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戲來
海遠把裝雞蛋糕的塑料袋挂在葡萄架上攀爬的藤枝上。
人頭不用點了,七個,九龍頭竟然是七個,怎麽不改名叫葫蘆娃或者七個小矮人。
葫蘆娃們有一種要手刃仇人的儀式感。
海遠只覺得很無聊,非常無聊。
倒不是打架本身無聊,畢竟張得志把路野劃傷一禮拜都還疼着,他沒有打算放過張得志。
就只是打架就打架,能不能不來這麽多花架子啊。
海遠從小下棋,注意力十分受控,所以他能夠随意控制自己,無聊的時候可以按需走神。
等他回神聽見張得志說“江湖規矩……”的時候,一個沒忍住笑了。
葫蘆兄弟裏頭唱黑臉的那個瞬間暴跳,就要出手。
海遠放空的眼神霎時聚焦,人渣太多了,真想一鍵清空。
這次必須清空了,不然天天磨。
磨他就算了,折騰路野就不好了,畢竟小野哥要上好大學,時間不能浪費在這種破事兒上。
海遠說:“直接打吧,你們一塊來,江湖規矩我不想聽,帶刀的直接亮,有這時間早打完回去泡腳了。”
海遠說完:……
為什麽他不知怎麽想到了路野,就說出了泡腳這種詞彙。
一個好好的酷哥,進入了老年養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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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腳實在是過分嚣張。
“操.你大爺的。”張得志的小水果刀沖海遠揮來,海遠格住他手腕猛地一擰,都是巧勁兒,刀直接甩飛,差點誤傷一位葫蘆娃。
然後海遠順勢拽住張得志的小臂往自己左邊一帶,左腳向後穩住,抓住張得志就跟麻袋一樣翻了過來。
過肩摔,幹脆利落。
張得志觸地,重重一聲,整個人都麻了。
這是跆拳道基本功,一般學過的人這會兒就要上腿絞擰了,但是張得志畢竟不是從小打架打大的,在半空中轉了一圈兒,懵了,罵操。
海遠也操。
怎麽感覺他手腕擰轉那一下,有點太極裏的雲手的感覺,他就被路野摁着學了一次啊,別是什麽武學奇才吧。
海遠下手幹脆,沒有一絲猶豫。
幾個葫蘆娃扶人的扶人,上手的上手。
七手八腳的亂套,海遠踹、砸、閃,也很忙,竟然還被偷襲成功,下巴挨了一拳。
他這時候并不怕疼,順手就還回去了。
這時響起一陣機車轟鳴聲,刺眼的車燈在照向他們之前轉了向,猛然剎車熄火。
現在四下裏只有葡萄架上挂着的戶外小射燈亮着。
小射燈是葫蘆兄弟帶來的,快沒電了,所以十分昏黃。
海遠離開亂拳圈,看摩托車上下來的高個子男孩兒。
昏黃燈光給他暈一層毛邊,此時應該有一種古惑仔專用的BGM。
男孩穿了一身黑,走出一種六親不認的步伐,兇得一批。
他手上竟然還拎着一根微型警棍。
但是這人就算把自己走成戰神,海遠也認得出,路野。
路野走近,大家看清之後,十分驚訝。
因為路野其實不太算這事兒的關鍵人物,又是個乖乖學習的,直接都沒有被他們被放進複仇名單中。
但路野現在竟然來了,而且,還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路野頭發用發膠定型,隔着二裏地都聞得見那香。
他穿着黑短袖黑長褲,短袖下面還露着張狂的花臂水袖。
海遠跟大家一樣震驚,這又是哪一出?
路野怎麽知道他來這了……
不會是算的吧?
神了啊。
路野走過來,十分輕描淡寫,身上是不知道多少次面對這種事兒才生出來的游刃有餘。
路野說:“各位先緩緩,休息會兒咱們慢慢論。”
路野朝海遠看,下巴青了一塊,這幫傻逼。
但當着傻逼的面,路野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看海遠,沒表示什麽。
張得志緩過來又要張牙舞爪,路野伸縮棍陡然伸長,一棍子抵張得志的胸口說:“城東野哥,聽說過嗎?”
這名字像有魔力,霎時間大家都不動了,不可思議地看着路野。
人都類聚,凡是在這個圈子裏的,哪怕邊緣成了十八線,多多少少,都聽說過“城東野哥”。
路野說:“我平時沒不太露臉,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上次跟刀哥飙車,我贏了。”
葫蘆娃之一有點耳聞,但是……
但是但是但是!
路野……是城東野哥?!
操啊。
不可能,太瘠薄魔幻了。
大家徹底被将住了。
如果不信,繼續打就是了,但是萬一呢?
萬一惹了野哥,那真的是……捅個馬蜂窩結果捅出來一窩老虎。
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城東野哥啊,那個據說十多歲就黑吃黑幹掉了城東最大一個游戲廳的老大,身上有九九八十一刀,硬從黑拳游戲廳一路打出來的野哥?
傳言多半誇張得離題萬裏,自帶蝴蝶效應。
但是海遠看他們表現就知道,城東野哥是個名頭很大的社會哥。
海遠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
感覺自己有這種默契不是很值得驕傲。
但是,飙戲出現了人傳人現象。
海遠拉住路野的手腕,眉頭緊鎖,沉聲說:“野哥,我跟你說了,這點小事我自己可以,你出來幹什麽?”
葫蘆娃們:“……”
路野:“……”
默契說來就來,路野竟然接上了戲,對海遠說:“不放心你。”
海遠:“……”
?
