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家村這些年變化不大，依舊是熟悉的小路和田野，路上遇見熟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回應。
其實，這麽多年過去，她的記憶早已模糊，那些對她笑着的人，好些她都忘了名字，面容也記不真切。
但是個別還是記得的。
羅雲挎着籃子，若有所思的往前走，十幾分鐘後，她到了菜地。綠油油一片，青菜蘿蔔看着鮮嫩，她毫不猶豫的跨步走下去，也不管腳上的泥土黏腳。
現在天氣涼爽，多摘點菜回去也不要緊，不會壞，省得明天跑一趟。羅雲摘了一籃子菜，起身一看，看見苗苗正蹲在田畔上玩泥巴。
一雙小手滿是污泥，自己還樂呵呵的，瞧見她上來，連忙邁着腿向她奔來。
向她展示自己的勞動成果，“媽媽，你看，我捏的泥人。”
一股泥土的氣息萦繞在鼻尖，她低頭去看苗苗的手，泥人捏的有模有樣，挺好看，看來是沒少玩泥巴。
“捏的是誰啊？”
“是英姐姐。”說到這個英姐姐，苗苗開心又得意，好像她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一樣。
羅雲知道，這個英姐姐是隔壁周嬸的孫女，李英，今年剛好七歲，比苗苗大一些，沒想到在她幼小的心裏這麽重要。
也難怪，羅雲去工作時，苗苗不能帶着去，在家也沒人看着。王雪華成日不是打麻将，就是去賭博，對于苗苗這個孫女視而不見，是不用指望她的。
苗苗在家多虧了這個李英幫忙，天天帶着她玩，真的是比親姐姐還親，有什麽好吃的，也想着她，兩個小朋友感情好得很。
羅雲是感激的，不是李英這個姑娘的話，苗苗一個人在家得多孤單啊！
“周嬸。”
回去剛好看見周嬸坐在門口擇菜，羅雲溫和地打聲招呼。剛來那會周嬸沒少幫她，她女兒李玲還和她是朋友，關系很好。
過去這麽多年，李玲也應該出嫁了。
“羅雲啊，去地裏啦！”周嬸慈祥，說話間轉頭笑看着跑進去的苗苗。
那孩子手都沒洗，便在院子裏喊了起來，“英姐姐，英姐姐。”
“這孩子跟你挺像。”
可不嘛，以前她來找李玲的時候就是這樣，人沒到聲先到。
羅雲站在門口看兩個孩子玩，又跟周嬸寒暄幾句，瞧着天色不早了準備回去做飯。
“讓她在這玩，等會叫她回去吃飯。”她拎起籃子，轉身回了孫家。
中午去廚房時，她看見碗裏放着一塊豬肉，拿來炒蘿蔔正好，肯定香。院子的雞籠她看了一眼，有兩個雞蛋，等會做個湯，娘倆晚飯有着落了。
一菜一湯，兩人剛好夠吃，而且能吃得很飽。
羅雲一人生火一人做飯，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終于做好了一頓香噴噴的飯菜。說來也巧，剛做好飯苗苗就回來了，鼻子可真靈。
苗苗踮着腳尖，聞了聞，“好香啊！”
她盛了兩碗飯來，說道：“洗手吃飯。”
苗苗洗好手，看着桌上的飯菜沒動筷子，不确定的問她：“媽媽，我們不等奶奶了嗎？”
王雪華每日早出晚歸的賭博，贏了錢對她們的态度好點，要是輸了錢，那可就慘了，成了她的出氣筒。
還會找她要錢，要是沒錢，還會動手打她，想想就氣。
“不等，以後都不等，我們過自己的，快吃。”
羅雲夾了幾塊肉放進她碗裏，苗苗雙眼亮晶晶的，饞的直咽口水，飛快的吃了一口。
“真好吃。”
看苗苗吃的狼吐虎咽，羅雲就心疼，上一次吃肉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每次王雪華和孫士順吃肉，苗苗就喝湯，而她…就在一旁看着。
“多吃點，把飯吃完。”
“好。”
娘倆吃好飯，已經很晚，農村沒什麽娛樂，大多數人吃完飯都待在家裏。苗苗洗漱好，已經上床睡覺，只剩她一個人在廚房忙碌。
羅雲裝好一壺熱水，準備回房，正在此時，王雪華回來了。
一進院子就罵罵咧咧的，“呸，真倒黴，全輸光了，看我明天贏不死你們，一群老不死的。”
說話間到了廚房，态度惡劣的看着羅雲，“喂，給我弄點吃的。”
羅雲提着熱水瓶沒理她，好好說話都不會，懶得搭理她，她又不是賣給她孫家了。
“诶，跟你說話呢！”見她沒理自己，王雪華又吼了一聲。
今天輸錢本來心情就差，回家還對她臭着一張臉，看了就晦氣。王雪華低頭瞧了眼熱水瓶，擋住她的去路，“啧，對我甩臉子，一臉晦氣樣，趕緊的，餓死我了。”
羅雲想忽略她，因為跟她沒什麽好說的，但是想想，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
“趁你現在清醒，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做飯洗衣這些事，你就自己幹。”
