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外星人一拒十四
第四十九章
聽說江南風景極好。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到時候綿綿春雨落下,他與坤貞共撐一把油紙傘,緩緩漫步西子湖畔……
自從确定了要和勇者一同去南巡後,十四就成日細心規劃,興奮得夜夜難眠,便是睡了,也要笑醒。
十四覺得自己近來運氣着實好。南巡的時候可以天天跟勇者在一起,便是起駕之前的正月,借着八哥八嫂的嘉禮,他還可以再同勇者相會一回。
時當康熙三十八年的正月,在定婚之禮後的第二年,胤禩與玉錄玳終于大婚。清代實行夜間辦席迎娶,白日裏則要先由男方派人到女方家裏催妝,之後女方再派雇喜轎鋪的擡俠到男方去送嫁妝。
送妝的時候,女方還得請男方家的人來随行,若是請來的人身份貴重,有官位在身,那是極體面的事情。十一歲的十四與老九老十自請做了送妝的人,個個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皇子朝服,翎頂輝煌,頗有皇家氣勢,引得平民百姓擁擠圍觀,欣羨不已。另有幾個小孩子群聚而唱:“搭大棚,貼喜字兒,龍鳳圍桌紅官座兒。”十分歡樂喜慶。
夜間亥初一刻,玉錄玳自安親王府發轎。聽着外頭笙笛鑼鼓合奏着《麒麟送子》,玉錄玳身着花釵大袖,鳳冠霞帔,心中十分感慨。
這可是第二次做新娘子了,嫁的卻是同一個人。
前生的八福晉張揚恣肆,落得凄慘收場,今生今世,她既然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必要好好把握,從此謹言慎行,做他胤禩的賢內助。
她能力有限,不能助他登上大極之位。玉錄玳的心願唯有一個,願他體體面面、平平安安的活,不必……不必似前世一般屈辱,自改其名為“阿其那”,因嘔病而卒于陰冷監所。
她輕輕撫着手中蘋果,回想着前生之景,愈想愈是悲憤,雖強力自制,不肯落淚,可眼淚卻終是滑落,花了妝容。這般昏昏沉沉地想了一路,哭了一路,終是聽到外面傳來震耳的鑼鼓三聲,卻原來是該下轎了。
玉錄玳匆匆擦了淚,手中握好蘋果,端正儀态。
簾那頭傳來了引弓拉弦之聲,這是胤禩在向着轎簾虛射三箭,以取箭發連中,馬到成功之意。
箭射罷了,轎簾一掀,映入眼簾的便是穿着桃粉旗裝、盛裝打扮的坤貞。
勇者這是被胤禩挑來做“填脂粉”的活兒的。這是大婚中的一道程序,必須由全福不忌、八字相和的未婚少女來做。為此,外星人又對着鏡子苦練了好幾日的笑,總算勉強合格。
她笑的有些傻氣,又有些古怪,所幸面貌不似之前那般醜陋,看上去也還算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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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自天地桌上拿了脂粉,用手指蘸着,往玉錄玳的兩頰上去抹,直到抹得一邊紅一邊白才算好。
玉錄玳暗自慶幸,這下妝容花了個徹底,任誰也不能看出她之前哭過。
等又完成了遞寶瓶、越馬鞍、倒帶子、天地三拜等一系列禮節後,清音四起之中,勇者摩拳擦掌,眼睛放光。
十四不由莞爾,對于勇者為何突然興奮起來了十分了解。
玉錄玳和胤禩喝罷了交杯,便聽得有數人高喊“阿食不烏密”。勇者精神高度集中,踮起腳尖,向着門外望去。
一群漢子擡了數只烤全羊進了屋子,那烤全羊看着金黃發亮,烤的是皮開肉綻、香氣撲鼻,誘得人食指大動。
一個漢子揮刀割了羊肉,置入紅漆盤子中。吉祥媽媽呵呵笑着,将盤子呈上,分別喂了胤禩和玉錄玳吃下,随即便開始說些福祿鴛鴦、白頭偕老的吉祥話。
屋子外面,薩滿巫師開始奏樂起舞。伴着那詭異的樂曲,玉錄玳頭戴紅蓋頭,腳着藍布鞋,由丫鬟婦人扶着,進了洞房。胤禩則開始挨桌兒敬酒。
勇者和十四坐在一起。勇者大口大口地吃着盤中的羊肉,嘴上滿滿的都是油光,十四看的高興,連忙将自己那盤推過去,笑道:“吃慢點兒,別噎着了。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別急,吃完了吃爺的,爺這兒的若還不夠,咱們再差人割肉。”
胤禩敬到了女眷一桌。西溶面帶黯然,容色蒼白,一直避在人後,卻又難以自制,時不時地偷瞄胤禩。
但見他一身喜服,面上微帶笑意,氣質一如往日般溫和柔潤,似是全然與平日無異。
西溶有些傷感的想,分明是這般氣度極佳、身負大才的人物,卻偏偏投身在了這帝王之家,到最後還要落得那樣一個凄慘的結局。他和那郭絡羅氏成婚,當真是自願的麽……還不是那康熙為了安撫安親王一黨,還不是他胤禩暗藏奪嫡之心?
身為天朝貴胄,卻婚姻不可自主,只能聽從安排,服從政治,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以後還要被那人狠狠壓迫,不得納妾,子嗣單薄……西溶着實為胤禩心痛。
若是她的話,定要勸胤禩抽身于奪嫡亂潮,自此就他們兩個人,閑雲野鶴,江湖為伴。這樣的一生不好麽?
