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伴琴書在是時

第四十八章

西溶并未料到臺下諸人不屑的眼神,但她稍稍一想,便有些明白了。到底是古代人,思想守舊,不能同語。

胤禟倒是大贊,連誇西溶雖是近來才學,卻是個唱戲的好苗子。胤禩和胤禛卻難免因此對這西溶輕視了些,從前覺得她古靈精怪少女心性,如今看來,卻未免太不懂事知禮。

之後西溶又給胤禟獻了幾份禮,均十分別出心裁,哄得胤禟十分開心。胤禛見西溶和八爺等人打得火熱,看她為了胤禟的生辰如此費心,心中略略有些不快。

胤禟愈看西溶愈是順眼,暗地裏一個勁兒地勸胤禩對西溶展開攻勢,到時候不但抱得美人歸,還增添了一大助力。胤禩卻總是淡淡笑着,不置可否,對待西溶的态度十分暧昧。

這種暧昧與溫柔蠱惑了西溶。她但以為古人保守,不敢明确表達感情,殊不知無論古今,暧昧都是因為不夠喜歡,甚至別有目的。

一個冷面四貝勒,一個溫柔八貝勒,西溶難以取舍。也不是沒想過痛痛快快做個決定,可她着實糾結,難以決斷。

等到巡幸塞外的皇上和太後等人即将抵達京城時,已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十月。今年的十月比往常要冷上許多,宮人們早早圍了龍華,披了鬥篷,換上了厚馬甲。

十四來找勇者來的極勤。等到德妃随皇帝回來後,他就又找不着機會了,能不來的勤麽?

這一日,他從上書房下了學,腳步匆匆,便要出去。一到門口,便恍然怔住。

方才十月,竟已天降大雪。雪花如若鵝毛般鋪天蓋地地飄落,樓臺亭閣俱被白色籠住,瓊花玉樹,寒氣襲人。

太監小魚子手腳利落地給十四系上鬥篷,戴上氈帽,随即試探着問道:“爺這是去……去格格那兒?”

十四唔了一聲,心頭莫名地有些悵然。他埋頭走着,複又想起小時候,那時不講究什麽男女大防,他對坤貞也沒什麽格外的想法,幾個小家夥一下雪就跑出來打雪仗,直到頭發和衣服全都濕透也不曾停下,最後被宮人死拉活拽回去,便連夜裏做夢都還在打。

那時候坤貞還是個醜丫頭,打雪仗時戰鬥力驚人,仿佛真的是在作戰一般認真。她教他如何暗中埋伏,如何隐蔽身形,如何穩準狠地攻擊……如今學了兵法之道,再回想起當時場景,着實佩服坤貞。

這般想着,十四再擡頭,已走到了坤貞住處的門口。

遙遙地,自屋子中傳出一陣斷斷續續的琴聲,難聽得令人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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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彎了彎唇。舒宜爾哈已開始教授勇者琴棋之道,棋倒還好,勇者上手很快,可缺乏文藝細胞的外星人對于撫琴之法就完全摸不到頭腦了。

果然,十四垮了門檻,掀簾入屋,便見勇者正面色僵硬地撫琴。她跟和人幹架似的,袖管高高挽起,周身萦繞着一股肅殺之氣。

十四的目光凝在勇者露出的白皙的小臂上,微微頓了頓,随即調笑道:“時人撫琴,不是推崇虞山派的清微淡遠,便是喜歡廣陵派的淡泊淳古,坤貞倒是厲害,獨創一門風格,着實與衆不同。”

勇者淡淡地看了眼他,心中郁卒。只是她從不輕言放棄,仍舊認真地撥弄琴弦,魔音斷斷續續地入耳,擾人心神。

十四一樂,上前一步去,借着糾正她的手勢,環住勇者。勇者無甚概念,只是覺得十四的糾正與指導确有效果,對十四暧昧的氣息和若有若無的接觸渾不在意。

“手不能這樣放,要這樣放……”

“輕一點,這裏重一點……”

“來,咱們換一個姿勢……”

“好,很好,很好聽……”

系統大叔要氣cry了!一百五十歲的老蘿莉被低等星球的幼體給猥亵了!還是在他這個監護人的面前!

史萊寶!史萊寶呢?

角落裏一個丸子狀的藍色生物正靠着牆酣睡,面上帶着隐隐的傻笑,可見正身處好夢一場。最可氣的是在他身後豎着一個牌子——“冬眠中,請勿打擾。”

喂!哪裏來的牌子啊?你沒有手怎麽寫的字啊?你一個史萊姆為什麽需要冬眠啊?系統大叔缺了幫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十四握着勇者的小手,嘴唇幾乎快要貼上勇者大人的面頰,氣息輕輕地拂上小勇者的皮膚……

他親眼看着勇者大人活了一百五十多年,所見過的和勇者如此親密的人除了海德利便是眼前這個肮髒的地球幼體。海德利那個種馬且不必說,無論他是否懷有某種龌龊的心思,他都和勇者具有父女之名,如這般的親密接觸都是合情合理合乎法律的,可是十四呢?他有什麽資本?有什麽權利?

