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
姜嬈兩手抱着倒下的刈楚,?多次想輕聲喚回他的知覺,但眼前的少年仍是緊閉着眼,?不吭一聲。
起初,?她還以為他是勞累所致,但當她的雙手拂向他的額頂時,卻震驚地發覺——他額上冒出的,?竟然全都是冷汗!
感覺到他的嘴唇似是動了動,?姜嬈連忙垂下頭去,?聽着他細微的呼吸聲,?聲音也一下子變得焦急起來:“阿楚,?你怎麽了?”
少年的嘴唇幹澀,喉嚨間也滿是澀意,過了許久,?才艱難地從牙縫兒中擠出來一聲:“阿、阿姐……”
聲音微不可查。
少女連忙俯下身子來,?盯着他蒼白的面色,只覺得一顆心揪得發緊,?“阿楚,我在。你、你這是怎麽了?”
為、為何竟然渾身冷汗不止?!
眉間微蹙,姜嬈終于将臉湊到了刈楚面前,極力去辨別着他如蚊鳴般細碎的聲音。這孩子的樣子,看上去像是極為難受,少年身形僵硬,面色也在月影與樹影的襯托下,?顯得愈發蒼白。
過了許久,她終于聽清楚了他口中的話:“阿姐,我沒事。”
她一愣,恰見身下的少年用胳膊肘撐了地,咬着唇,似是要努力地站起身子來。
心下一軟,她伸了手将他搖搖晃晃的身子扶住,對方的身體卻如同灌了鉛一般,一個趔趄,又壓回到了草叢中。
下一刻,她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姜嬈一驚:“阿楚,你何時傷得這麽重!”
他的胳膊上、他的衣裳上,全是血!
由于先前他是側着身,壓得衣服上的紅漬更加明顯,姜嬈看着他身上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呼吸一滞,旋即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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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急促:“阿楚,你起來!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我饞着你,我們必須要盡快走出這片林子。”
正說着,姜嬈的手摻在了他的胳膊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身上的傷口,猛吸了一口,渾身一使勁,想把正癱在地上的少年扶起來。
哪知,她渾身也失了力氣,一聲驚呼,整個人便往身後猛地栽去——
背上一陣發痛!撕心裂肺,似是要把她的整顆心給磕出來!
還未叫出聲,只覺身上又是一痛,那孩子已失了力氣,整個身體往她身上重重壓來!
“唔……”
她整個人被他壓在草叢中,悶哼了聲,擡眼之時恰見少年的睫毛也動了動,下一刻,他微阖的眼也緩緩睜了開。
“阿、阿姐?”
刈楚也是一驚,看着被自己無意間壓在身下不能動彈的女子,眸光輕輕一顫。
姜嬈見着,他撐着手欲支起身子來,卻因為渾身失了力而無疾而終。只是這一瞬間,她聞見了少年身上的血腥氣,夾雜着他發間的清香,撲面而來。
他悶哼一聲,聲音中,已有了撕裂的疼意,她擡着手,恰恰能看見他的傷口之處,不由得輕輕咬了咬唇。
聲音輕緩:“阿楚,你先起來。我給你檢查一下傷口,切莫感染了。”
“好。”他也咬了咬牙,聲音一沉,直了直雙臂,欲再次将身體支撐起來。卻在數秒後,她再次聽見少年不由自主的一聲悶哼。
少年略帶着幾分小委屈的聲音:“阿姐,我起不來。”
“……”
她伸出手去,隔在了她與刈楚的身體之間,剛想用力,手就被對方輕輕抓住。
“阿姐,不要推開我,”他皺緊了眉頭,面上露出一副痛苦之狀,旋即微擡着身子用手指了指胸脯之處,“這裏有傷,疼。”
言罷,他又如洩了氣一般,将整個身體的重量盡數耷拉在了她身上。
姜嬈被他壓得又是一聲輕哼,随後瞪大了雙眼,瞧着爬在自己身上的少年,過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楚,你、你壓得我——”
“疼麽?”
話音未落,那人已輕輕将她的話搶了去。
少年原本清淺的眸光在黑夜裏閃爍,融入如長河一般漆黑的夜幕裏,晦澀得讓人不可捉摸。
少女抿了抿唇,又輕輕點頭:“壓得我身子發酸。”
她的身子骨,仿若要被眼前之人壓得碎裂了開來。
身上之人似是笑了,隔着幾層布料,她感受到了刈楚從胸腔傳來的沉悶的震動。下一刻,他輕輕地往一旁側了側身子,又滾到她身旁的草叢之中去了。
她這才順過氣兒來。
好不容易舒坦了一會兒,誰知那孩子又再次壓上前來,看着被他壓在草叢中幹瞪眼兒的少女,刈楚笑了。
如一只小貓般,他乖巧地蹭了蹭她的脖頸,道:“地上好硬,傷口硌着,不舒服。”
姜嬈:“……”
瞧着她眼中微微泛起的愠意,刈楚眼中的笑意也逐漸消散了開,片刻後,只聽聞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別過頭去,那孩子又失了勁兒,将身體盡數耷在她的身上。
他的渾身,又開始冒起冷汗來。
“阿楚?”她已數不清今天為此膽戰心驚過多少次了,雙手動了動,剛準備将他的身子輕輕掀起來,忽地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正在悄悄盯着自己,在她伸手之際,少年又垂下頭來。
他的聲音恍若游絲:“阿姐……”
他的身子已經十分虛弱了,言語之中也夾雜了輕微的顫抖之聲,姜嬈手下一頓,旋即擡了頭。
“我在。”她聲音清澈通透,如澄澈的湖水。
刈楚的聲音卻低啞地令人發慌:“阿姐,我……”
“嗯?”
