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刈楚的聲音微啞,眼中也隐隐地帶了些戾氣,引得連枝連忙往後推了幾步,險些被門檻絆倒了去。

“你、你是誰!竟膽子大到藏在姑娘房中!”

“還有你,竟敢私藏野漢子,虧得我還以為你是個未開.苞的姑娘——”

“你再說我阿姐一句試試!”

連枝話音未落,少年徑直伸了手,如捉小雞一般,一把将女子捉了去。

他的目光森然。

“哎喲,痛!痛!”

對方嬌貴的身子骨被少年的手狠狠一鉗,登即便吃痛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慌張的懼意。可她的力道哪有少年的半分大?無論她如何推打,也甩不開少年的鉗制。

“你放開我!”

連枝急了,轉過頭狠狠地朝姜嬈罵了聲,“快叫他放手!君子動手不動口,你怎的還藏了個——”

“別吼我阿姐!”刈楚眼睛紅了,手上的力道不覺又重了三分,“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誰要是敢欺負他的阿嬈,他便敢上去同她拼命。

連枝被他這樣一吼,氣勢頃刻便弱了下來,慌忙轉過頭去,一雙星眸略帶雨,望着姜嬈。

“嬈姑娘,快叫這小子松手。”

連枝嬌嗔道,可姜嬈仍是半倚着身子靠在門邊,一雙眼清清冷冷地瞅着對峙的二人。

過了半天,她才緩緩開口:“阿楚,撒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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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聞聲,刈楚偏過頭去,放緩了語氣,“阿姐,你等等。”

旋即他又猛地将女人拉扯過來,“你!給我阿姐道歉!”

女人一個不備,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惶惶擡頭時,恰望入少年那雙清澈又帶有怒意的雙眼。

她一下子賠笑:“方才我同你阿姐打趣呢,你怎的就當了真。”

轉過頭,她忙向姜嬈道:“嬈姑娘,快和你阿弟說一聲,我在同你打趣呢,我們姐妹之間經常閑下來開開玩笑,叫他莫要當真。”

她現在有些怕那個少年微微泛着怒意的眼。

他的眼中,有着明烈的兇狠,如惡狼一般,讓人瞧了心驚膽戰。

見她這麽說了,姜嬈也不想将事情鬧大,便輕輕扯了扯少年的袖子:“算了,算了。”

刈楚垂了眼,望了她放在自己衣上的那雙素手,片刻點了點頭:“好。”

下一秒,他又兇狠地盯向眼前的女人:“所幸我阿姐脾性好,這次且放了你,若有下次——”

他兀地收緊了手上的力道,女人被他捏着又“哎呦”了一聲,連連喚道:“沒有下次了,沒有下次了!”

刈楚這才松了手,只見那女人往後趔趄了幾步,才惶惶定了神。

這個少年,好生兇惡。

連枝在心裏頭想到,大不了,她以後不再踏入這萱草苑一步。

她難道還躲不起那少年了嗎?

待連枝走後,姜嬈原本還以為能安生片刻,卻未想到蘇六姨又派七婆婆來,把她喚去了中堂。

一進中堂,六姨就把她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

原來是連枝将事情捅到了蘇六姨那裏,再加上她未能讨謝雲辭歡心,害得六姨栽培苦付,于是蘇六姨便更惱了,直接将她禁足三個月,不得踏出萱草苑半步。

“你若是再不争氣,便把你許給東城苗老算了!”

蘇六姨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慢慢地按揉着太陽穴,氣道。

“女兒知錯了。”

姜嬈已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膝蓋有些隐隐發麻,聽見六姨這麽說,整顆心忽地又提起來了。

她不要嫁給東城苗老。

苗家雖富貴,可他們的家主苗正安,卻是個虐待狂。聽聞爬上了他的床的姑娘,沒有一個是完完整整下來的。

雙手悄悄攥了裙角,一擡頭,她便看見站在六姨身邊的連枝。

連枝的唇邊,還挂着得意的笑意。

姜嬈跪在堂下,抿緊了發白的嘴唇,沒有吱聲。

待她走出中堂時,天已經快黑了。因為跪了許久,起身的那一刻她還恍惚了一下,眼前一黑,險些往身後栽去。

辛虧七婆婆好心扶了她一把,否則她這一下,不知摔得有多慘。

“嬈姑娘,放下你的心性吧。”

擦肩而過之際,七婆婆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引得姜嬈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

若是在上輩子,她肯定表面假笑着應了七婆婆的話,心裏卻不屑一顧地嗤笑一聲。

——論她的姿色,還用得着與連枝一起去争謝雲辭的寵愛?

