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有你就好，不要醫生。”
聽見這話，謝北沅愣了一下，随後沒帶什麽情緒地勾起唇角：
“我是你的保姆嗎？”
話雖然這樣說，但他還是放下了手機，去找了退熱貼貼在顧禾腦門上。
顧禾被額上突如其來的冰涼刺得微微一顫，他眯眯眼睛，看着謝北沅，小聲回答他：
“你是我的三哥哥。”
“燒傻了？”謝北沅瞄他一眼，而後擡手從床頭櫃上拿過沖好的退燒藥遞給他：
“喝了再睡。”
顧禾“哦”了一聲，這就乖乖坐起身，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但下一秒就難過地皺起眉：
“燙。”
謝北沅看着顧禾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十分無奈地将玻璃杯拿了回來，又另外找了個空杯子，把沖好的顆粒在兩個杯子裏來回倒着。
幾次後，感覺溫度差不多了，謝北沅才把水杯遞回去。
謝北沅覺得今天的自己格外有耐心。
“謝謝三哥。”顧禾一口氣喝完藥，這就又縮回了被子裏，他像一只怕被抛棄的小動物，看着謝北沅試探地問：
“你會走嗎？”
謝北沅正有此意，但他看着顧禾那個眼神，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于是一個“嗯”到了嘴邊，又拐了彎成了句：
Advertisement
“你睡吧。”
這話的意思就是暫時不會走了，顧禾滿意地彎起眼睛，之後像是再忍不住困意，慢慢合上了眸子。
房間裏就開了一盞小夜燈，有點暗，但暖橘色的燈光将整個屋裏都映上了些許暖色。
謝北沅懶散地靠在椅背上，微揚起頭看着顧禾挂在牆上的那些畫。
這些畫都是顧禾搬過來後練手畫的，謝北彥有天看到了，就從家裏找了幾個畫框，挑了幾張裝裱起來挂去牆上。
這些畫裏有素描有油畫，畫的很好，多是些風景和靜物。謝北沅一張一張看過去，到了最後卻發現了絲不對勁。
他發現顧禾畫的畫裏沒有動物和人物，就算畫面裏是煙火氣十足的街道也看不見一個行人，甚至是貓貓狗狗花鳥魚蟲都沒有。
要說是空城也就罷了，但畫面中，街道邊的小吃攤上有熱騰騰的包子，邊上居民樓樓下還有一盤未完成的棋局，還有街邊很突兀立着的一根孤零零的糖葫蘆架子。
這些富有生活氣的東西停在空蕩蕩的街道中有種深深的違和感，讓人總覺得少些什麽。
意識到這點，謝北沅又重新看了一遍其它的畫，果然，顧禾畫出來的畫沒有活物。
謝北沅多少有點奇怪，但這也可能跟顧禾的喜好有關，因此也沒有多想。
他收回目光，看着顧禾似乎是睡着了，于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探了下顧禾的額頭。
這家夥喝完藥後出了點汗，溫度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吓人了。
謝北沅順勢用手背替他拭了拭汗，剛準備挪開的時候，小指卻是被人輕輕握住了。
顧禾是側着睡的，手也乖乖地放在枕邊，這時可能是感覺到了謝北沅的碰觸，下意識地就虛虛握了下手，剛好捉到了謝北沅修長的手指。
顧禾的掌心熱熱的，謝北沅手涼，對于這份暖意就更為敏感一些。他瞳孔輕微地顫了一下，心裏悄悄生出了些奇怪的情緒，但還沒等他仔細琢磨那絲情緒從何而來，原本的怔神就被餘光內突然出現的一道光打斷了。
那是顧禾的手機，因為微信的新消息所以自動亮了屏。
謝北沅下意識垂眸看了一眼。
顧禾的屏保是梵高的名畫《星夜》，畫面以細碎的筆觸描繪出深藍的星空與卷雲，很美，但謝北沅卻沒心思去欣賞，因為他的目光落到了屏幕中那條顯眼的消息推送上。
謝北沅不是個喜歡關注別人隐私的人，看顧禾的手機屏幕也完全是下意識的捕捉光源，但他之後卻沒有移開眼睛，因為好巧不巧，他在消息推送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條微信是唐曉放發來的：
“秋游回來了？跟謝北沅進展如何？”
謝北沅輕挑了眉梢，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屏幕中就又彈出一條消息：
“別不信邪，別想着當我幹爹了！謝三真的很！難！搞！”
看着這兩行字，謝北沅眼神逐漸冷了下去。
進展、不信邪、難搞，這些字眼明明白白的放在這，昭示着顧禾一開始就是有意在接近他的事實。
