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翎玉腦海中的衆多思緒只是一瞬，僅僅一瞬，沒有給莫蒼生繼續說話的時間，他又開口了：“純陽之體的陽到底代表什麽你知道嗎？……你來我身邊，也是因為這個嗎？”

莫蒼生幾乎是屏住了呼吸，他不想聽沈翎玉繼續說下去，可是又無法制止對方。

“我不知道……我不是……陽……喜羊羊，懶羊羊，沸羊羊，別看我只是一只羊。”他一緊張就會想要唱歌緩解壓抑氣氛，視線游弋着，他是真的不知道啊，如果可以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好好看完那本水得不行的《劍道神尊》。

【——嗯？代表什麽？我也不知道！】

天道小煎餅突然覺得因為祂回溯時光這個騷操作，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好像變得亂七八糟的了，男主也變得怪怪的。

就在之前沈簡星的壽誕宴會上，他看到了一顆小星星，散發着淡淡的光芒，一般這樣的女角色都會和男主之間産生各種意外，被迫發生愛情故事，散發的光芒應該是還會有淡淡的粉紅色，可是這個叫做方滢的妹子身上并沒有！

天道忍不住把目光聚焦到了方滢身上，就看到這個妹子無比虔誠地拿着一-本-道法，念着上面的文字。

小煎餅拉進視角一看，封面有一行小字是煉天魔尊語錄，然後看正文內容，這……怎麽看都不是原主魔尊會說得出來的話，明顯是那個外來靈魂說的。

天道的求生欲莫名又上線了，仰卧起坐不僅是人類本能，天道也有這個本能。

祂不會放任那個外來靈魂和男主談戀愛的，祂到時候完全可以引導男主提前識破莫蒼生的身份啊。

因為他回溯時光，導致時間線已經混亂了，莫蒼生根本不是剛剛穿越過來的外來靈魂，還在男主面前裝不谙世事的懵懂小白花，說不定背地裏有什麽大陰謀！

“陽氣極盛的純陽之體被稱為十絕純陽之體，有古籍記載，這種體質又叫天生妖魔體……”沈翎玉頓住，然後笑了起來，這個笑容蘊含太多情緒，可是他的碧眸卻如死水一般，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莫蒼生。

莫蒼生也緊緊盯着沈翎玉……男主對他笑了！

可是他寧願對方不要露出這樣的笑容，他錯了，他不該沒看完小說就吐槽男主不行，他之前在心裏覺得男主的設定太簡單了，沒有什麽逼格，他現在就被狠狠打臉了。

什麽十絕，天生妖魔體，還有沈翎玉這說話的語氣，他根本不敢在心裏亂猜到底啊。

“我的血肉不僅可以鎮妖邪，如果被人吞噬的話，還能轉換為那人身上的力量，使其變得更加強大。”

這些都是沈翎玉離開沈家以後查到的資料，從中他已經可以窺探出一些事情的真相了。

沈翎玉碧眸陰沉，臉色慘白，甚至帶上了死氣：“你聞到了吧？純陽之體在極陰之日是最虛弱的，而且我還受到了重創。”他不願說他的真實體質天生妖魔體，還是用純陽之體來代稱。

他擡起被大袖一直遮擋住的手腕，手袖滑落，之前只是有着層層疊疊疤痕的手腕，現在已經變得恐怖至極，血肉牽連間，可以看到白骨，還有薄薄的筋膜，爛肉旁邊是潔白無暇的肌膚，卻也在被侵蝕着。

這就是他借用莫蒼生捏碎咒術氣場，強行擺脫控制，所受到的反噬。

除了咒術以外，這些都是他一直想要隐藏起來的最深的秘密，他卻就這麽雲淡風輕地告訴莫蒼生了。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就此死去，你想不想要拼一把？”沈翎玉收斂了笑容。

他用另一只手從虛空之中拿出一把小巧的滿是禁制符文的匕首，遞到了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莫蒼生手中。