然而現在,她卻反手握住了七婆婆的手,格外認真地點點頭:“好。”

好,她放下心性。

七婆婆扶着她走了一陣後便輕緩放開了手,對她說一句“我去照顧六姨,姑娘你慢些走”後,便轉身離開了。

獨留姜嬈扶了路邊的樹,彎下腰揉了揉跪得發麻的膝蓋,又輕嘆一聲,再往萱草苑的方向走去。

六姨将她禁足了三個月,這三個月,她不能再去同連枝去争那謝公子的恩寵。

三個月之後,她與連枝,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剛邁了一步,身後卻險險地閃過一個人形,她還未看清來者是誰,便被人用力一推,直直摔在了泥土裏。

“呀——”

驚呼一聲,她狼狽地擡了頭,正見連枝收回了手,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呀,嬈姑娘,怎麽走路這麽不小心。”

連枝的嘴角還噙着笑,袅袅傾下了身子,緩而将素白的玉手探出袖中。

姜嬈半坐在地上,一手撐着地,見狀,下意識地往後一躲。

卻引得對方嗤笑連連。

“嬈姑娘,我不過是想好心扶你一把罷了,這麽緊張做什麽。”

姜嬈一怔,下一秒對方已不由分說地拉住了她的手,卻猛地使了力,捏得她手骨生疼。

“嗳。”

不自覺地輕叫出聲,她往後縮了縮身子,一雙清冷的眼登時便望了過來。

“松手。”

“叫我松手啊?”連枝笑了,“今早你和那小子是如何折辱我的,嬈姑娘,你還記不記得,啊?”

言罷,她把姜嬈往後種種一推,旋即掏出帕子拭了手,緩緩站直了身子。

“姜嬈,”她說得慢條斯理,“你知不知道呀,有些花開得越高,就越少有人踮腳去采撷。”

“她只知道孤芳自賞,卻忘了高處不勝寒吶。”

連枝勾了唇,眸光輕悠悠地落到剛從地上站起的女子的身上,陡然輕笑。

旋即,她不屑一顧地轉了身,欲擡腳離去。

身後,一聲冷笑突然在黑夜中化開,帶着絲絲冷寂與幽然,引得連枝腳下一頓。

“難道做一朵花,最終的使命便是被人掐去了脖子,把玩在手裏麽?”

姜嬈站直了身子,将額前的絮絮碎發別在耳後,又伸了幾根手指打理自己的青絲。

連枝猛地轉過頭,恰見那少女垂了眼,安靜地将頭發整理整齊了,衣袂飄飄,翩然若仙。

“你諷刺我?”

“你哪裏來的膽子,竟敢諷刺未來的謝家夫人?”

連枝拔高了聲音,雙目微挑着,幽幽地“嗬”了一聲。

本以為會激怒姜嬈,卻沒想到,對方的面上沒有絲毫的愠意,反倒是溫婉地垂了眸,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

“不敢。”

瞧着面前之人悠然的面色,一股劇烈的挫敗感一下子湧上連枝的心頭。

她更惱了:“你有什麽不敢的?今早你還帶着那個後生把我折辱得好生凄慘!”

姜嬈轉了身:“那是你在自取其辱。”

言罷,她徐徐擡了腳,就要往萱草苑的方向走去。

身後之人面色一滞,眸中閃過一剎那的陰狠,又在女子擡腳之際伸出了手,再次狠狠地把她往前推去。

又是一個趔趄!

姜嬈一下子撲倒在地,兩眼昏黑。

只聽見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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