“現在你自己煮吧！”
說完羅雲就回了房，把門一鎖，睡覺。
她的态度與往日不同，讓王雪華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氣憤的去敲門。
“開門，死樣，敢教訓我，誰給你的膽子，快開門。”
破舊的門被她敲得一晃一晃，老舊的門鎖也岌岌可危。羅雲淡定地看着，想着添兩把鎖，一把鎖外邊，一把鎖裏邊，這樣心裏才踏實。
門外的王雪華叫嚷了許久，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門也拍了許久，估計手掌的都拍疼了，羅雲就是沒搭理她。
“呸，賤貨，難怪我兒子不要你，看你能在裏面躲多久。”
大半夜聽着這話真不順耳，估計隔壁鄰居呀都聽見了。也好，要是她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更好。
羅雲關了燈睡覺，心裏盤算着一些事，要把和孫家的恩怨放下嗎？
說實話，做不到，她不是聖人，憑什麽吃了虧要憋着，而且是關終身大事的虧，更不能放下。
“別讓我逮着機會。”羅雲閉着眼睛，自個嘀咕一句。
…
次日一早。
羅雲起床沒看見王雪華的身影，應該是去打麻将了。
她樂得自在，打算吃過早飯帶着苗苗去買點紙和筆，好給家裏寫信。帶着個孩子不好走路，還好她有輛二手自行車，去縣城就方便多了。
身上只有五塊錢，買了筆和紙，又買了兩把鎖，這下是身無分文了。她帶着苗苗買完就回了村，怕孩子餓着，要回去吃飯。
“苗苗餓嗎？”
“不餓。”苗苗奶聲奶氣的回了一句。
在城裏的時候很乖，想吃糖葫蘆也不吭聲，知道她沒錢。看的羅雲心酸，等這個月發工資了，一定帶苗苗好好吃一頓。
今日天氣不錯，進村時看見好些人坐在門口曬太陽。羅雲一一打招呼，态度溫和。
推着自行車往前走，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羅雲急忙大喊一聲：“方嫂，去哪呀？”
前面的人頭發淩亂，聽見有人喊她，慢吞吞地轉過頭來，傻笑着看她，半天愣是一句話沒說，然後又轉身走了。
羅雲困惑，笑不出來，方嫂那個樣子，怎麽像…
“羅雲，剛從城裏回來。”周嬸剛好路過，看着方嫂的背影嘆了一聲。
“方嫂怎麽了？”看着怪怪的，她以前在村裏是個響當當的人物，種地做衣服厲害得很。
誰不誇她，現在感覺怎麽這麽奇怪。
“你摔跤摔到腦子了，怎麽給忘了？”
羅雲一愣，把這事給忘了，差點被周嬸看出來，她趕忙解釋：“哎，我前幾日去醫院了，醫生說，我身體不好，記憶力也不好，好多事都給忘了。”
“啊，有這事？”周嬸心疼的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容易，一個人帶着個孩子，孫家那兩個也不好相與。”
周嬸頓了頓，轉頭又跟她說起了方嫂的事，“方嫂的孩子不見了，前幾年的事，一村的人幫忙找都沒找到，報警了也沒找到，以為掉進池塘了，找了幾個人下去摸也沒有，村裏的水井都找了個遍，後來孩子沒找到，她就變成這樣了。”
“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瘋癫，看見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叫她娃的名字，哎，可憐吶！”
羅雲聽得要發抖，活生生的孩子不見了，不是拐賣是什麽？
“沒人看見嗎？”她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周嬸搖頭，“沒人知道，挨家挨戶都問了。”
“是嗎？”
羅雲說了幾句，推着車子回去。她的心跳得厲害，覺得心驚膽戰，孩子在村裏就丢了，怎麽都說不過去。
唐家村百十來戶，人不少，平日來個陌生人村裏人都盯着看，難道孩子不見真的沒人看見嗎？
所以說肯定不是陌生人，那就是…
羅雲看了一眼身後，臉色有些白，村裏這麽多人，會是誰呢？
她抓着苗苗的手，緊了緊。雖說是幾年前的事，但她直覺，事情沒完。
車停在院子裏，她把苗苗抱下車，還沒進門，就看見她的房門被撞開，房門打開。
她趕緊跑過去看一眼，屋內被翻得亂七八糟，跟招賊了一樣。大白天哪個賊有這麽大膽子，恐怕是家賊吧！
東西是沒重要的東西，就是要整理一番了。
“苗苗，在院子裏玩會，媽媽收拾一下。”
除了幾件舊衣服和被子，好像也沒什麽要整理的。羅雲花了十幾分鐘弄好，又去廚房熱了一下飯菜，娘倆剛吃好飯，王雪華就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