胤禩舉盞飲酒,目光淡淡地掃到了怔怔地凝望着他的西溶。這姑娘神色黯淡,渾然不似平日活潑,心思全都寫在臉上,眸中滿是憐惜之意……着實有些可笑。
胤禩恍若未見,面上笑容依舊,又斟滿了酒杯,向着下個桌子走去。西溶凝視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很是黯然,想到:我以後在這紫禁城又會命運幾何呢?如今我這般引人注目,得了康熙青眼,他又會将我許給誰呢?不,我是來自21世紀的現代女子。如今已然失了人身上的自由,任誰也不能禁锢我的靈魂,而婚姻與愛情,更是我最後的底線,我必将死死守住。
西溶這一系列表情,早已落入了旁人眼中。她還不知道,自己在滿清貴族間十分有名,可惜這名卻算不上好名。達官貴人們私底下提起她,都笑着說道:不就那個上趕着給皇子獻殷勤,還粉墨登臺,唱私奔戲的白蘇家的格格麽?
如今她這副表現,周邊的幾個婦人心中都有了計較,互相眉來眼去,但笑不語,卻皆暗暗編排起了西溶和八阿哥的風流韻事。
勇者正吃得開心,十四正看她吃看得開心,偏偏這時有位貴客姍姍來遲。他一襲青衫,面容略略有些蒼白,眉眼如畫卻透着迷離,唇邊帶笑可卻笑意淺淡。
勇者當即放下了羊腿,噔噔噔跑了過去。十四回頭一看,哎呀,這不是他的情敵之首保绶麽!
勇者早從八福晉那裏聽說保绶近來病情加重,時隔将近兩年,如今再度相見,勇者細細打量着保绶,果然見他精神頭遠遠不如從前。
她當即去拉保绶的手,想要給他輸送聖光,卻聽得耳邊傳來一陣清咳,手腕被另一只手乍然用力握住。
“爺是你表哥,咱們沾親帶故,我碰下你的腕子,這是情理之中。”十四瞪着眼,滿嘴胡謅,“你都十一二歲了,能不能檢點兒啊,見個男人就去拉。”
是了。她都十一歲了,不再像兩年前那般,還能勉強算是孩童。保绶的手,再不能随便牽着了。
三人聚在一起,開始寒暄起來。按着保绶的年齡,他早該結下親家了,只是多年前由于太子遇襲之事,定下的未婚妻沒了命,此後他身子愈發不好,好幾次都差點見了閻王爺,便再也沒合适的人家上來提親了,直到現在,還是個光棍兒。
十四如臨大敵,當下在心中計算起來保绶X坤貞這對CP在一起的可能性。想了一下,十四放下心來,德妃對坤貞歸根結底還是不錯的,斷然不會讓坤貞嫁給一個氣息奄奄、危在旦夕的病秧子。
不能牽手,勇者便輕輕牽着保绶的衣角,給他暗暗輸送聖光。結果沒輸一會兒,又被火眼金睛的十四猴子發現了。他當即嚴厲地訓斥了坤貞小表妹,鄭重表示,以後只能牽沾親帶故的比如表哥等人的衣角。
由于十四盯得太緊,直到鬧完了房,婚席散了,勇者都沒能給她崇拜的保绶哥哥輸送多少聖光。
十四看着勇者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氣惱異常,忍着氣平聲說道:“下次再見面,便是皇阿瑪啓程南巡的時候了。這段日子裏,你可要……”
“不想見你了。”勇者冷聲說着。
下一次不知還能否見着保绶,亦不知保绶還能否活到下一次。這次錯過了,很有可能便是錯過了最後一次治療保绶的契機。勇者着實對巧立名目、百般阻撓的十四十分氣憤。
十四聽了,立時爆發。他狠狠鉗着勇者的細腕,沉聲道:“怎麽?不過是為了那個病秧子,便跟爺這樣大呼小叫?”
勇者輕巧地掰開了十四的手。
她終是決定跟十四說個明白。偷親那事,她可以不計較,可卻絕不許這事再度發生。
十四怔怔地看着夜色中的坤貞,耳畔滿是她清冷的聲音。但聽她清清楚楚地說道:“愛新覺羅·胤祯,你在同族類中,确實是資質不錯的存在。如果加之以嚴密、專業的系統進行定向培養和指導,你将會成為非常有用的人才。但是我們身份有別,而且我十分确定,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的身體并沒有出現如下特征:一.想要将其占為己有,不讓他被別人看見;二.覺得他一舉一動都是最完美的表現;三.出現想要與之親吻、擁抱、拉手、□等原始沖動。”
後邊所述的三個特征,是系統大叔在勇者童年時候告訴她的關于愛情是何物的解釋,勇者一直深信不疑,并且以之作為衡量标準。
系統大叔深深覺得,他的解釋實在是有先見之明。十四這個該死的地球幼體,這一次總該服輸敗退了吧?
十四聽不懂坤貞在說什麽。每一個字都進了耳朵,雖沒辦法理解完全,卻也能猜出她話裏的意思。可那意思,他不想懂。
既然不懂,所幸便不在乎了。
十四只是笑笑,然後說道:“近來天氣乍暖還寒,你可得多加注意身子,別耽誤了南巡的行程。江南風景可好了,你還沒見過吧?”
外星人看着傻笑的地球小少年,口中要說的話愣是說不出口了。一個個字都藏在齒間,隐在舌後,最後全被咽進了肚子裏頭。
“嗯,我不會生病的。”
她終究還是回了十四的話,語氣很是平和,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保住了日更的承諾〒_〒求不嫌棄……事情真的有些多,硬擠的時間……
明天的更新在下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