飙戲時刻,不準說真話。
路野動了動,一線微光照他額間。
他平時頭發乖乖的,支棱起來才看得見,額骨有道疤,應該很久了,細細疤痕泛着危險的亮。
張得志臉色十分好看,像吞了三斤炸.藥不敢動,只能靠變幻莫測的表情來彰顯他的驚慌。
如果路野真的是野哥,那在學校裏帶着指虎那一拳,就夠他跪下來了。
路野對張得志說:“小朋友們,這事兒你們要想走我們的路子,就按規矩來。要是你們不想跟我對,那我不插手,就換個方式。這麽些年老是打打殺殺的,有點累了。”
大家震驚。
講個笑話,城東野哥說不要打打殺殺。
張得志沉默了一會兒,拿出煙盒遞給路野。
路野抽了一根夾起,張得志的火機湊過來火苗一亮,他吸了下去。
海遠心道要完,別嗆出來。
但是路小道可能是有吐納加持,竟然順利把煙抽了,還抽出了一副我一天三盒的雲淡風輕。
但是路野彈煙灰不太熟練,海遠敏銳地發現了。
城東野哥應該是真有其人,不過恰好跟路野重名了一個字吧。
“考慮嗎?”路野噴出口煙,微笑看張得志。
路野太清楚了,真招惹野哥,張得志是絕對不敢的,野哥那不是他的世界。
如果他這兒甚至都不是張得志的世界,他就更加不能讓海遠進來了。
路野已經知道了張得志的選擇。
但是路野得給他個臺階:“你打算算計我,被海遠擋了,你傷了我,我疼這好幾天,你也記過,這事兒就算兩清了。以後你跟海遠之間再有什麽競争,我就不管了,學生能不能多學學好。”
“我們……”海遠覺得自己仿佛聽錯了,“我們能有什麽競争?”
張得志主動說:“海遠,既然野哥發話了,那我們就按照學生的規矩來。五局三勝,比學生的事,你贏我兩次,我主動退學,反過來也一樣,敢嗎?”
海遠覺得這事兒太搞笑了,說:“比什麽?籃球跳繩兒拔河跑步?廣播體操?還是考試成績?”
張得志說:“都行。”
海遠:“……”
別的不說了,光說考試,那他豈不是有要輸的風險,他的成績……
滿十三中學渣的秋色,由他跟張得志平分。
沒事兒,這旁邊不就是未來北……
其實海遠覺得總的來說,路野應該上北影。
不過……光明正大競争,最後打臉打到張得志乖乖退學,也挺爽。
他反正不怕。
“成交。”海遠說。
路野随手拎着折疊棍,跟海遠說:“走吧,回家。”
葫蘆娃們風中淩亂,回家?
回哪個家?
海遠拿了雞蛋糕坐路野車後座。
夜風開始轉涼了,本來以為會是暢快的夜騎。
然而——
路野摩托車開得磕磕絆絆,幾次差點朝溝裏掀進去。
海遠為了安全起見,抓住路野的短袖,後來索性直接環住路野的腰。
太特麽危險了。
感覺自己出來打個架跟吃飯一樣平常,但是坐個路野的車坐出了小遠歷險記。
路野騎個摩托,騎出來一種喝了兩斤酒的風範。
海遠就知道,路野剛才那拉風出場,多半是靠強大的意志力秀出來的。
路野車頭猛地一擰,海遠腿撐地,上身不受控地撞上路野。
他攀住路野的肩說:“路小道,你行不行?”
路野說:“你對一個社會哥說‘行不行’?”
海遠擰着向後挪,說:“出戲了哥,平時忙得水都顧不上喝,哪兒來的時間磨練演技啊你。氣場強大,給你一百分,哦九九歸一,給你九十九分。”
路野壓不住笑意,繼續假裝把摩托車騎成醉駕。
一會兒他倏地停車,海遠又是向前一撞。
“你別……”路野回頭說,“你別蹭,我這個方向不好把握。”
路野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海遠忽然意識到他這麽貼着路野,哪哪兒都不對勁。
操啊。
海遠煩躁了,擡腿下車,“要不停這兒找個會騎的過來吧,你怎麽把車開過來的?”
路野長腿撐地抿唇看海遠,皺眉說:“你說呢?海遠同學,我不來你今天被人埋在這明天就上新聞。”
海遠好笑:“逗我呢?就葫蘆娃那一幫能怎麽樣……”
路野忽然嚴肅,說:“不管他們能不能怎麽樣,你一個人跑過來單刀赴會,就不行。”
路野是真的有點生氣。
擔心海遠。
“路野,”海遠看路野真要生氣,說,“這是我自己的事。”
路野愣了下。
海遠出了口就叫糟,這是什麽危險發言。
但說都說了,補救已經來不及。
海遠其實意思是他自己過來沒什麽,路野大晚上不知道哪兒借來這麽一套裝備磕磕絆絆地騎過來,多危險啊。
他不希望因為他,路野走出自己本來的環境。
學神就應該好好呆在學校裏,做天之驕子。
雖然他經常覺得自己爹不親媽不愛的,想有人關心他,但其實他只喜歡包攬別人的事兒。
別人欠他的他不計較,他一欠了別人的就芒刺在背。
好像他不值得誰對他這麽好一樣。
路野臉色緊得難堪,一副要算賬的氣勢,下車。
然而路野停車也不甚娴熟,腳蹬半天找不到,氣勢都沒了。
海遠心裏發澀,心想這一晚上路野怎麽過來的啊。
他真的不該這麽說。
海遠伸腳勾下腳撐,路野這才得解放,專心生氣:“不想讓我管你是吧,那我就不管了,我走了。”
海遠看路野背影,剛才那種六親不認的社會哥感覺全無,看着很寂寥。
別哭了吧。
海遠頓時無措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野哥:我哭了,我裝的。感謝在2021-02-0423:54:25~2021-02-0523:35: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想靜靜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