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莫蒼生沒有說話，還是扯着沈翎玉的衣擺晃動，在一旁靜靜站立着。
他看文的記憶中并沒有這個集市，一座仙氣缥缈的島嶼上，有接收散修和普通人的城池就算了，為什麽還會有凡人集市？還被結界阻隔起來，這太奇怪了。
祁季面有難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解釋道：“我在島上迷路了，閑逛着就到了這裏，剛準備施法找路，就遇到你們了。”
沈翎玉碧眸冰冷，對于祁季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很快就和祁季告別，拉着莫蒼生向人群聚集處走去。
祁季遠遠地看着沈翎玉和莫蒼生背影，表情豐富異常，他覺得沈翎玉和莫蒼生相處時的感情還挺微妙的，等他回到破塵聖宗以後，一定要為沈翎玉和莫蒼生寫一個話本，肯定可以在宗門內暢銷，哈哈哈，到時候他就可以大賺一筆。
唯一的難點就是，宗門內的劍修估計不會相信他寫的話本的內容，希望沈師弟可以把他徒弟一起帶回破塵聖宗，讓那些劍修眼見為實，而他就是最初的見證人。
還沒等他從幻想中醒過來，天就突然暗了下來，好似快要下雨了一般。
沈翎玉和莫蒼生在這海市中，惹眼異常，不僅僅是容貌，還有周身的氣質，很多路過的沒有修為的普通人只敢悄悄掃一眼，就低下頭。
修真者在他們眼中，是值得敬畏懼怕的，不敢多看。
莫蒼生看着那些活蹦亂跳的海鮮，忍不住咽口水，他現在因為煉化了草木之精，已經可以辟谷了，但是他還是很想吃。
“攤上這些全部都是我今早趕海撿到的，兩位公子可以随意挑選。”有攤販無意間看到莫蒼生一臉垂涎欲滴的表情，微愣後，終于鼓起勇氣吆喝了一聲，這誤入凡塵的仙人原來也是有口舌之欲的嗎？
莫蒼生不說話，用帶着水色的眸子看着沈翎玉，然後輕輕晃動衣擺。
“買。”沈翎玉冷聲道。他只要看着莫蒼生眼眸，就真的抗拒不了對方提出的任何要求。
他是一個天生愛逐光的人，幼年被關到暗無天日的屋子裏時，只要有斑駁的一束光可以從屋頂的縫隙漏出來，他都是欣喜感恩的。所以他其實很喜歡那些亮閃閃的寶石物件，布靈布靈的千變閣就是他的審美。而莫蒼生看向他的眼眸中……有太陽。無論容顏是絕美還是枯槁，只要眸中有太陽就足夠了。
之後，随着更加深入集市，莫蒼生才發現，沈翎玉是真的很愛逛街買買買，還帶着銀子，他什麽東西都買，全部往他的納虛空間裏塞。
說出來雖然很匪夷所思，但是從沈翎玉緊抿的嘴唇，柔和了不少的表情，還有買東西時候的果斷，都可以看出沈翎玉是愉悅的……
莫蒼生微妙地酸了……
可是他忽然想到，沈翎玉不是說，他們是要給沈簡星買壽誕禮物的嗎？
這個集市真的就是普通人的集市，完全沒有任何修真者需要的奇珍異寶。
沈翎玉是準備買一大堆海鮮送給沈簡星嗎？質量不行，以數量取勝，真正的禮輕情意重。
他們路過一個賣糕點的小攤時，只看到女攤主滿臉淚意，嘴裏也不停地哭訴着：“我就和他說，不要再下海了，天已經黑了，他偏偏不聽。”
“唉，別哭了，最近海上越來越不太平了，據說從京都來的行商船也被海浪打翻了。”旁邊攤位上的人接話道。
“海上有怪物！”
“別瞎說。”
……
随着沈翎玉和莫蒼生走遠，這些聲音也越飄越遠。
不知道逛了多久，沈翎玉終于尋找到了他想要送給沈簡星的禮物。
莫蒼生表情詭異，許久沒有動作，他被這個禮物着實震驚到了，這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暗中觀察着沈翎玉的神色，最終确定沈翎玉是認真的。
