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佛寺
古佛寺,位城西南六十裏,崇山峻林之中。
車行山間,峰回路轉,過山腰,有危岩高數百米,古佛寺就建在那峰頂。
“這怎麽上去啊?”于寒擡頭望天,看着雲霄裏的古佛寺半響無語。
“爬呗,爬不動我背你。”小仙完全沒個正經。帶着于寒繞到山後,有石階層層相疊,盤陀繞山。兩人拾階而上,一路曲曲折折半響才到達山頂。
踏盡千餘級石階,于寒汗流浃背,興趣索然,吶吶地問李疑仙:“我記得去西山墳場之前你也說過你能解我身上的術,為什麽跑到這來受罪啊。”
李疑仙笑道:“命數問題,不是你我能解決的。走吧,那人古怪得很,還不見得肯幫你呢。實在不行,還得回紫雷會讓閣主給你想辦法。”
“什麽辦法都行,就別讓我再爬一次山了。”于寒忍不住嚎叫:“李疑仙你是怪物嗎?走了幾個小時,連汗都不流一滴!”
“都說你走不動我背你啊,你又不肯。”小仙說着去拉于寒的手,硬拽起來:“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果然,繞過照壁,便是寺院大門了。古佛寺布局呈甲字,山門外立着九龍浴佛圖,寺內的香火萦繞,梵音不絕,在煙火朦胧中自有一種無法言語的莊嚴。
這座有400多年歷史的古剎不大,而且地勢偏遠,但香火卻極旺,善男信女趨之若鹜。
寶鼎爐上香煙袅袅,大殿內外人如潮湧。
剛進寺廟李疑仙就把于寒給丢下了,據說要見的那人心高氣傲,生性冷淡,不輕易見人,得讓他先去試探試探。于是于寒便順着天王殿一路游覽下去,每一尊佛像都精美絕倫,形神兼備,令人嘆為觀止。尤其是大雄寶殿的釋加牟尼銅像,含目內視,封耳塞谷。氣通九天,神逸佛地。佛陀兩旁的阿難、迦葉尊者,氣态謙和,神情具備。
簡直是國寶級的藝術珍品。
再看牆上壁畫,盡管有些褪色,但絲毫沒有影響畫中所描之景,一看便知是不凡之作,恐怕皆出名家之手。于寒不禁感嘆,自己久居市區,竟然不知道有這樣的寶地。
他漫無目的地轉着,走過藏經閣來到寺院塔林,居然居然種了百餘棵楓樹,有大有小,最大的需兩人合抱,小的只有成人拳頭般粗細,白塔楓樹自成一景。
但見楓葉随風,萬蝶齊聚,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紅,美的讓人心碎。
“施主也喜歡這楓葉嗎?”于寒正看得入迷,身後沉穩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過身去,身後不知什麽身後多了一個人。男人穿着納衣,手裏執了卷經書,年近三十,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像位僧人,卻未剃度,一雙細眼微微上挑,有種無欲無求的平靜。
于寒久久地注視着他,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驚訝,他不明白這種奇妙的感覺從何而來,那是一種仿佛流浪了很久又回到故鄉的感覺。
一種從容的安心。
“楓葉不是秋天才會變紅嗎?”于寒擡手撚了一片紅葉:“現在才到盛夏呢,紅得像血似的。”
“曾經有一位癡情的人死後被埋在片楓林下,因為癡,所以他變的固執;因為愛,所以他無休止地等待。但是他沒有錯,錯只錯在他愛了不該愛的人。”男人悠長的嘆息一直鑽進于寒的耳裏:“直到死他都還深深愛着那個傷害他又奪取他性命的人。這片楓林吸了他的哀怨和癡迷,于是四季鮮紅如血。”
“真的嗎”于寒一驚。
“只是一個傳說吧。”男人低下頭狡黠地笑了一下:“你是來尋人的。”
“你知道?”又是一驚。
“我還知道你有求于他。”男人輕輕嘆道:“不過那個李疑仙吵吵鬧鬧的,我着實不喜歡。所以你的事我不管,自個想辦法去吧。”男人冷哼一聲,擡腿就走。
李疑仙口中的那個人就是他嗎?果然是個怪人,話還沒說就回絕了自己。
“喂!你別走啊,我中了厭勝,不給我解除會因為倒黴而死的。”見他要走,于寒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也顧不得禮不禮貌了。
男人扭過頭來看了于寒兩眼,語氣堅定:“你沒中厭勝!”
