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顧禾這次意外,雖然傷得不嚴重,但有“輕微腦震蕩”唬着,謝北彥還是不放心地給他請了一星期假,一定要醫生說他徹底沒事才肯放他上學。

在他休息的這段時間裏,祁文打電話催過他比賽作品的進度,可顧禾實在畫不了動物,最後還是傅遙跟他換了考題,他這才開始動筆。

謝宅,顧禾坐在畫架前,抱着調色盤對着畫布發呆。

傅遙跟他換的題是“夏戀”,這個題目比什麽陽光下的貓大多了,也好讓顧禾避開動物和人物,但由于太過抽象,顧禾還是沒想好具體要怎樣表現。

他想了半天,偶然間瞥到畫架對面落地窗處被風帶起的紗簾,有了主意。

兩小時後,原本一片空白的畫布被顏料鋪滿,其上是一面落地窗,還有從窗口探進來的一節桃花,以及白瓷地面斑駁的光影碎片。整幅畫面都帶了點粉色的調子,叫人聯想到夏日冰涼的蜜桃氣泡水。

顧禾站起身走遠又看了看,總覺得還少些什麽東西,正苦惱時,身邊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謝北沅手上端了一碗洗好的草莓,遞到顧禾身前。

他這幾天都沒去上課,待在家裏更多的時間是寫譜子。前幾天謝家爺爺聽說顧禾受傷了,大老遠跑來看他,結果就看見謝北沅個不務正業的,之後氣呼呼又回老宅去了。

此時顧禾看看草莓,搖搖頭,擡手沖他晃晃自己滿是顏料的髒爪子:

“手髒。”

他的本意是讓謝北沅自己吃,結果這人看他這樣,直接從碗裏挑了顆草莓喂給他。

顧禾看着自己唇邊的草莓,望向謝北沅時,對方沖他輕輕挑了眉。

顧禾心跳漏了半拍,鬼使神差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我去?”

謝北辰進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不僅他,還有他後面幾個臉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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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媛媛秦雅周遠杭三臉懵地站在門口,一時竟不知自己該往哪看。

謝北沅掃了他們一眼,像是無事發生似的,又給顧禾喂了一顆草莓,便将碗放在一旁茶幾上,自己上樓去了。

“哈哈哈,我們家的兄弟關系都很好的!”

謝北辰給這三人解釋着,說出來的話卻連自己都不信。

謝三真尼瑪雙标!怎麽從來沒見他孝敬孝敬自己這個親哥!但轉念一想對象是顧禾他就又平衡了。

小禾嘛,誰不願意寵着呢。

“小禾,我在門口遇見你這些同學,說是來找你的,我就帶進來了哈。”

謝北辰是回家拿東西的,剛在門口遇見了原地打轉的宋媛媛他們,本着樂于助人的精神,謝北辰詢問了他們是否需要幫助,最後發現這些小孩原來是在找自己家。

顧禾還在因為剛才的事耳熱,他聽到這話,點點頭,将人帶去了自己房間。

“小禾,你跟謝北沅和好啦?”

宋媛媛一雙眼睛都在發光。

和好?

顧禾聽見這詞愣了一下。他這幾天跟謝北沅的關系好得有些理所當然,都差點忘了他們不久前才進行過為期一周的冷戰。

“算是吧。”顧禾有點心不在焉,他頓了頓,又問:

“你們怎麽想起來過來找我啊?”

“害,這不是聽老周說你受傷了嗎,當然要過來慰問一下啊,你這好同桌可是把這幾天你沒做的各科卷子都背來了,記得做完哦。”

宋媛媛笑得蔫壞,一邊的周遠杭聽到指示,立馬拉開書包,取出來厚厚一沓試卷擺在顧禾面前。

顧禾看見這分量,有點頭痛,默默把它們塞去了床底下。

幾人閑聊了一會兒,宋媛媛托着腮,突然想到了什麽,嘆了口氣道:

“我們今天本來叫了小蘊來着,可惜他有事情來不了。說來,小蘊最近都沒怎麽跟咱們說話呢。”

“明天模拟考,小蘊想多複習一下吧?他也挺累的啦,每天放學還要回去照顧家裏,哪像你每天只知道傻樂。”

秦雅十分無情地怼她,而後看向別處時目光頓了頓,伸手從地毯上撿了個什麽東西:

“小禾,你的東西掉了。”

顧禾看着那物件覺得陌生,仔細瞧了瞧,發現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這是個黑色三角形的硬片,在頂端穿了一根細銀鏈,成一條項鏈的模樣。而那黑色硬片底下還刻了一個小小的字母Y。

這不是彈吉他用的撥片嗎,謝北沅的?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房間?

