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癡心妄想

深夜,錯綜複雜的岔路口傳出狗吠聲,在空無一人的街區裏格外瘆人。

街道窄長,一眼望過去看不到邊,像頭猛獸幽幽張着大口。左右兩邊的鋪子早早關了門,只剩下路燈忽閃着燈芯。

小時栎踮着腳,後背緊緊貼着牆壁,纖細的肩膀緊繃着顫抖,時不時偏過頭,慌張地盯着街口,稚嫩的臉上全是驚恐。

突然,路口閃過燈光,有人拿着手電筒四處掃蕩,随着狗叫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吓得他死死貼着牆,用手堵住嘴,腳掌立地更高。

“老子讓你看人,給我看到哪裏去了,連一個小孩都看不住,要你還有什麽用,廢物!”

幾人停在街邊,為首的alpha朝着另一個人大發脾氣,“要是讓人跑了,我要你好看!”

被罵的人連連點頭:“我肯定把他抓回來,老大你放心,就是個沒成年的omega,還能跑到哪裏去。”

“你還知道沒成年?早哪會幹什麽去了,”揚手就要拍下去,倏地聽見拐角傳來動靜。

“誰!”

手一轉,強光照過去,看到堆滿垃圾的垃圾桶和嘩啦通着水的水管。

‘切’的一聲準備離開,餘光撇見垃圾桶邊露出的布偶耳朵,不露聲色地咧開嘴,陰鸷一笑:“老三,你猜猜我找到什麽了。”

站在後面的老三怪笑道:“老大,我猜你是逮住一只迷路的小老鼠,還是在發抖,要哭鼻子的小老鼠。”

幾人哄堂大笑。

“小老鼠,你是自己乖乖出來,還是讓貓把你給叼出來?”

“叔叔勸你還是自己乖乖的,貓下嘴可沒個輕重,要是不小心把脖子咬碎了,可別怪叔叔沒提醒你。”

邊說邊往裏走,話音一落,alpha閃身出現在小時栎跟前,面目陰鸷道:“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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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栎吓得嘴唇發白,無法控制地哆嗦下颌,睜着眼看着比他高的alpha,腳下一點點往旁挪,猛地轉身就跑。

被稱為老大的沒動,老三忍不住開口:“老大,人跑了我們不追嗎?”

“急什麽,人都找到了還怕抓不着?”

話音剛落,瘦小的身體踉跄着摔在地上。

懷裏的布偶也抛了出去,歪着頭,無神的塑料眼睛靜靜的看他。

手肘膝蓋全摔出傷,傷口蒙上灰塵,鮮血變得暗紅,黏在上面的細小沙子,暗暗磨着皮肉最深、最痛的位置。

小時栎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拖着受傷的腳一瘸一拐的繼續走。

幾人依舊站在原地,任憑弱小的omega掙紮。

之前被罵的人于心不忍道:“老大,要不算了,錢也拿到手了,把人放了吧。”

一巴掌拍過去,老大惡狠狠地說:“放了?把人放了死的就是我們,給我抓回來!”

那人咬咬牙,“走!”

驚恐地回頭,見他們靠近,小時栎立馬用盡全力往前走。

可一個未成年的omega怎麽跑得過成年的alpha?

距離越來越近,他用力拖着腳往前挪。

快點,再跑快點!不能被抓住!

四肢越來越重,明明很用力了,可腳下卻像灌了鉛,拖着人難已行走。

地面越來越軟,一點點将他拖進地裏。小時栎驚恐地望着走近的人影,閉上眼睛,猛地一喊。

“走開!”

路時栎從夢中驚醒,撐在軟墊上的胳膊微微顫抖。

呼吸急促,像是還沒清醒,眼裏沒有一絲清明,雙眸深處還積着恐懼。

過了很久,疲倦地嘆了口氣。

又做夢了。

只要白天睡覺他就會夢魇,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全擠在腦子裏,攪得人一整天提不起勁。

拿起手機,目及滿頭細汗和尚未散去的驚恐,用手背擦了下額角,再次擡頭,臉上恢複柔和。

傭人見路時栎臉色差,本要過去詢問,掃見某個身影慌忙收回腳。

吳嫂從廚房出來,見路時栎面色慘白,沒聲好氣道:“路先生,吃飯了。”

路時栎低着頭,沒動靜。

吳嫂把碗重重放在桌上,吓得後面的傭人急忙收住腳,放下東西,迅速擦掉污垢躲回廚房。

“路先生!”吳嫂加重語氣,聲音裏積滿濃郁的不滿。

回過神,路時栎揉了揉眼睛,輕聲道:“成遂還沒回來,我們再等等他吧。”

臉上閃過一絲不耐,吳嫂雙手叉腰,不滿道:“少爺今晚不回來,你就別等了,這滿桌子的菜可是費了我不少功夫,再等下去全要涼了,路先生您可別浪費。”

雖然恭敬的叫先生,語氣可沒有半分客氣,最後還翻了個白眼。

路時栎看見了,沒在意對方的不尊重,抿着嘴道:“我還不餓,吳嫂您先吃,不用別管我的,我再等等。”

聞言吳嫂轉頭就走,臨走前嘀咕道:“等等等,還真把自己當什麽人看,事真多。”

像是故意說給他聽,并沒有刻意掩蓋,甚至還提高聲音。

路時栎沒有作聲。

這種冷嘲熱諷也不是第一次,雖然心裏不好受,也沒什麽好計較的。

更何況,吳嫂說的又不是不對。

搬到公館這麽長時間,除了操持家務的吳嫂等人,偌大的住所只有他自己,公館的擁有者,他的alpha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難以掩蓋的酸澀從心底冒出。

只是,他今天必須要等到成遂,不然......