但看見這些，謝北沅也沒有很意外，畢竟他早就知道顧禾的本性。這家夥太過聰明，即使謝北沅一開始有意回避，可最後還是與最早的選擇背道而馳。
是故意的嗎？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每一句不經意間帶着撩撥的話……到了現在，謝北沅不得不承認，顧禾真的是個厲害的人，可能有些人真的天生帶着蠱惑人心的本事，叫人不自覺就想接近。
可謝北沅不想成為人家消遣時的賭注，他也不喜歡被別人置于鼓掌的感覺，他惹不起顧禾。
那就躲開。
思及此，謝北沅默默抽回了手。
他又看了一眼顧禾，這就起身将椅子放回原位，關門走了出去。
正在熟睡的顧禾自然不知道這個小插曲，第二天早上起床時，他只覺得神清氣爽，早早就下了樓。
謝宅很大，但謝父目前正在國外度假，謝北彥工作很忙，三天兩頭住公司，謝北辰還是大學生，只有周末才回來住，因此一般情況下家裏就只有顧禾跟謝北沅，還有負責做早晚餐的阿姨。
“喲小禾，今天起這麽早呀，快來快來，粥馬上熬好了。”
王姨很喜歡顧禾，平日裏對他也很熱情，此時正招呼着顧禾去吃早餐。
顧禾笑眯眯應了。
他吃飯不算快，又細嚼慢咽地磨了很久，等到一碗粥都見底了，謝北沅才從樓上晃下來。
“三哥三哥，今天王姨煮的粥超好喝，你……”
顧禾沖謝北沅揮揮手，邀請他一起吃早餐，誰想到謝北沅連眼神都沒給他分一個，直直就從他眼前路過，順便留下一句：
“不吃，先走了。”
顧禾笑容僵了一瞬。明明這幾天下來他跟謝北沅的關系應該近了，怎麽現在又成了這木頭樣子？
顧禾莫名其妙有種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謝北沅走後，顧禾有些郁悶地捧起碗一口氣把剩下的粥喝完了，王姨見他這碰了壁的委屈模樣，出聲安慰道：
“沒事小禾，老三就是那個性格，平時連小辰都不怎麽敢跟他說話的，別郁悶了，快去上學吧。”
然而事實證明顧禾的猜測沒錯，謝北沅對他的态度突然轉變也并不是性格原因。
今天謝北沅缺了兩節課，一直到第二節 課間才像沒事人一樣晃了進來，一進來後就回了自己位置趴着睡覺，連顧禾的問好都沒有搭理。
宋媛媛目睹了一切，轉過來問顧禾：
“小禾，你跟謝北沅吵架了？他以前雖然冷冰冰的，但打招呼至少是會回應的，怎麽今天成這樣了？”
好問題，顧禾也很想知道。
明明昨天兩人還好好的，謝北沅還會抱他還給他貼退燒貼還給他沖顆粒，這些溫柔都是假的嗎，謝北沅是被存檔重來然後好感度清零了嗎？！
顧禾氣炸了，一早上都悶悶不樂，直到中午他被宋媛媛拉着去了食堂，看見了自己一個人吃飯的謝北沅，決定再給謝北沅一個機會。
這個時間食堂人很多，基本沒有什麽空位，而或許是謝北沅氣場太強，沒人敢跟他同框，因此這張桌子只坐了謝北沅一個人。
顧禾理理心情，端着自己的餐盤放到了謝北沅對面。他唇角揚起成一個最甜的弧度，小聲問謝北沅：
“三哥，我可以坐這裏嗎。”
謝北沅聽見這話，動作頓了一下。
他原本用筷子夾了根青菜，但下一秒就丢回了碗裏，連顧禾精心準備的笑容都沒賞臉看一眼，這就放了筷子起身端起餐盤就走：
“我好了，你随意。”
“？”
顧禾的笑容碎掉了，他慢慢換上委屈的表情，目送着謝北沅離去，之後就一個人坐在桌邊興致不高地戳着丸子。
這時宋媛媛和秦雅也端了餐盤走過來，她們剛剛就看見了謝北沅潇灑離去的背影，再看顧禾一副難過模樣也能猜個大概。
宋媛媛十分心痛：“小禾，你以後別跟謝北沅說話了，你別傷心，他這種人沒有心！”
秦雅倒沒有幫腔，只是叼着筷子若有所思，最後發出了靈魂拷問?：
“昨天從唐鎮回來還好好的吧，小禾，你們昨天晚上幹什麽了？”
顧禾搖搖頭，沒心情再說這些，但下一瞬，他腦海中電光一閃，突然就想起了些什麽。
他放下筷子，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翻開唐曉放的微信聊天框看了一眼。
今天顧禾起床的時摁開手機有看見唐曉放給自己發消息，但當時他還迷糊着，沒認真看內容就點了叉號，現在再看這兩句話的內容和發送時間……
做個大膽的假設，昨天晚上謝北沅一直在他床邊守着沒走，後來唐曉放發了兩條消息喚醒了屏幕，這玩意又恰好被謝北沅看見了。很好，謝北沅這種孤狼性格肯定覺得自己被耍了，因此決定遠離他并且徹底跟他斷開關系皆大歡喜。
說得通，破案了。
顧禾表情都有些維持不下去，捏着手機的手骨節都有些發白。
最終，他咬着牙給唐曉放發了句話：
“你他媽，真是個大寫的豬隊友[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