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顧禾皺緊了眉,一把拉過謝北沅的手。
只見這人白皙手腕上十分突兀地多出來兩道牙印,傷口可見血色,似乎還微微腫起了。
“沒事。”謝北沅想把手抽回來,結果面前的少年力氣大得驚人。他擡頭看了謝北沅一眼,面上神色是謝北沅從沒見過的模樣。
顧禾都快哭了,他像一頭小獸一般,慌亂又氣憤地看着謝北沅:
“怎麽可能沒事?”
那是蛇啊,被蛇咬到會死的。他們現在還在林區困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謝北沅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那……”謝北沅被他這模樣唬住了,他張張口,剛想說什麽,便見顧禾突然低下頭去,接着,他手腕上便傳來一陣溫熱觸感。
少年的唇很軟。
顧禾學着電視劇裏的做法,試圖将毒血吸出來,但他好努力才嘗到齒間那點淡淡的血腥味。
他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但也沒有多想,側頭吐掉血後,擡眼,正好對上謝北沅那雙含了些許笑意的眼。
謝北沅的眼睛很好看,但平時總是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寒意,可一笑起來,眼睛微微彎起,就攜了些許寒冰初融的暖意。
顧禾有一瞬的失神,随後耳尖有些熱,他撇開目光:
“笑什麽?”
謝北沅搖搖頭,垂眸抽回手,低聲說了句“謝謝”。
顧禾還皺着眉,他用力從自己的衣擺處撕下一道布條,綁在謝北沅小臂上試圖減緩血液流通,最後憂心忡忡地說:
“應該沒事了,你堅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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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北沅笑意漸深,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只含笑望着顧禾。
他坐到顧禾身邊,溫聲道:“睡一會兒?”
“不困。”顧禾悄悄往他身邊縮了縮,然而才說出這句話沒多久,他就有些撐不住眼皮了。
顧禾揉揉眼睛,但還是沒撐住,最後歪頭靠在了謝北沅肩膀上,鼻間盡是他身上清淺的草木香。
很好聞。
—
顧禾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又回到了他視作噩夢的那一日。那天連天空都似乎是血紅色的,不遠處的地面鋪着成片成片的血跡,刺痛了顧禾的眼。
他想動一動,但整個人就像被釘在地上了一般,連挪動步伐都做不到。
顧禾想喊,但連嗓子都是啞的,想閉眼,可目光卻又黏在那片血跡上移不開。
直到有一只手從後面探過,輕輕蓋上了他的眼睛。
“別看。”
來人嗓音低沉,語氣是萬年不變的冷淡。
視線陷入一片漆黑,但顧禾莫名有種安心的感覺。
随後,他鼻間漫上來蘇水的味道,身體各處也漸漸傳來痛感。顧禾深吸一口氣,慢慢睜開了眼睛。
“嗯,小禾醒了?”床邊的人是謝北辰,他身邊還站了個年輕醫生。
醫生看了顧禾一眼,低頭往紙上劃了兩道:“輕微腦震蕩,最好休息一周,外傷沒有特別嚴重的,放心。”
顧禾頭有些痛,他在病房裏看了一圈,沒見謝北沅,又想起他手上的傷,于是有些擔心地問:
“現在幾點了,三哥呢?他沒事吧?”
“晚上十點。”謝北辰看了眼表,有點茫然:
“謝北沅能有什麽事,不就被蛇咬了一下嗎?”
謝北辰的語氣輕飄飄,仿佛真的不是什麽大事。
等等。
顧禾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那蛇,沒毒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顧禾默默翻了個身,把臉埋到了被子裏。
對哦,蛇還有無毒的。
顧禾忘了這一點,只先入為主地以為咬人的蛇都是響尾蛇眼鏡蛇之輩,怕極了謝北沅就這麽為了保護他而葬身蛇毒。
嘶。
怪不得當時謝三在笑!原來是在笑他傻!謝三明知道那蛇沒毒還不說!
丢死人了!!
顧禾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自己當時對謝北沅做的事,一時只想連夜帶着行李逃離這個星球。
但他逃離星球的大計還沒開始計劃就被手機鈴聲打斷了,顧禾頓了頓,從枕邊摸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打來電話的是顧蘭。
“喂,禾苗啊?”
顧蘭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有些失真。
她不像別人一樣叫他小禾,自從顧苗離開後,她一直在顧禾的昵稱中帶着顧苗的名字。
“嗯。”顧禾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個夢,聲音悶悶的。
“聽你北彥哥哥說你從山上掉下去了,沒事吧?要不要媽媽回去看看你?”
顧蘭語氣裏都是焦急。
“哪有那麽嚴重啊,沒事的,磕破皮而已,你放心呀。”
顧禾軟着聲音勸顧蘭,顧蘭勉強相信他沒事,正囑咐他些細碎的事情,話音中卻突然插進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小禾嗎?”