欲言又止之際,他終于完整地将一句話輕輕說了出來:“阿姐,若是我……若是我死了,你會為我傷心嗎?”
聞言,她愣了愣,旋即皺着眉頭,話語中已染上了幾分情緒:“阿楚,你在瞎說什麽胡話?”
不吉利,呸呸呸。
手指蜷了蜷,她剛準備開口勸他不要亂想,那孩子的話語又再一次逼了下來。他垂着頭,面上的表情看起來不太真切,有幾縷發絲垂落在她的面頰上,惹得她一陣發癢。
他的聲音輕輕,又沉沉:“阿姐,如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想我嗎?如若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為我傷心嗎?”
他問得極為認真,語氣也帶了幾分嚴肅氣,讓姜嬈渾身一愣,整個人也開始緊張起來。
似是下一秒就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一般,她顫抖着雙手,撫上少年的面頰:“阿楚,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姜嬈将頭輕輕擡起了,脖頸處的香氣一下子蠻漫過了濃郁的草香,萦繞在刈楚的鼻尖,久久不能消散。
月色下,她發髻微斜,衣影稍亂,小臉兒上挂滿了驚恐,好一副我見猶憐地模樣。
刈楚頓時覺得喉嚨間一澀,喉結也不自然地滾動開來,瞧着眼前的少女,他忍不住動了動身形。
一瞬間,他如同躺在了一大片雲朵裏,剎那間便置身于雲端。
他的眼中,一下子染了幾分無法明說的占有欲,雙手已不自覺地擡起來,自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姜嬈完全沒有察覺到少年的異樣,眼中仍是擔憂:“阿楚,你到底怎麽了,你、你說句話,好不好?”
“好。”他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方一出聲,才驚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得可怕!
“阿姐,”他瞧着月色下動人的少女,心尖兒驀地一顫,盯着她微微發澀的雙唇,突然道,“阿姐,你……親我一下好不好。”
她捧着他面頰的雙手頓了頓。
剛準備拒絕,眼前的少年卻又匆忙別過臉去,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後,他又重新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瞧着她面上的猶豫,沉了沉眸光。
眼中失落的情緒一閃而過。
良久,刈楚就這樣望了她良久,見她不曾再有任何反應,終是苦澀地勾了勾唇角,側過身去。
右手又握成拳,放在唇下,咳嗽起來。
他的咳嗽一陣一陣的,聽得姜嬈的心也一顫一顫的,在他的身體從自己身上擡起的那一刻,她的耳畔突然閃過少年方才低啞的話來。
他問她,如若她死了……
如若他死了?姜嬈敏銳地蹙緊了眉頭,看着刈楚渾身的鮮血,聽着他令人揪心的咳聲,突然覺得眼前之人的身子驟然變得輕薄起來。他此時此刻,如同一張極薄的宣紙,讓人一抓即破。
一抓,即碎。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前抓了抓,長長的指甲若有若無地拂過少年的下颌,引得他身形一頓,片刻之後,她的一雙素手便撫了上來。
阿楚。
心底裏,有個柔軟的聲音,在輕輕喚着少年的名字,讓她一下子心旌蕩漾起來。
刈楚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突然坐直了身子,一雙手輕柔地從他的脖頸攀向他發燙的面頰,停頓了片刻後,她輕輕閉上眼,将頭往上揚了揚,準确無誤地覆上了少年發澀的雙唇。
呼吸一滞。
她的吻格外輕柔,恍若春風在他唇角上輕輕拂過,吹落了一地杏花春雨,攪動了一池春水漣漪。
姜嬈的睫毛輕輕一顫,放在他面上的手又往前探了探,扶住了對方的後腦勺,那一吻又緩緩地加深了起來。
她明顯地感覺到,當她的唇貼上去的那一剎那,少年的身子猛地一僵,直到她的吻漸漸加深,刈楚才恍然回過神來,卻是笨拙地任由她貼合着自己的唇角,不做任何一絲的回應。
她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笑道,明明是他要她去吻她,如今他倒像是被人強行欺負了一般,竟如此懵懂無助的,讓她心中平白生了許多占有的想法來了。
竟想把眼前之人一下子撲倒在草叢中。
要怪,就怪這孩子,竟如此香甜。
姜嬈如是想到。
平日裏,她也在倚君閣裏聽聞過許多花事,不過六姨一直念叨着,她終是要嫁給謝雲辭的,于是她才沒與成年男人有過什麽過于親密的接觸。但每至月中,六姨總會讓有經驗的婆子來向她傳授行房之事,這一來二去,竟讓她無端地生起許多期待來。
縱她再怎麽不經人事,面對婆子的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語時,一顆芳心,總會有所動搖。
夜深時,姜嬈總會時不時地想起,她的那位如意郎君,現在在何地。
而如今……
呼吸頓了頓,她又抱緊了眼前的這個少年,他的呼吸早已被她折騰得發亂,紊亂交錯的呼吸間,她嗅到了一絲無措的氣息。
那孩子的身形頓了頓,身體于衣袍下已變得十分僵硬,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然,整個人也全然失了方才的神氣。
讓她不禁暗暗發起笑來。
又将手臂收了收,趁他不備之際,她一下子将刈楚的身體撲倒草叢中,看着面色慌張的少年,她的眼中動了情。
她……
她開始渴望這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