路時栎翻開通訊錄,手指停在屏幕上遲遲不敢按,想到路母擔憂的神色,鼓起勇氣撥通電話。

待接聽的嘟聲響起,路時栎心跳得很快,既害怕電話接通,又期待能聽見成遂的聲音。

畢竟,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電話一直沒人接聽,眼裏的希翼淡了幾分,等待音快結束前,手機傳來一陣嘈雜。

“喂。”

聲音沙啞,帶着酒後玩世不恭的慵懶感,隔着手機聽,還有種不真确感。

太久沒聽到成遂的聲音,路時栎緊張的握着手機,電話那頭沒聽到聲音,不悅的開口:“你誰啊?”

路時栎很小聲的說:“成遂,你在忙麽?”

“說人話!”

明顯有了幾分不耐煩。

路時栎愣了愣,聲音壓得更低,就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磕巴:“我...是,路時栎。”

音樂聲逐漸變大,震耳欲聾的聲音裏,路時栎聽見有人喊了聲‘成遂哥’,聲音有點熟悉,不等他聽清,成遂說了句,“等會”。

随後對着手機吼道:“你他媽的誰啊?”

路時栎瞬間緊張,“我,是我,路時栎。”

說完名字手機立刻安靜,就算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對方不悅的神情。

他剛提起來的勇氣又洩了,緊緊握住手心,不安道:“成遂?”

“嗯,什麽事,”和剛才張揚的聲音不同,alpha的聲音變得冷冰冰。

聽着對方冷談的聲音,路時栎不自在的扣了扣手指:“你今天回來麽?”

搶在成遂拒絕前,急忙說:“明天是爸爸生日,我知道你很忙,但能不能麻煩你抽一點點時間,不會耽誤很久的,只要一點點。”

語氣甚至到了哀求的地步,可是成遂還是沒說話。

捏緊圖紙,路時栎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說:“君晨也回國了,你們那麽長時間沒見,跟他聚聚也是好的。”

時間只過了幾秒,可對他來說卻像過了很長時間,終于聽見成遂頗為冷談的‘嗯’。

心裏一喜,正準備問什麽時候回來,手機忙音,切斷兩人之間的聯系,剩下路時栎滿臉茫然的坐在客廳。

胸口燃起一股濃濃的挫敗感,還不知道成遂什麽時候回來,怎麽就挂了。

回過神,手裏的圖紙被他拽的皺皺巴巴,路時栎急忙攤在桌上撫平,可褶皺實在是太多了,早就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端着花盆走過的吳嫂伸脖子看了眼,小聲嘀咕:“閑的沒事,盡做些無用功。”

路時栎有些難過,臉上閃過一絲受傷,默默放下圖紙上樓。

擦完桌子,吳嫂拿起圖紙看了兩眼,癟癟嘴,随手扔進垃圾桶。

深夜,公館二樓亮起微弱的燈光。

路時栎點開置頂又退出去,來來回回好幾次,最後盯着空白的對話框出神。

這麽晚發消息會不會打擾成遂了?他還在忙麽。

想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點開頭像。

照片裏的人背靠光,側身靠在沙發上,下巴微微上擡,滿是高傲意味的對着側面說話。

精致的五官輪廓,細長的桃花眼眸閃着笑意,高聳的鼻梁下嘴角上揚,勾勒出的弧度讓人迷醉。

沒有人想到這是一個alpha,更沒有人想到一個alpha,會有比omega還要精致的五官,只是這份精致充滿了攻擊力。

俊美張揚,而又嚣張。

照片是偷拍的角度,路時栎不知道是誰拍的,只知道成遂一直沒換過,都說不換頭像的人不是懶就是念舊,而這兩樣跟成遂本人一點都不沾邊。

其實照片還有後續,成遂發現有人偷拍,正要張口罵人,可看到鏡頭又無奈的笑了,配合的多拍了一張。

這張和上張不同,眉頭散去了被人打擾的不悅,周身不屑的嚣張盡數成了寵溺無奈,滿是縱容的看着鏡頭。

眼眸深情而又溫柔。

偶然收到照片的路時栎很快被擒獲了,簡直要溺死在那雙溫柔四溢的眼睛裏。

被照片裏的成遂注視着,就像對方真的在看他,給人一種錯覺,其實他也是被愛的。

然而,事實卻給了他沉重的一擊,癡心妄想永遠也只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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