勇者對大大滿足的十四和悲憤難當的系統大叔都幾無所察。在十四的殷殷教導下,她漸漸摸着了一點撫琴的門道,心裏微微放松。

今年天冷的極快,九月便有濃霧彌漫,揮散不去,到了十月,竟開始下雪了。接連有将近兩個月不曾見到紅燦燦暖呼呼的太陽,勇者感覺分外疲憊,平日裏均是在強撐精神。

此時心上放松,她愈發感覺疲倦。她緩緩起身,去一旁倒水喝,随即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十四端坐撫琴,面容清正,一曲暗含情絲的《鳳求凰》自指間緩緩流淌。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茶香袅袅,熱氣撲面,勇者困意漸生,竟不知不覺中撐着腮睡了起來。

十四笑望着她,停下手上撫琴的動作。喜嬷嬷和水英有事不在,莺哥剛剛才出去,不知做些什麽了,四下無人,十四心思悄動。

他緩步上前,走到外星人身前,微微俯□子,細細端詳着她秀美的面容。

她睜着眼時,因那雙直勾勾而沁着冷意的眸子的緣故,顯得有些難以接近。如今她阖目酣睡,氣質倏然柔和了許多。

長睫細密,恍若兩只黑翼蝴蝶。小鼻秀挺,膚如凝脂,唇不點而朱。這般看來,當真是沒有一絲一毫幼年時的影子了……不,唇都是一樣的薄,斷然不是個會情意深種的人。

坤貞……

十四如被蠱惑一般,緩緩伸出手。他怕驚醒坤貞,只敢用指尖似有似無地輕輕觸碰着她的臉。

系統大叔感覺像是自己被十四摸了似的一樣痛苦。

十四膽子漸壯,心中恍若有火愈燃愈熾,再難忍耐。他輕輕握住勇者冰涼的小手,随即欺身而上,覆住了勇者薄薄的唇。

他再不敢多加動作,只是這樣以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唇。這讓他心緒激蕩,難以平複,亦讓他意亂情迷,不願起身離去。

小時候與她成日胡鬧,對她百般嘲弄,斷斷想不到有一日,他會趁她睡着時情不自禁的偷吻她。

系統大叔感覺像是自己被十四親了似的一樣痛苦。

自門外由遠而近傳來一陣腳步聲,十四乍然一驚,慌張起身。他茫茫然地走着,走到書桌旁邊,裝模作樣地執起毫筆,在宣紙上胡亂地寫畫。

由德妃賜下的莺哥掀了簾子進屋,微微垂着頭,用眼角輕輕一掃,但見十四阿哥和坤貞格格相隔甚遠,略略放下心來。

她走到坤貞身邊,正要喚醒小主子,讓她去屋子裏睡,便聽得十四阿哥負手上前道:“等她醒了,告訴她爺先走了,讓她多加練習琴技。”

莺哥應了下來。

她複又去收拾十四用過的筆墨。她不識字,看不出紙上寫的是什麽,好似是一首詩。

莺哥留了心眼兒,将這詩小心收好,留待德妃回宮後呈給她看。

等德妃回宮後,喚人來細細詢問十四阿哥近來的狀況。等她看到那首詩的時候,不由得眉頭緊蹙,眸光一冷。

這詩題曰十月雪,正是胤祯的手筆無誤。雪染青松拂玉枝,紅塵不到靜階墀。黃花未謝梅将發,相伴琴書在是時。

德妃垂着眼,心中暗思,以後她再随皇上巡幸時,必須要帶上坤貞和十四中的一人,決不讓他們再有任何機會暗通款曲。等到二人年歲一到,便給坤貞尋一門婚事,再給十四納幾房妾室,到了那時,應當能讓他們斷個幹淨了。

年末的時候,專注出游六十年的康熙帝打算開了春兒就去南巡。德妃聽着康熙帝的意思,好像是覺得十四還小,不想帶十四去,她便做了主張,将坤貞的名字報了上去。

德妃萬萬沒想到,十四不知從哪兒知道了坤貞要去,竟尋了個機會去找皇阿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将自己想要出宮長見識,親眼看看我大清江山的殷切之心說了個明明白白。康熙覺得十四這般樣子着實有些好笑,便令人大筆一揮,将十四的名字填上了随行的名單中。

名單既定,德妃幾乎要咬碎銀牙,對勇者的态度很是有些不冷不淡,再不似從前那般和善溫柔。

無論如何,這兩個人都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德妃還就不信了,十四那個混小子真能如那孫猴兒一般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作者有話要說:那首詩是歷史上的胤祯寫的~《十月雪》:雪染青松拂玉枝,紅塵不到靜階墀。黃花未謝梅将發,相伴琴書在是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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