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2章

莫蒼生這一腳下去, 本就身受重傷毫無反抗之力的沈繁舟只覺得他頭都要被莫蒼生踢禿了，腳風之下，頭骨完好, 沒有斷, 半點血跡也沒有, 頭發卻掉了一大片, 沈繁舟的感覺沒錯, 确實是禿了。

黑發少年表情漠然地收回腳，看着禿了的沈繁舟, 神色越發平靜, 有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然而他心裏在想：只要我不尴尬，那麽尴尬的就是別人。

至少他動作漂亮。

他轉過頭第一時間就去看沈翎玉, 然後露出了一個腼腆羞澀的笑容, 略帶幾分不好意思, 映襯着他身後血色蔓延的夜景，有種說不出的瑰麗感, 或許是這個笑容太美，讓這充滿殺戮意味的夜色也變的旖旎了幾分。

沈翎玉側臉回望他, 目光微怔，心中升起的懷疑之情又消散了幾分, 他真的越來越看不透莫蒼生了, 也不知道對方留在他身邊的這些所作所為到底是為了什麽……

總歸不是為了殺他。

他已經給過莫蒼生太多機會了，莫蒼生也沒有動手。

他長這麽大, 經歷過這麽多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明明有着強大到可以抑制沈家邪術的特殊體質, 卻又好似只是一個脆弱的沒有修為戰鬥力的普通人。

現在的局面是，他和沈繁舟兩敗俱傷，都是強弩之末，都失去了行動力和反抗之力，只不過沈繁舟的實力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弱很多，他沒有想到他留作後手的劍訣禁制符咒居然有這麽大的威力，能夠把沈繁舟傷害至此。

在場唯一有行動能力的只有莫蒼生，即便他真的只是一個身嬌體柔的普通人，卻也具備了将沈翎玉和沈繁舟殺死的能力。

沈翎玉其實還有着真正的最終隐藏殺招，但是莫蒼生如果選擇不殺他，那麽他就無需用出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

莫蒼生一直自稱是煉天魔尊，沈翎玉卻是不太相信的，因為完全不符合邏輯，整件事都透露出一種玩笑似的意味。

至于莫蒼生是不是爐鼎，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萬滅天魔宗有四大殿，其中就有一殿名為幻魅殿。

沈翎玉猜想莫蒼生應該就是這一殿出身的魔修，他還不确定莫蒼生是真心想要和他發展一段不純潔的師徒戀，還是只是單純來勾引他，然後……在他已經完全陷入屬于莫蒼生編織出來的美好幻境中的時候，再殘忍地背叛他。

傳聞中的煉天魔尊，沈翎玉并沒有見過。

但是破塵聖宗裏有一位他的同門劍修是見過的，對方曾經潛伏到魔宗之中當過情報采集人員。

這位劍修名為戚冷竹。

不得不說，他能夠活着回破塵聖宗，也着實是個厲害人物了。

當時破塵聖宗的全體高層修者，包括戰鬥力很強的劍尊，沈翎玉也在其中，全部都被召集坐在大殿之中，針對煉天魔尊進行了一場讨論大會。

沈翎玉冷着臉，一言不發，但是被強制圍觀了全程。

破塵聖宗真的是個很奇奇怪怪的門派，他當初拜入這個宗門也是被騙進來的。

他記得戚冷竹說過，煉天魔尊平日裏看起來很正常，待人接物也很有禮，好似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卻總給人一種怪異的不協調感。

在魔宗，魔尊仿佛是個潔癖患者，明明自閉又孤僻，卻又在魔宗內部經常開大會，連全體最基層的魔修也要來參加，所以他經常可以看到魔尊。

魔尊戴着一個看不清模樣的面具，在會上說一些讓劍修難以理解的話，還要讓他們學習玄文，對大會內容進行理論反思，用玄文書寫出來，第二天就要上交。

戚冷竹被折磨得不輕，他也是個文盲，混入魔宗第三天就被發配到了個叫做學前班的地方。

偏題了，接着來說煉天魔尊。

戚冷竹說煉天魔尊表現出來的情緒很矛盾，看似平靜實則煩躁，只有在找到理由殺人時，整個人的氣息就很變得很愉悅，甚至是狂熱的……然而很快，他又能控制住這種殺戮的欲念，甚至他殺的每個魔修确實都是無惡不赦的。

總而言之，煉天魔尊是個很可怕的人，控制欲很強卻又很克制，整個魔宗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且戚冷竹懷疑魔尊早就察覺出他不對勁了，但是魔尊卻沒有殺他，只是讓他寫了很多名為檢讨書的東西，他連玄文都學得不清不楚，還要讓他寫出感情寫出風骨寫出深刻立意，他差點選擇死亡，之後也是千辛萬苦才從萬滅天魔宗逃出來。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在場劍修，幾乎都不懂玄文，玄文屬于智道，是需要花費時間研習的，他們選擇成為劍修，就是喜歡打打殺殺，讓他們學習玄文，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折磨。

