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十次游戲（十三）

好餓、好餓……

第一次，饑餓感是由心底那陌生的聲音引起，而後導致她身體感覺到饑餓，然後她再自我認知到“好餓啊”。

“這也許……黑鏡旋渦的污染。”吳三笙面露遲疑，她只知道黑鏡旋渦在碎鏡大陸出現，會影響到碎鏡大陸的生物，她沒來過這樣的黑鏡旋渦，對黑鏡旋渦也不太了解，所以……黑鏡旋渦的內部也可能存在污染嗎？由“塑料”而産生的污染……這種污染會讓人不斷感覺到饑餓，必須大量進食。而這個世界的食品店全是塑料，根本沒有可食用的東西，所以如果想要活下來的話……必須吃塑料！

一般的身體當然無法吃掉塑料，于是就催生出了“改造”和“清空腸胃”的醫院業務。

可無論什麽污染都有一個源頭，這座城市污染的源頭是什麽？黑鏡旋渦的污染……存在源頭嗎？吳三笙始終保持着冷靜，可即使再怎麽冷靜，她也無法憑空得出這些問題的答案。

黑鏡旋渦在碎鏡大陸産生污染，碎鏡大陸的應對方法便是清剿黑鏡旋渦，如果內裏是惡念便直接摧毀，如果是可溝通的鬼怪便要在控制中招攬，如果實在招攬不到且這旋渦對碎鏡大陸的污染危害又特別大，也得将之摧毀。

同理可得——他們得摧毀這座城市？

“我可以……吃個餅麽？”慕安柒面露無奈，她摁着肚子，實在是受不了了。

“這有什麽？如果不是你，我們可一點存貨都沒有。”方尋酒擺擺手，倒是很佩服慕安柒來，要知道他剛剛感覺到饑餓感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嚼了墊肚子。

夏芸她們也紛紛表示沒關系，慕安柒才取出一塊餅大口吃了起來，她确實是餓狠了，這種饑餓來得又強又急，慕安柒從未這麽餓過。

可當她掏出大餅大口吃起來的瞬間，醫院裏那些排隊的海洋生物全都呆住了：“那、那是什麽？那是、是食物？她、她手上怎麽會突然變出食物來？！”

“居然還有沒吃完的食物？天吶我也好想嘗一口，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吃過除了店裏之外的食物了！”

那些排隊的海洋生物躁動了起來，它們死死盯住了慕安柒手中的大餅，眼睛逐漸變得猩紅，在它們眼中，那大餅恐怕跟千億財産一樣吸引人。

慕安柒快速将大餅吃完了。

“啊，沒了……”

“算了，反正我也改造了。”

“也是，我的消化器官都改造完了，就算吃了也沒用……”

那些海洋生物有些念念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明明剛剛那樣激動，可它們沒有一條魚或是一只鳥沖過來搶奪食物，只是以極度渴求的目光注視着慕安柒進食，甚至于說，那是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包含了“渴求”“羨慕”“懷念”等種種情緒。等慕安柒吃完，它們便自我安慰着，也不再多想，繼續排隊等着改造了。

吳三笙默默觀察了一下，發現大多數身體外部沒有明顯改造成塑料的海洋生物情緒格外鮮活生動，而身體上已有部分改造成塑料或金屬的生物便看起來冷漠許多。嗯，或許用情感缺失來形容也可以。

“改造……”

慕安柒與方尋酒還是走進了新人檢查室，一走進去，慕安柒就愣住了，倒不是因為負責檢查她們的是一位金屬與塑料拼接起來的“人”，而是檢查室內居然有一個“老熟人”。

正是那失蹤了的人魚小姐。

人魚君惜從來沒這樣倒黴過，她只是接了一個普通的游戲工作罷了。在以往的工作內，她也只是唱唱歌、引誘一下玩家們，以此應付一下工作拿個基本工資而已。

人魚族的語言很奇特，太陰的鬼怪們聽不懂，所以就算她瞎唱，只要韻律和調在那兒，太陰的鬼怪們也聽不出有什麽不同來。

比如“我好想下班呀~好想下班啊~要是不工作~也有錢就好啦~”或者“為什麽還沒下班~為什麽還沒結束~一天天工作那麽多~到底要忙到什麽時候~我~想吃飯了啊~”

反正，鬼怪聽不懂，玩家也聽不懂。像這樣摸魚根本沒有事，她以前還因為那游戲的策劃鬼太摳門而在唱歌時夾帶私活抱怨了那策劃鬼的一毛不拔，也完全沒被發現。

直到這一次。

人魚小姐想：這可能就是報應吧。

只是這報應未免也太狠了一點，就算她亂唱歌，但曲調和音色都是穩的，也很好的完成了工作啊！她是有罪，但罪不至此啊！——

人魚小姐很後悔，她完全想不通為什麽她沒迷惑到那惡魔玩家，以至于那玩家無情對她吐出了“惡魔低語”。一個唱歌的人魚，被迫營業表演唱跳，那飛吻簡直把人魚小姐自己都驚呆了，她從來沒這樣奔放過！唱跳是另外的加錢！——兩個表演後，她被槍斃了。

