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羅峰和李梅勸了她幾句,知她心意已定,便不再說什麽。
中午時分,兩人帶着挂好水的羅峰回去,那張臉是不能看了,他便用圍巾圍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進門前,特意問李梅:“爸在家嗎?”
羅峰倒不是怕丢人,而是怕挨罵。雖然羅海生看起來溫和,實則發起脾氣來是誰都拉不住。
特別是遇到原則性問題的時候,其中就包括與人打架,按他的作風,肯定會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之類的。
羅峰是最怕他那套說辭的,耳朵聽了能起繭。
“不在,進去吧!”李梅瞅着他的樣子,恨鐵不成鋼。
進去時,狠拍了一下他的背才解氣。然後對着歡快地背影喊,“羅峰,過來幫忙,把這個大缸搬出去。”
屋內的那口大缸是腌鹹菜的,現在鹹菜吃的吃,送人的送人,所剩無幾,李梅幹脆全拿了出來,放在盆裏面。
這缸裏的水自然要倒掉。
“啊,不能等大哥回來嗎?我還是病號呢!”羅峰不情願,捂着臉假意裝疼,只是那聲音太假了,兩人一眼就看得出。
跟方才在病房的疼不是一個樣子,明顯不是真疼。
羅雲垂頭,給他個眼神,輕聲道:“趕緊的,別磨蹭。”
“不磨蹭,不磨蹭。”他無奈放下手,走到大缸前。
沖鼻的味道迎面而上,直接鑽進他的鼻子,一下嘔了出來。他連忙捂住鼻子,跑到廁所去。
出來時,鼻子已被衛生紙塞住。
“讓你幹點活磨磨唧唧的,就你吃得多,嫌棄什麽。”
李梅今天是怎麽看他都不順眼,剛想擡手教訓他,羅峰卻動作飛快,搬着大缸往門外走,讓她的手落了空。
“算你跑得快。”李梅嘀咕一句。
羅峰把缸內的水剛倒完,李梅就出來了,他道:“現在行了吧,我放這了。”
他擡起頭,轉身想回屋,眼一撇,看見遠處過來一個人,腳步立刻頓住。
“爸回來了。”他慌忙扯下羅雲的圍巾,往自己臉上一團亂圍,然後對羅雲道:“我陪你賣菜去。”
“啊?”
風吹得脖子微涼,羅雲伸手摸了一把,雙眼凝視他的動作,無可奈何。半響,她緩過神來,淡定道:“真要去?我可不會半路送你回來。”
羅峰緊捂着臉,連連點頭,“行行,快走吧!”
最後,羅峰成功躲開羅海生,陪着她去賣菜。
…
走街串巷,大聲吆喝,讨價還價,這些羅峰都是第一次經歷,他忍不住問她:“當初下鄉時,是不是也這麽累?”
她那會下鄉,羅峰還小,什麽都不懂。在鄉下的那些事,他聽家人說了一些,但也不是那麽清楚。
覺得賣菜就辛苦了,那天下辛苦的事多了。
羅雲覺得他人長大了,心卻沒有,“賣菜不算辛苦,你要是撅着膀子揮鋤頭,在太陽底下幹一上午的活,那才辛苦呢!”
“你應該多鍛煉。”
她松開手,擡擡下颚,示意他看這陡坡,“你推上去,加油。”
羅峰望了一眼,陡坡着實長了些,他搓搓雙手,熱熱身。
“我來我來。”
五分鐘後。
他的步伐慢了下來,身子也低垂着,大喘着氣,一副精疲力竭的樣子。
羅雲在後邊幫忙推車,搖頭失笑,才一會的功夫,就累成這樣,這要一天下來還得了。
“你體力這麽差,結婚的時候怎麽抱新娘。”她調侃一聲。
羅峰艱難回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回她:“那能一樣嗎?這可比抱新娘子累多了。”
羅雲在後面使勁一推,終于上了坡,她笑道:“也不是所有工人階級有力量的,總有例外。”
“呼。”羅峰擡頭望天,擦着汗說道:“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條路來往的人多,兩人一直站在路中間不好,所以羅雲推過車子,到一旁等他。
冬日天冷,但是走了這一道路,這會身上暖烘烘的,額頭都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羅雲瞅着人多,随口說道:“要不你先回去,我一個賣菜。”
羅峰伸伸懶腰,“媽說了,讓我去你租房的地方看看,她不放心。”
“什麽時候說的?”她怎麽不知道。
一個上午三人都在一起,他兩說悄悄話,而她居然不知道,難怪羅峰執意要跟着她了。
羅雲碰碰他的胳膊,來了精神,“要不現在去看?”