“試試殺掉我，或者直接吃掉我，你敢嗎？”

九天之上虛空之中的天道小煎餅已經被吓得打顫了，就像是被油煎得滋滋作響散發着香氣的小餅，祂開始懷疑道生。這個男主一點都不對勁啊。

月上中天。

千變閣的隔音效果很好，沒有開窗，這裏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空間，完全與世隔絕，沒有蒼穹，沒有星辰，只有莫蒼生和沈翎玉兩個人。

沒有風聲，沒有蟲鳴鳥叫，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下面是沈家的清源島島，也是一直囚禁着沈翎玉的牢籠，他就算逃離了，也會被抓回來，無形的鎖鏈控制着他。

沈翎玉一雙碧眸冷漠得看着莫蒼生，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麽。

握緊手中的匕首，高馬尾美貌少年蹭到了沈翎玉身前，兩人相對而坐，明明千變閣裏的空間一直都是偌大的，但兩人總是愛擠在一起坐。

“所以你是想要先殺了我嗎？”沈翎玉狠狠揪着莫蒼生的領子，冰涼潔白的手指緩緩滑動到莫蒼生的脖頸處，感受着薄薄的肌膚下有些劇烈的經脈跳動，“總是用這副純真懵懂的模樣來欺騙我……”

“那師尊你被我騙到了嗎？”莫蒼生表情少見的冷肅，眸中竟然有着憤怒，他感覺到某種情緒正在他的胸間亂撞着。

這是沈翎玉第一次見到如此模樣的莫蒼生，沒有了那種故作出來的天真，也不會對着他甜甜地笑着撒嬌，看起來沒有任何修為，卻無端讓人覺得在這美得驚心動魄的皮囊下，藏着一個恐怖到讓人毛骨悚然的魔頭。

冰冷的手指上移，抵到了莫蒼生的唇瓣上，“想要咬一口嗎？可以讓你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

褪去所有霜雪和冷漠的僞裝，內裏滿是狠戾和惡意，他無需在黑發少年面前僞裝，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什麽無暇劍尊，什麽沈家二公子，都不是他。

他的手指戳着他的唇瓣，雙方誰也沒有更近一步的動作，就這麽僵持着。

沈翎玉只是有點好奇莫蒼生的反應，他的手腕腐爛得很可怕，還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他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想錯過。

他以前也曾因為咒術腐爛過。

而那些欺騙他，合謀把他變成怪物的沈家人只是用嫌惡的眼神看着他，然後驅趕他，說他頑劣不堪，受到了神罰，辜負家族對他的培養。

神罰？呵……神在哪裏呢？

沈簡星壽誕宴會上，那些沈家人都沒有出席，他們就像陰溝裏的老鼠般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找準時機就會蜂擁而上，想從他身上獲得更多的力量。

從此以後，他都愛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過長的大袖，過高的領口，他渾身上下都是被衣物遮掩出來的高冷禁欲感。

然而，此時，他卻主動把他腐爛難看的手腕露出來遞到了黑發少年眼前。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呢？亦或是想要得到什麽樣的回應？

大概是在他的潛意識裏，他覺得莫蒼生是很特別的，所以他好似特別在意他的反應。

會露出嫌惡的表情呢？還是會控制地感到惡心？抑或會出其不意地假裝關心他，然後徐徐圖之，從他身上獲取更多的利益。

時間變得很慢。

莫蒼生沒有順勢做出過分暧昧親密的動作，沒有咬沈翎玉的手指，沒有舔-弄或者是摩挲，只是很平靜地把沈翎玉的手從他的唇瓣上，拉離開來。

他垂眸看着沈翎玉手腕上腐爛的傷口，身體一顫，他不害怕，他只是覺得憤怒，“疼嗎？”