顧禾心裏奇怪,但沒多想,随手裝進了口袋裏。

宋媛媛他們又待了一會兒便跟顧禾告別離開,明天模拟考,這幾人還是要臨時抱抱佛腳的。

顧禾把他們送到門口,之後沒回房間,而是又坐到了畫板前。

他總覺得似乎還應該加點什麽東西,但看了很久都沒頭緒,最後也沒落筆,看時間有些晚了,就收了東西上樓。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謝北辰拿了東西就回學校去了,因此現在偌大的宅子裏就只有顧禾跟謝北沅兩個人。

家裏的燈常年亮着,顧禾看着腳下地毯的花紋,心不在焉地想着那幅畫的事,随後耳邊就傳來一陣吉他撥弦的聲響。

那聲音從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是謝北沅房間的位置。他先是撥弦試了兩下音,随後便彈了一段顧禾從來沒有聽過的調子。

顧禾以前也聽過謝北沅彈吉他,但他的曲風一般都是輕搖滾類型,用的也都是電吉他,可現在不一樣。

吉他音色明亮厚重,是木吉他。謝北沅彈的曲調也溫柔輕快,帶了點類似民謠的傾訴感。

顧禾不自覺停下了腳步,他斜斜倚牆側耳聽着,連呼吸都放輕了。

仔細聽,弦音中似乎還帶着男生跟着調子的輕吟。

顧禾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弦音停止,他腦中都還是那個旋律。

他回味片刻,忽地靈光一閃,有些雀躍地折返回去。

半夜,謝北沅洗過澡下樓倒水喝,擡眼間,目光瞟到了遠處的畫架。

顧禾的畫布正面朝着他這邊,謝北沅微眯了眼睛,似乎發現畫面中多了什麽東西。

他緩步走過去,看清畫面時愣了一下,随後,好看的唇微微揚起了。

畫布中,落地窗旁,立着一把白色的木吉他,還有高腳凳上躺在玻璃碗中的草莓。

次日,一中進行了為期兩天的模拟考,第二天顧禾考完後就帶着畫板去了畫室,祁文看了他的作品很是滿意,把顧禾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到最後,這個小老頭猶豫着又跟他提道:

“小顧,你這個,有困難還是最好克服一下。你要是以後真的想走這條路,不可能畫一輩子靜物的。”

那天顧禾的狀态,祁文看在眼裏,對他的情況多少也能猜到一點,于是就想委婉些勸勸這孩子。

顧禾從小到大被無數老師說過這一點,這次也跟以前無數次一樣沒聽進心裏,只不走心地乖乖巧巧說自己知道了,這就跟祁文告別準備回教室去。

他平時喜歡走偏僻點的路,而那條路正好經過角落裏的水房。

這地方常年盤踞着房子野他們,果不其然,顧禾還沒走到那呢,鼻子裏就先竄進一股煙草味。

他心裏升起個蔫壞的主意,于是快步上前笑得可甜,從門口探頭笑道:

“嗨,讓我們看看今天方子野同學又犯了幾條校規呢?”

方子野被他這下吓得煙都沒拿穩,看清是誰後才撫着胸口說了句“卧槽”。

旁邊的小兄弟看見是誰來了,忙殷勤地上去,獻寶似的給顧禾遞了煙盒:

“小禾哥來了?來來來,這次是好煙。”

“日子過得不錯啊?”顧禾戲谑地望了方子野一眼。

說實話,這幾天顧禾好久沒摸過煙,還真挺饞這一口,于是小小放縱了一下,從小兄弟遞過來的煙盒中抽了一根出來。

“上次都翻車了,還敢抽?”

方子野叼着煙望着他。

對面的人褪去僞裝後就像是從綿羊變成了狐貍,他用纖細修長的手指夾着煙,往方子野眼前一送:

“你看我怕嗎?還不給你小禾哥點上?”

另一邊,謝北沅單肩背着書包,翹了自習課,準備從學校後門翻出去。

他從教學樓裏走,一路繞到水房那邊,結果遠遠就看見了那邊似乎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人影在路口探頭探腦一陣,最後低着頭快步走開了。

他路過謝北沅時,謝北沅看了他一眼。

這男生瘦瘦小小,頭發長的遮住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鏡。

他記得,這是顧禾之前的同桌,姓王來着。

謝北沅沒太在意他,很快就移開目光,走過拐角。

這層樓的拐角處有個水房,很少有人會來,基本上都是學校的小混子們偷着抽煙的地方,謝北沅路過時也聞到一股濃重的煙草味,不由得皺了眉。

他原本打算直接走過去的,但餘光卻瞥見水房裏有個人反應很大。

謝北沅下意識看了過去,只見方子野正拿着打火機,看見他後睜大了眼睛,忙伸手拍拍顧禾。

顧禾微微擡頭,似乎是有些不滿,接着,他看方子野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這就順着他的目光轉頭看了過去。

不遠處,謝北沅單肩背着包,直直望着他,有些戲谑地挑了眉。

顧禾懵了,眨眨眼睛:

“三,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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