他要重新評定沈翎玉和沈簡星之間的父子情了，文中提過一筆，只說是沈簡星對沈翎玉較為嚴格，父子之間有嫌隙。
現在看來，簡直就是深仇大恨。甚至對沈簡星的仇恨值是超過沈令吾和沈靈嘉的。
他眉間微蹙，欲言又止，看着沈翎玉越發孤冷恍若寒焰的碧眸，卻終究沒說什麽，只是扯着沈翎玉的衣擺，和他一起回程。
日頭正當空，過不了多久，就是沈簡星的壽誕了。
風雨欲來，沈翎玉和莫蒼生去到舉辦沈簡星壽誕的岱青崖時，天已經擦黑了。
空中全是發着光的琉璃水晶燈盞，與熒熒花草相互輝映。
淅瀝淅瀝的小雨落下，落在宮殿庭院前的花草樹木上，砸出漱漱的聲音。
不過很快，就有透明的穹頂結界将雨霧遮擋。
這座沉寂已久的小島又迎來了久違的熱鬧，各種飛行法器絡繹不絕地降落，宮殿裏下人仆從來來往往忙碌着，殿中桌上也擺滿了珍馐美食，香味四溢。
沈翎玉帶着莫蒼生走進宮殿，時不時有修者看向他們，眼神意味不明，估計都在悄悄神識傳音。
行至殿中，迎面而來的就是寧家大公子寧行原。
莫蒼生不認識對方，只覺得他看向沈翎玉的眼神有種難言的惡意，不過他們彼此之間也沒有說話，一個眼神交流之後，就相互擦肩而過。
只不過在這一瞬間，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氣，看到了寧行原身後的寧心悅，一下子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原來是男主前未婚妻的哥哥。
他忍不住伸手捏着沈翎玉的衣擺，心裏想着，他要緊緊跟着沈翎玉，他直覺沈翎玉的狀态好像不太對，帶着某種冰冷的漠然。
他又想到了沈翎玉準備給沈簡星的那個禮物，心中有着諸多猜測。
喧鬧擁擠的人群，讓他不由自主皺起了眉，他以前也不愛參加宴會，不愛到人多的地方，為了沈翎玉倒是付出了很多，他看向沈翎玉的眼神不自覺變得莫名哀怨。
沈翎玉被他這種做作地眼神看得背後一涼，轉過頭看着他，“餓了？”
莫蒼生緩緩靠近了一點沈翎玉，他小聲說：“師尊，有點吵。”他現在其實更想安安靜靜在師尊身邊坐一會兒，心中希望早點離開沈家的願望更加強烈了幾分。
當身處此處時，他的某種感覺更加強烈，沈家于沈翎玉就似墳場一般，如影随形的限制還有那種讓人不适的監視感。
浮空中的琉璃水晶燈盞上隐隐有一只眼睛的花紋，倏忽全部睜開了，這是一種幽幽隐秘的恐懼驚悚感，花紋都是刻在透明燈盞上的，被其他繁複的紋飾遮擋，不為人知。
在宮殿高樓上，站着一個中年人，他孤身一人，向下俯瞰着，一身奢華的道袍，大帶飄飄，束戴紫金冠，尊貴無比。
他沒有感情的打量着沈翎玉……和他身邊的莫蒼生。
沈令吾說得是真的，沈翎玉好像是變得不太一樣了，這改變還很明顯，不是細微不易察覺的那種改變，唯一的變數就是那莫蒼生，可是對方是魔尊派來的人，他即便心中有所不滿，卻無法拒絕，他猜不透魔尊的想法，但是無論如何，他們的最終目的都是一致的。
莫蒼生被沈翎玉帶着去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一直在莫蒼生身邊自由亂竄的力量氣場突然也安靜下來了。他之前通過修煉，已經感應察覺到這些強大的力量氣場，還能下意識地操控它們。
他不由自主地會擔心沈翎玉，想要保護沈翎玉，所以他的力量氣場就會幫沈翎玉暫時清理詛咒氣場，将那些纏縛桎梏着沈翎玉如同水蛭一般的黑暗氣息全部捏碎，沈翎玉就不會再被詛咒所控制。
而他額角上的恍若浴血佛蓮的詛咒傷，其中蘊含的咒術力量已經被清除了，只不過留下了疤痕，因為他沒怎麽感覺到疼痛，就被沈翎玉用靈力治愈了，他便沒有把這個傷放在心上，今日在鏡面上看到了這個傷，他也沒覺得醜，甚至還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他的中二審美，所以他潛意識裏沒有想過要消除這個傷痕，他的力量氣場也不會主動幫他消除這個疤痕。