在她看來,早去早好,現在看完,羅峰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而且,有羅峰這個免費的苦力在,她自己能省很多事。
“去不去?”她又問了一遍。
羅峰揉揉臉,點頭,“去呀,走走,回去我詳細的跟媽說說,讓她放心。”
…
道路好走,再加上兩人步子快,十幾分鐘的功夫,就到了那條巷子。那天的老奶奶依舊坐在那張凳子上,連翹腳的姿勢都沒變。
羅雲朝她親切地點頭,側着身走過去。
她以為房東不在,沒成想,一進門就碰見了。
高大挺拔的張國祥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個木盆,盆裏幾件衣服,他正撩着袖管洗衣服。
羅雲腳步一頓,視線與他撞個正着,反應過來後随即一笑,與他打招呼,“張哥,原來你在啊!”
張國祥神情淡定,随後把衣服一扔,起身道:“哦,你今天搬過來嗎?”他扭頭看向羅峰,目光凝視他。
“這是我弟弟。”
“你好,我叫張國祥。”
羅峰沒吭聲,從進門開始就打量,這屋瞅瞅,那屋看看,連同眼前這個人也打量起來。
他雙手插在口袋,微弓着上半身,笑得流裏流氣,“哦 張哥,我是她弟弟。”
簡單的介紹完,羅峰又在院子裏轉悠了幾步,滿意點頭,“房子不錯,環境也還可以,就是有點問題。”
羅雲看着他,不明所以。房子裏外她都看過,不明白有什麽問題,是他心裏有問題吧!羅雲笑着問他:“能有什麽問題?”
他摸摸鼻子,遲疑了一下,對着張國祥道:“張哥,你就一個人住?你家人呢?诶,你結婚了沒有?要是我姐住這,你們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不太合适?你…”
“別亂說話。”
他話沒說完,羅雲就拉過他,在他胳膊上使勁一擰,疼得他牙咧咧,卻又強忍着,不好意思出聲。
羅雲下手算輕的了,瞧瞧他問的都是什麽話,太沒禮貌了。
“你別在意,我弟是擔心我。”她面色尴尬,低垂着眼,沒去看他。
半響,她又反手打了一下羅峰的背,“還有苗苗在,什麽孤男寡女。”
羅峰恍然想起來,對,還有苗苗那個小丫頭,“真有什麽事,你還指望苗苗?”
“閉嘴。”羅雲這會是真嫌他話多了,雖然是為了她好。
但是有些話說出來,容易讓人尴尬,就好比現在的情況,還好張國祥面色正常,并無生氣。
換作旁人,聽到這話肯定心裏不舒服了。
“沒事,你弟弟擔心也正常。”張國祥笑笑,慢悠悠地拉下袖子,緩緩道:“我家就我一個人,這個院子現在我一個人住,不過你擔心的事可以放心,出門左轉去打聽打聽,這裏沒有一個人不認識我的。”
這下輪到羅峰尴尬了,想不到他是這麽爽快的人,倒顯得他小人了。
他咳嗽兩聲,沉默良久。
羅雲站在中間,眼眸轉着,“進屋瞧瞧。”她忙打個圓場。
這會的風吹得也冷,還是進屋暖和。
屋內的桌子凳子都有,到時她在添一些東西就行,廚房她也看了,有兩個竈臺,應該是兩家人用的,方便得很。
就是地上的灰多,要打掃幹淨。
“怎麽樣,不錯吧,你這兩天有時間,就過來幫我把打掃,還有啊,這個燈泡也幫我換一個,剛才試了試,不夠亮。”
羅峰裏外看看,點頭,“行,我周末都有時間。”
兩人在屋內閑聊起來,片刻後,張國祥也走了進來。
“你看看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說,我現在就去置辦。”
“都是些小東西,我自己去就可以。”
羅峰碰碰她,擠眉弄眼,随後對張國祥道:“這個燈泡不行,換個新的,還有窗口的玻璃破了。”
羅雲站在門口,看着羅峰挑了一大推的毛病,說到最後自己口渴了,才停下。
“沒了,就這麽多。”
張國祥平靜,如墨的眸子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羅雲身上,“這房子常年沒人住,要修的地方多,等會整整。”
“那就謝謝你了。”
羅雲沒拒絕,拉着羅峰出去。房子看過了,房東也見着了,這下該放心了。
“咱們先回了。”
羅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他都把房子弄好,我就不用來了。”
她跨過門檻,瞥了一眼腳下,“你就是懶。”
…
她和苗苗回來時,就帶了幾身衣服,其它沒有。搬家是很輕松,一個三輪車就裝完了。
不過搬家前,還是要跟家裏人知會一聲,免得他們擔心。
周末,家人齊聚,正是話家常的好時候。
羅雲和李梅在廚房忙碌,外邊是苗苗和羅海生的笑聲。現在汪婷在家養胎,她大哥怕汪婷無聊,便買了一臺電視機,昨天才裝上。
這不,圍着電視,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