人魚小姐決定罷工。

但錢到位了。

人魚小姐……再次上陣。

可、是！剛一冒頭就被槍斃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呢。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加錢。

人魚小姐表示自己又可以了，不就是再被爆頭一次嗎！容易，簡單！反正是在幻境內，短短幾秒鐘賺一大筆貫司他不香嗎！香死了！

……然後她就遭天譴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被卷入突然出現的黑鏡旋渦之內，成為黑鏡旋渦出現的第一批受害者。好在，這次黑鏡旋渦內的幻境讓她比較安心，盡管到處都是奇怪的塑料瓶、易拉罐甚至還有紙盒飲料的建築，這裏的海洋生物也不太聰明的樣子，但好歹這裏是水裏啊。只要她能茍到救援來臨——

她餓了。

人魚小姐不明白她為什麽餓了，但她就是餓了。

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她覺得她要餓死了。

跌跌撞撞差點餓死在路邊，後來好不容易拽了一條魚，才艱難地來到了醫院。

結果，還沒坐多久呢，就看到了熟悉的惡魔小隊。

“……”人魚小姐的眼裏常含淚水，她哀哀戚戚地看着那女惡魔，生怕這玩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又讓她跳舞。她已經很餓了，已經沒有力氣了。

慕安柒她們也很驚訝，這黑鏡旋渦出現在游戲裏，也許是碰巧将人魚小姐給吸了進來。難怪那歌聲戛然而止呢，慕安柒當時還奇怪怎麽剛進幻境啥也沒看到就結束了，她還以為是自己上次爆頭太過分，人魚小姐故意放水，原來……

這裏也不是之前那游戲了，人魚小姐現在也是一條受害魚，慕安柒自然不會将祝福浪費上去。至于交流……起碼也得離開醫院之後找個沒人的地方。她看向那金屬塑料拼接人：“新手檢查是什麽？”

“測試一下你們的身體素質，以此決定你們的改造進度與類型。然後在你們身上打上标記，成為我們正式的一員。這樣，你就可以免費去食品店、服裝店消費了。”

消費什麽？垃圾？塑料？慕安柒看着這金屬塑料人，偏生這人似乎完全沒有惡意，這想法和說法是它最真摯的想法。

這個城市……是垃圾回收站嗎？

“我們可以不被标記嗎？”

“你們不餓嗎？”金屬塑料人歪了歪頭，這是一種機械生物的奇怪情緒，他用他那獨特聲調繼續說着：“你們可以選擇暫時不被标記，不改造。但你們總會接受的。”

“否則，你們無法活下來。”

不變成污染的一部分，就無法在污染中存活。

可是，如果你真的接受了改造，與污染融為一體，那時候的你真的還算“活着”嗎？換一種說法，那時候的你，真的還是你嗎？

——慕安柒并沒有問出口。她覺得這話說出口，要麽這“人”無法理解，要麽就會徹底激怒他。

他們離開了這間房，金屬塑料人并沒有阻攔他們。或許在他的“程序”裏，他的任務只是給新手解答問題，并在新手願意的情況下對他們進行檢查及标記。

慕安柒她們也帶上了美人魚。

人魚小姐看起來快餓死了，還是夏芸把她扶出來的。她們找了個醫院的小角落，然後慕安柒從背包裏取出大餅給大家都分了一塊，最後自己也吃下一塊。

吃了些東西，人魚小姐終于活了過來。她看慕安柒的眼神還是略帶畏懼，但在吳三笙問話下，她一五一十将自己的遭遇全說了出來。

“你剛進入黑鏡旋渦，沒過多久就餓了？”夏芸有些詫異。

“你們難道不是嗎？”人魚小姐有些疑惑，她揉了揉肚子，“我、我其實還有點餓……”

“食物有限，能活就行。”吳三笙瞥了她一眼，拒絕了繼續給她食物。她思索片刻，便給出自己的猜測：“也許是因為她的人魚，這裏都是在海洋附近生活的生物，海魚、海龜、海鳥還有各種鯨類，剛剛在醫院裏也看到了水母之類的生物。而她是魚，所以被污染的速度會快很多。”

“因為我們是人類，所以如果不主動與這裏的生物接觸，吸引某個存在的注意……遭受污染的程度就很輕？”夏芸點了下頭，她揉了揉肚子，到現在她也沒體會到慕安柒她們的感覺，不過這黑鏡旋渦肯定不會一直放過她們，随着時間的推移，就算是人類她們也會被污染。

——就算不會，她們也會餓。而食物和水都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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