“胡說。”于寒雙臂用力,依舊不肯放手。
“或者說你曾經中過厭勝。”男人輕輕擡手,于寒手中攥緊的衣袖便清風一樣滑過去了:“這種程度的術用得着我動手嗎?已經有人為你除去了。”
見于寒目瞪口呆的樣子,男人又笑了:“李疑仙帶你來這裏無非是圖件東西罷了,只是他親自來的話,我死也不會給他的。”頓了頓,又說:“就算惜人親自來求我,我也未必會給,所以他才叫你這倒黴蛋來吧。”
“你說的我不明白,沒人跟我提過這些。”于寒一頭霧水,自己好像陷入一團亂麻之中,理不清道不明。
“不明白就對了,要是你明白了,你還是你嗎?”男人擡起頭,靜靜第看着被風吹動的樹葉嘩啦作響,半響才又吐出一句:“你知道怎樣才能抓住風嗎?”男人伸出一只手,手指微張,似乎想要抓住流動的風。
“沒有形體的東西怎麽抓得住。”于寒皺眉,這家夥果然是李疑仙口中的怪人。
“盲目追求只能适得其反,但只要摸清其中的玄機,沒有什麽做不到的。”男人說完,張開手掌,一片楓葉飄飄蕩蕩飛進他的手心裏,男人将楓葉遞給于寒,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忘記自己本來的面目。”
于寒接過楓葉,一時間竟不知回答什麽才好,征在那裏,細細琢磨男人的話。
“既然你能走到這裏,我們也算有些緣分了,允許你提一個問題,問得好自有獎賞。”男人說着,目光卻穿過于寒,落到他身後。一位年輕女子立在遠處,身子在樹叢之後。她穿着齊地紅裙,黑色的長發垂在胸前,遮了半張臉,看不清表情。發現男人的目光,紅衣女人便默默退到楓林深處,漸漸消失在一片血紅之中。
“問題?我該問什麽?”于寒的目光轉了幾圈,問了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問的問題:“那個癡情的人死後會去哪裏?”
男人楞了一下,收回目光,轉而露出笑顏,嘴裏吐出四個字:“癡情而堕!”
“癡情而堕是什麽意思,我不太明白。”于寒老實地回答,是說多情的人最後要下地獄嗎?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錯誤的東西。”男人說完從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遞給于寒。
趁于寒觀察佛珠時,猛地用雙手抓住他的頭,兩個拇指用力按壓他的眼窩,嘴裏念念有詞。于寒感覺雙目一陣灼燒感,刺痛不已。一句你幹什麽還沒出口,男人已經松了手:“我暫時幫你打開了天眼,有些東西看不見的話,會錯過的。”
于寒捂着眼睛,正要大發雷霆,男人又淡淡地說:“我不想見李疑仙,你拿着這個下山去吧。”話音未落,已不見了蹤影。
着男人消失的方向,于寒心想,自從加入紫雷會後各種奇事層出不窮。什麽食屍鬼、巫術詛咒、長生不老把自己的神經鍛煉得太強大了,以至于現在看到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也不會那麽驚訝了。
再看手中的佛珠,五彩金線穿着一顆顆豌豆大小的灰白色的珠子,每顆小珠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裂紋,似乎還刻得有字。于寒把佛珠湊到眼前,卻怎麽也看不清楚那些隐隐約約的小字。
“你見到順真了?他把東西給你了?”李疑仙的大嗓門隔着老遠飄來。只見他連蹦帶跳一路奔來,一把搶過佛珠,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露出會心的笑容:“是真貨!嘿嘿,于寒你真行,要是我來他絕對不肯乖乖交出來,連見都不肯見呢。”
“那個到底是什麽人啊,他說我的厭勝已經解了,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佛珠又是什麽,拿着它你就這麽高興嗎。”下山的時候,李疑仙顯得格外高興,步伐輕盈不說,簡直是一路歡天喜地。
“厭勝嘛,你受傷昏迷的時候就給你解了。你沒發現你今天沒跌倒,沒撞樹嗎?”
于寒臉黑得要滴出墨汁來,巫術都解了還忽悠我來爬山!想到又是他幫自己解了倒黴術,又不好發作出來,悶悶不樂地跟在後面。小仙看見了也不在意,笑嘻嘻地東拉西扯。
“那個怪人叫順真,是個帶發修行的居士,為人冷淡得很,又喜歡刁難人。他以前是蓋嘯天的搭檔,那兩人脾氣都不好,經常一言不合就動手,但是閣主又偏袒蓋嘯天,後來順真就搬出來了。不過他還是紫雷會的人,很多事情也需要他處理,得罪不得啊。”
“我聽見惜人一直是叫他嘯天,他們關系很好?好像很親密的樣子。”于寒想起那個病入膏肓的男人,很難想象他還能和別人動手。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算是青梅竹馬,當然好了!”說着于寒又晃了晃手裏的珠串:“至于這個,回去讓閣主慢慢給你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