窩在沙發上，看見謝北彥開門回來後喊了聲“大哥好”。

謝北彥晚上有個會議，這時是回來拿文件的。他看顧禾狀态不大對，便走過去拭了拭他的額頭，果然有些燙。

“小禾你發燒了，我馬上要出門，請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顧禾聽見“醫生”兩個字，縮了縮脖子：“不用了大哥，你去忙吧，我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

謝北彥是真的有急事，便也沒跟顧禾争，但最後還是不太放心，就去樓上找了謝北沅，要他看着點顧禾。

等謝北沅下樓的時候，顧禾已經窩在沙發上睡着了。這家夥原本就白，燒起來的時候整張臉都通紅通紅的。

謝北沅低下身子，輕輕拍了拍他：

“你還沒吃藥，別在這睡。”

“嗯？”顧禾迷迷糊糊地半睜着眼，眼裏都是水汽，他呆呆地看着謝北沅，随後發出一聲撒嬌似的哼唧聲。

“……”

謝北沅站起身子，随後從一旁拿了張被單過來，二話不說将顧禾整個兒卷了進去，最後打橫抱了起來。

懷裏的人很輕，謝北沅抱着他并沒有費多大力氣。

此時顧禾半張臉藏在被單裏，被抱着的時候腦袋乖乖靠在謝北沅胸膛上，從謝北沅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他長而卷翹的睫毛。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捂得有點熱，顧禾輕輕拱了拱腦袋，将臉從被單裏探出來，用舌尖潤了潤自己有些幹燥的嘴唇。

謝北沅有些僵硬地挪開了目光。

顧禾的房間在謝北沅隔壁的隔壁，沒上鎖，所以輕輕一擰門把手就開了。

謝北沅進去将人放到床上，又出去找了把體溫槍，測過之後，看着上面的數字抿了抿唇。

[38度5.]

“顧禾？去醫院吧，或者我找醫生過來。”

謝北沅只是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下顧禾的意見，實際上還沒得到回答就已經點開手機開始翻醫生微信了。

結果忽然就有只手探出來蓋住了他的屏幕。

謝北沅微微挑眉，擡眼看去，只見剛才還睡得很沉的顧禾聽見“醫生”兩字立馬就掙開了眼睛，他倔強地捂住謝北沅的手機不讓他看，嘴裏小聲地說了一句：

“有你就好，不要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