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羅雲拿出鑰匙開門,冰冷的門鎖讓她的指尖發涼,她的手哆嗦一下,打開了門。

前幾日買的奶糖,羅雲拿出兩顆,讓苗苗吃着,想緩解一下她內心的恐懼。不過小孩忘性大,糖吃了一顆,忘得也差不多了。

只是…

羅雲坐在床邊,面色難看,方嫂的呼喊在她腦海久久不散,她閉上眼睛想忘記,可是越想忘記,方嫂的樣子就越清晰。

那日聽說方嫂的事,她曾在村裏打聽過,村裏丢孩子的就方嫂一家,諾大個村子居然沒一個人看見發生的事。

巧合的是,方嫂的事發生一年後,鄰村也有家孩子丢了,情況和方嫂一樣,孩子至今沒有下落。

羅雲咬着唇,拍着大腿起身,告訴自己別想這些事,越想心裏越瘆得慌。

“媽媽,寫字嗎?”苗苗吃完糖,扯着她的衣角問她。

教她寫字的事,苗苗還沒忘。

她的臉色好了些,扯出一抹笑意,“好嘞,來,坐着寫。”

慶幸上次買了筆和紙,這下苗苗也能用得上。

羅雲抓着她的手,先教她握筆,然後在紙上寫了一到十的數字,讓她自己寫寫畫畫。

她翻着櫃子,在找竹針,開始給苗苗織毛衣。院子裏響起嗑瓜子的聲音,咯吱咯吱,聽得她心煩。

羅雲手中忙着,不經意往外頭瞥了一眼,正巧看見早上曬得枕套,掉在地上,她忙起身去撿。

牡丹花枕套,紅豔豔的顏色,只是上面有兩個深深的腳印,看着礙眼。她撿起拍了拍,沒用,腳印踩得太深,要重新洗一遍。

羅雲咬牙,看向悠閑得意的王雪華,問她:“是不是你幹得?”

王雪華翹着二郎腿,不屑的白了一眼,“是我幹得又怎麽樣,你不是能嘛,再洗一遍啊,哈哈…”

嘴角的淤青還沒下去,額頭破了一塊,痂都沒掉,這麽快就作妖了。羅雲深感無奈,看來上次她和孫士順的事忘記了。

還以為安靜兩天老實了,都是表面而已。

“行,那就再洗一遍。”羅雲不打算跟她糾纏,洗個枕套的事,還能難住她不成。

枕套往盆裏一扔,快速的清洗了一遍。

瞧她不鹹不淡的态度,王雪華要氣炸了,朝着她呸了一聲,說道:“切,長能耐了,瞧你個死樣,看你能堅持到什麽時候?”王雪華拖着椅子進了屋。

羅雲晾好枕套,冷漠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毫不遲疑的走進廚房,自從撕破臉皮,王雪華吃着她買的米,還有面,油也是她炸的,現在一點都不給她。

要吃飯,那就自己買米去,她可不管。

羅雲做好飯就往房裏端,房門一鎖,娘倆吃飯,香噴噴的。

飯吃到一半,果然王雪華來敲門了,不,不是敲門,是砸門。砸的門哐哐的響,聽着都刺耳。

“你吃飯,媽媽出去看看。”

她交代句,自個出去應付王雪華。一出去,王雪華就拉着她胳膊,質問她。

“我問你,米和油呢?藏起來是想餓死老娘嗎?”

“好笑,你又不是我老娘,憑什麽吃我的米啊!你該找你兒子去。”

羅雲眯着眼,試探性的問她:“要不,你告我他在哪?我幫你找回來也行,這樣你就餓不死了。”

“死樣,跟我唱反調,弄不死你。”

王雪華說着就想揮她巴掌,羅雲手快的推了她一把,笑眯眯道:“想打我,還想罵我,啧,你不行,還是趕緊找你兒子回來,你兩一起對付我差不多。”

說完,她轉身回屋,關門前羅雲又警告一句:“再不老實,讓你臉上的傷永遠好不了。”

砰的一聲,羅雲重重把門關上,門外王雪華的咒罵聲她就當聽不見。罵罵而已,真動起手來,她可不會手下留情。

“媽媽…”

苗苗放下碗,似懂非懂看着她,一雙手不安地拽緊她,可憐巴巴的樣子看着就心疼。羅雲溫柔笑笑,摸着她的腦袋安撫她。

輕聲說道:“沒事,吃飯吧!”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對苗苗的心理難免有影響,等這裏的事了結,得趕緊回城去。

這幾日雨下個不停,一個星期都沒見着太陽了,整日陰沉沉的,人的心情都跟着郁悶。

門口的路不好走,濕滑的很,羅雲倒了點木灰在門口,這樣好走,不滑腳。

周嬸跟她說的話,羅雲一直放在心上,想着哪天找個時間去李玲那,跟她好好聊聊。

沒等她動作,倒是先等來了家裏的來信。

“羅雲,羅雲。”喊她的是錢德才,以前是村裏教書的,現在在村委會工作。

她的信就是錢德才送來的。

“在家嗎?”