這是他第三次這麽問沈翎玉，卻也是最特別的一次。沒有其他什麽目的，只是很單純地在詢問沈翎玉疼不疼。

沈翎玉沒回答，只是安靜地看着他，眼中無悲無喜，也沒表現出任何疼痛的神色。

驀地……“滴答”一聲。

他感到有水珠滴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是莫蒼生的眼淚。

“我只是覺得很心疼你，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莫蒼生丢掉手中的匕首，說話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我該怎麽做，你才不會死？我不想要你死。”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憐，他是真的很傷心，這樣的情緒是完全控制不住的，憤怒悲傷種種情緒疊加在一起，在看到沈翎玉的手腕時，所有情緒都達到了爆發的零界點。

他可以肯定原文裏根本沒有這樣的劇情，他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穿越到了同人文裏。

真是離譜，為什麽會有人寫這種水得要死的點家文的同人？想想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忽然，他想到了時常出現在他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也就是天道，他懷疑可能是天道回溯時光，擾亂了劇情。

一點點的偏差，産生了蝴蝶效應，可所有的惡果為什麽都要讓沈翎玉來承擔？

無論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只知道，他很喜歡眼前這個看得見摸得着的沈翎玉。

他從穿越過來的那一刻，就覺得很無趣，沒什麽意思，這個世界沒有手機沒有游戲，只有枯燥的修煉，還有各種設定裏的明争暗鬥，他沒有然後想要參與或者改變劇情的心思，甚至只想消極等死，就連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裏的天道的聲音，也只是微微讓他的逆反心理出現了一瞬而已。

是在見到沈翎玉的那一刻，他才想要在這個世界裏好好地活下去。好似跨越寰宇滄海，只為了與沈翎玉相見相識相知。

沈翎玉呼吸一頓，只覺得滾燙的淚珠劃過他冰冷的手腕，讓他感到一陣溫熱，似乎連深入骨髓的疼痛都緩解了不少。

這個人在為他而哭？

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人為了他而痛哭。

他心中無端閃過一絲煩躁與郁氣。

沈翎玉幹脆伸手擡起莫蒼生下巴，只見那張漂亮精致的素白小臉上果然都是淚痕。

他哭起來也很好看，臉色蒼白，梨花帶雨，一聲不吭，只有淚水往下流，還有淚珠在眼眶裏打轉，他的睫毛極長，水珠挂在上面，欲落未落。

“不準哭了。”沈翎玉動作粗暴地給莫蒼生擦去眼淚，卻很快就有淚珠滾落。

他寧願他直接拿着那把刻滿禁制符咒的匕首捅他一刀，也不想見到他為他哭。

“我不想你死。”莫蒼生的臉都被沈翎玉粗砺的手指摩擦地泛紅了，他說話說得不太清楚，但是來來回回反反複複也就這麽一句話。

沈翎玉沉默了，心情難言複雜。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歸屬感，一直支撐着他茍延殘喘活下去的原因，就是擺脫血咒的控制，将那些人全部屠戮殆盡。

所以他想方設法努力變強，不斷需求着各種掙脫束縛的方法。

他的內心世界裏從來沒有第二個人踏足過。

從見莫蒼生的第一眼，他就覺得他很危險，比血咒更加危險。

他知道莫蒼生在欺騙他，莫蒼生甚至連真實姓名都不願意告訴他，所以他也利用莫蒼生利用得心安理得。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人，在沈簡星的壽誕宴會上，當着所有人的面，為他讨回公道。

現在，他還為他哭泣。

“別哭了。”沈翎玉的聲音開始變得溫柔，“我騙你的，我不會死。”

莫蒼生聞言卻好似更難過了，他瞪着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翎玉，眸中水色更甚，他不再默默哭泣，而是發出了小動物一般嗚咽的哭聲，聲音越來越大。

沈翎玉蹙眉，對方不應該感到慶幸開心嗎？他被這哭聲弄得煩躁異常，幹脆伸手拽住他的長發，欺身上去，重重壓在了他的嘴唇上。

“不能咬哦，會死。”

滿臉寒霜的陰郁少年微微啓唇，呼出熱氣，唇瓣摩挲間，他用氣音冷冷警告着莫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