兩人現在處于一種奇妙的平衡狀态之中，卻都有隐藏起來的小秘密，即便如此，在相遇到的那一刻，又控制不住想要互相靠近。
莫蒼生需要蹭沈翎玉的氣運解除修為封印，最重要的還是渡情劫，原著裏的魔尊選擇去搶男主的後宮女人，而莫蒼生選擇去直接勾引男主。
魔尊原主的那個所謂白月光應該也是一位極其厲害的女修，和魔尊年少相知，救了魔尊。但是莫蒼生已經想不起來是誰了，文中出現過的女性角色太多，他最後只記住了一百零八……
而沈翎玉，也發現了莫蒼生的特殊之處，心中有了其他謀算，然而在相處之中，不自覺對莫蒼生動了恻隐之心。
莫蒼生攥着沈翎玉的衣角輕輕晃着，轉頭無所事事地看着沈翎玉，只覺得對方的肌膚真的如玉如雪，果然是修真者，完全沒有一點瑕疵，保守的道袍只露出一截脖頸，銀鏈若隐若現，往上看，是嘴唇，唇色很淡，唇形卻很好看，飽滿濕潤，嘬起來應該也是甜甜軟軟地。
就在這時，沈翎玉反手按住了他的手腕，神色平靜，語氣卻有些冷冽：“你在往哪摸？”
莫蒼生的手指居然已經順着沈翎玉的大袖摸了進去，手指還不安分地動來動去，現在就是兩個人雙手互相交握着，莫蒼生在袖子裏摸着沈翎玉的手腕，沈翎玉按着莫蒼生亂動的手腕，然而莫蒼生的手指并沒有被桎梏住，他略帶挑釁和放肆的動作輕柔地用指腹蹭了蹭沈翎玉的手腕內側，手指間的觸感只覺得冰涼細膩。
“師尊，癢不癢？”
沈翎玉不理他，只是把手抽出來，然後按在他的手掌上。
兩個人在沈翎玉的大袖裏玩得不亦樂乎。
“沈師弟和莫師侄怎麽躲在這裏來了。”陰魂不散的祁季突然出現，眼神不自覺瞟向沈翎玉的大袖。
莫蒼生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在大袖之中和沈翎玉交纏在一起的手指，主要是沈翎玉剛剛突然用勁，他的手指有點疼。
他感覺沈翎玉應該不想理這個同門師兄，就假笑回道：“師尊在教我修煉入門呢。”
沒等他們繼續交鋒，原本喧鬧的宮殿大廳突然就寂靜下來了。
清風徐來，沈簡星出現在了主座高臺上，看起來他似乎确實實在突破的邊緣了，身後是沈令吾和沈靈嘉。
“今日是我的壽宴，感謝各位貴客賞臉參宴，清源島自明日起向衆人開放，島上的各類資源都可以對外進行交換購買。”
一道清亮的聲音在宮殿大廳之中回蕩，是沈簡星在說話，他的模樣保持在了中年時，面白無須不似那大部分世家家主和掌門一般，為了威嚴服衆，都是鶴發長須老年人模樣。
沈家有三個嫡子，可是臺上卻只有兩個，還有一個在偏僻的角落裏寂寥靜坐着。
說是寂寥靜坐，其實也沒有這麽寂寥和靜，只有坐着是真的。
“沈師弟，你父親的修為境界還沒有你高呢！這差了快有三個大境界了吧，你父親不行啊。”祁季咂舌，“你可不要想不通回來當沈家的家主啊，破塵聖宗需要你！”
莫蒼生替沈翎玉謙虛：“運氣運氣，但身兼兩職也不是不行，師尊可以成為溝通世家與宗門的橋梁。”他默默規劃着未來，沈翎玉先統一仙道，然後和魔道聯姻。
“那橋梁的地基用你的屍體去砌造怎麽樣？”沈翎玉陰森森地開口，嘴上這麽說着，心裏卻是舍不得傷害莫蒼生一絲一毫的。
這也太血腥了點吧。
莫蒼生乖乖噤聲。
只有祁季哈哈哈哈笑了起來，“沈師弟，你自從收徒以後，開朗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盞琉璃水晶燈出現在了沈翎玉和莫蒼生所坐之地的上方，一束燈光打到了他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