“嗯。”顧蘭應了一聲,随後簡單跟他講了顧禾的事。
“家裏三個大男人還護不住一個小禾,可真行。”謝遠安的聲音有些冷。
“不是的謝叔叔,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不關三個哥哥的事。”顧禾解釋道。
聽顧禾這樣說,謝遠安的語氣緩和了點,他接過顧蘭手機,問了幾句顧禾近況,最後別扭地多加了一句:
“你跟老三相處的怎麽樣?那家夥沒欺負你吧?他有好好上學嗎?”
顧禾頓了頓,只挑好聽的說:
“三哥很好,他還騎車帶我一起上學。”
“有車不開,騎自行車?”謝遠安覺得謝北沅就是在欺負顧禾!
顧禾被這話噎住了,聽謝遠安有憤怒的趨勢,忙岔開話題,說了幾句甜話,哄着那邊挂掉了電話。
一邊的謝北辰一聽到顧禾說出“謝叔叔”三個字,呼吸都放輕了,此時看顧禾挂了電話才敢問:
“我爸?”
顧禾點點頭。
“嘶,他居然跟顧阿姨在一起,難怪待在國外不回來。我說小禾,你不會真的要變成我們的弟弟了吧?”
謝北辰對自己這個準弟弟接受良好。
顧禾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其實他早就看出端倪了,但顧蘭一直把他當小孩,有什麽事也不願意跟他說。說來,顧蘭人漂亮,也聰明,事業上也很有一番成就,就是前些年心思一直在顧禾身上綁着,都沒有空去過自己的生活。
現在她想在一起的人,顧禾挺替她高興的。
正想着,病房的門被人打開,謝北沅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裏還提了一個保溫盒。
他估計是洗過澡,衣服也換了,整個人看起來有種慵懶的帥氣。
“這麽好啊謝北沅,給我的嗎?”謝北辰眼睛又要黏在保溫盒上了,站起身就要去接,結果被謝北沅無情閃開。
“你覺得呢?”
謝北辰委屈死了,他今天一天就吃了那麽兩口雞翅,現在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但好在他三弟還算善解人意,占了他座位後大發慈悲地留下一句:
“你走吧,晚上我在這。”
謝北辰聽了,有些猶豫。
他其實之前就有點奇怪,謝北沅跟顧禾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之前謝北沅不是還不太待見他嗎?
但謝北辰很快就不糾結了,心裏美滋滋想着我們小禾就是可愛,連謝北沅這種臭石頭都能捂暖,而後便一路哼着歌出去覓食了。
病房的門合上,屋裏就剩了顧禾跟謝北沅。
顧禾一看見謝北沅就想起自己鬧的烏龍,有些別扭。
但這別扭在謝北沅打開保溫盒後就消失了,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從裏面飄出來,惹得顧禾胃裏一陣咕咕叫。
謝北沅微微揚起唇角,從一旁拿了個小桌板給顧禾立好,接着用勺子攪攪粥,放在了顧禾面前。
顧禾坐起身子,小口嘗了一下,沒忍住誇道:“好香。”
“多吃點。”謝北沅靠在椅背上,看顧禾喝粥,心情也好了點。
顧禾很快把粥喝了個幹淨,十分滿足。他把保溫盒原樣蓋好,看看謝北沅,沒忍住問了一句:
“三哥,你怎麽會做飯的啊?”
像謝北沅這樣的人,吃穿不愁,一般都是不下廚房的大少爺人設,會做飯就很稀奇了,還做得這麽好。
“沒錢吃飯的時候就得學着做。”謝北沅淡淡答道。
跟謝家有些交情的人都知道,謝家老三在高三前跟他爹鬧了矛盾,一個人飛去了國外。謝父停了他所有卡,但這小子就是倔得不低頭,在外面失聯一年多,回來的時候已經成了外網小有名氣的作曲人。傳奇又勵志。
但這些光鮮的背後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最開始被停卡的時候,謝北沅每天只能去打打零工,為了省錢只能自己學着做菜,一開始做出來的東西難吃到自己都咽不下去,後來跟着網上的教程慢慢學才好一些。
到後來,他能自己掙錢了,但總也吃不慣當地的口味,索性就都自己弄着吃。
顧禾聽他說的,對于當時的情況猜也能猜個大概。他想象了一下謝北沅對着菜譜和鍋碗瓢盆皺眉臭臉的樣子,有點好笑。
“笑什麽?”謝北沅擡眸看着他。
“我在想,要是早點認識三哥就好了。”
顧禾表面一派誠懇又純良,心裏卻壞心眼的想着:
這樣就能親眼看看謝三圍着圍裙生氣的樣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