羅雲放下手中的菜刀,緩緩走了出去,“叔,找我有事?”

她跟錢德才不熟,就是見面打個招呼的關系,既然來找她,總不能冷臉相待。

“你的信。”錢德才的眼神飄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一封信來。

羅雲喜出望外,連忙把手上的水在身上擦擦,才去接那封信,錢德才正臉都沒仔細看。

“謝謝。”她低着頭道謝。

錢德才沒急着走,探頭探腦的往正屋瞧,問她:“老孫在不在?”

正屋那邊黑着燈,王雪華打麻将還沒回來,孫士順也沒回來,好像去哪喝喜酒去了。

“兩人都不在,你找他們有事?”

“沒事,沒事,改日再來。”

錢德才擺擺手,說完就轉身走了,好像身後誰在追趕他一樣。

羅雲短暫的困惑,轉頭淹沒在來信的喜悅裏,廚房的菜也沒心思去切,端坐在床邊看信。

上面的字跡是她爸爸的沒錯,一如既往的飄逸,羅雲迫不及待的拆開。

雲雲…

羅雲笑着往下看,越看心情越沉重,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心痛。

她垂下手,雙目失神,總算知道夢裏的她為什麽看着信哭了,也知道為什麽後來不再寫信回家了,因為沒必要。

羅雲坐在床邊,許久沒緩過神來,手中的信也不知不覺飄落在地上。

“媽媽,這是什麽?”

苗苗不懂,撿起那張信,歪着頭左看右看,然後還給了她。

“哦,外公寫的信。”她的聲音有氣無力,情緒低落,“媽媽去做飯。”

羅雲把信放在枕頭底下,垂着頭去了廚房。

砧板上的蘿蔔還沒切,羅雲拿起菜刀,神不守舍的切起菜來。

“嘶…”

手指疼了一下,羅雲這下回過神來,忙低頭去看。猩紅刺眼,還好,只是破了點皮,沒什麽大事,用水沖沖就行。

苗苗站在門口看,“媽媽,我餓了。”

她忍着眼角的酸澀,苦笑道:“馬上就吃飯。”

不管怎樣,都要過好當下,不是嗎?

羅雲擦拭眼角,麻利的生火炒菜。本以為自己晚上會吃不下,結果她還多吃了一碗飯。

晚上她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把那封信來來回回看了兩遍,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天氣終于放晴,院裏的地幹了些,走路也不打滑。

羅雲這幾日心情好了些,不再唉聲嘆氣,該幹得活也得幹,畢竟她和苗苗要生活。

地裏的菜長出來一大截,兩人吃不完,羅雲尋思着送點菜給周嬸她們,也不至于爛掉。

羅雲拎着菜籃子去地裏,摘了滿滿一籃子的菜,送給周嬸時,她正好在院子裏忙活。

“周嬸,在腌鹹菜啊!”

“是呀,愛吃,也下飯。”

羅雲把菜放在一旁,“給你送點菜,正好一起腌了。”

別看周嬸一個大人在家,種的菜可真不少,要腌的鹹菜堆了一座小山。

“哎呀,你自己留着吃。”

羅雲笑笑,實話說了,“吃不完,讓你幫忙吃。”

“得嘞。”周嬸擡擡手,放聲大笑,“放着,腌好了給你送點去。”

兩人聊了會,羅雲還要去方嫂家,拎起籃子便起身離開。

知道方嫂精神不好,她站在門口沒喊她,而是叫丁嬸。她轉了一圈,院子打掃的很幹淨,旁邊還有兩顆橘子樹,樹枝沉沉甸甸的,滿滿一樹的橘子,金黃誘人。

“羅雲。”

溫柔的嗓音響起,讓她一愣,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嫂。”她探究的打量一眼,确實是方嫂沒錯。

“進來坐,別站着。”

她擺擺手,把菜放在籮筐裏,“不了,我給你送點菜,你這院子真幹淨。”

方嫂今天看起來清醒些,精神也不錯,認識人了,“剛掃的地,你等會。”

羅雲看着她進屋,心情複雜,要是方嫂能一直這樣多好,她本就是善良溫柔的人。

片刻後,方嫂從屋內出來,手上多了一個袋子,“拿點花生回去吃,自家種的,我弟早上剛送來的。”

“這怎麽好意思,你留着自家吃。”她擡手拒絕,卻被方嫂一把拉住,強塞進她懷裏。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弟每年都送,多着呢!”

她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一點菜就還人家這麽多花生,“你弟弟有心了。”

“害,他是有心了,不管什麽日子都記得。”

羅雲拿着沉甸甸的花生,笑着和方嫂聊天。

忽然,腦中似閃過什麽,快得她要抓不住。羅雲猛然睜大眼,僵直了身體。

“方嫂,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羅雲轉身就跑,身後方嫂說了什麽她也沒聽見,只知道現在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日子,日子,是日期…

作者有話要說:

羅雲:嗯,終于知道哪裏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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