這煉天魔尊越發顯得深不可測……

破塵聖宗讨論了快一天的時間，也沒讨論出個所以然。

只有破塵聖宗的宗主覺得煉天魔尊管理萬滅天魔宗的一些手段很值得借鑒。

因此——

破塵聖宗有了晨會，而去晨會巡查的重大任務，就被委派給了沈翎玉……

所以沈翎玉對煉天魔尊的感情很複雜。

莫蒼生攥着手指，捏着那根銀鏈雙手交握在胸前，他注視着沈翎玉，眸中閃過羞赧，聲音軟軟的說道：“我不會殺人，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沈翎玉碧色豎瞳重新泛起冷意，無論如何，他也沒辦法把戚冷竹口中那個煉天魔尊和莫蒼生聯系在一起。

他避開莫蒼生幾乎是澄澈無垢的眸子，微微垂下眼簾，說出的話卻有幾分惡意的殘忍，完全沒有了之前和莫蒼生親吻時的溫情熱意，“你總是要學會殺人的。”

沈翎玉并沒有把他心中的想法完全說出口，如果他現在還有行動能力，可以不動用那個幾乎是和沈繁舟同歸于盡的殺招，他自然是不會讓莫蒼生動手的。

但是權衡之下，莫蒼生動手的話，他受到的損失明顯更小。

他重新看向莫蒼生，豎瞳陰沉，語氣漫不經心，“你可以這樣拖延下去，大不了，等其他沈家人來了，我們一起死。”

莫蒼生心髒砰砰跳着，他露出了一個勉強又脆弱的微笑，聲音也變得委屈起來：“我不想你死。”

他握着那根銀鏈，走到了完全動彈不了的沈繁舟面前。

沈繁舟只覺得他的頭和身體都很沉，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在剛剛莫蒼生踢他頭的時候，他就察覺出莫蒼生的不對勁了，這個美得脆弱動人心魄的魔修，根本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那麽純善無害，剛剛那種被全身釘住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懷疑這個魔修就是想要故意折辱他，然後順便在沈翎玉面前裝模作樣。

重點是沈翎玉居然相信了！

莫蒼生的動作很笨拙，确實不像是會殺人的樣子，在他的反複嘗試下，沈繁舟只覺得自己在遭受着酷刑。

最難受的是這個行刑者看起來還一臉害怕糾結膽怯的模樣，動作也不利索，手上也沒什麽氣，沒辦法給他一個痛快，卻讓他很難受，就像是被淩遲被萬螞噬心般，那種無法形容的痛苦，讓沈繁舟生不如死。

在沈繁舟眼中，莫蒼生是他生平見過最有心機，最兇殘心狠手辣的魔修。

然而，事實上，莫蒼生真的不是故意這樣的，他現在真的是很認真在解決沈繁舟，他也害怕之後會出現變故。

他之所以這樣，其實是有原因的。他可沒有故意在折磨沈繁舟，不屑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在《劍道神尊》這本書中，修煉體系稍微有那麽一點點複雜。

在設定裏，一個修者最重要的其實是綜合戰鬥力，由自身修為和道法組成，兩相結合才是最終戰鬥力，戰鬥力越高，這個修者就越厲害。

修為分為這麽幾個境界：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出竅-分神-融合-大乘-渡劫。

道法分為這麽幾個層次：普通-進階-上乘-絕世-荒古。

沈翎玉的戰鬥力起點非常高，因為他在秘境得到了荒古道法，其他修者都是從最初的普通道法進階道法這樣一層一層的往上修煉，期間雖然說是基礎更加牢靠，但是卻也花了更多時間和精力，浪費了更多靈氣。

而沈翎玉不僅直接修荒古道法，還是劍修，所以他越階殺人以一當千都是輕而易舉的。

莫蒼生的修為和道法都被封印起來了，他現在只有普通道法最高層解封了，他之前其實已經成功引氣入體了，修為剛剛進入煉氣期，這戰鬥力總體來說，還是很低。

但是他身周有着那宛若深淵的讓人看不見的黑暗氣場，能由他有意識地控制，他心中某種欲望特別強烈的時候，深淵氣場也能被他所支配，擁有極大的能量。

他之前也是控制着他那恍若深淵的恐怖氣場，才将沈家那些修者和後來的沈繁舟弄得這麽凄慘。

在外人眼中，他就算修為和道法有所解封，但看起來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樣子，就是因為他的深淵氣場在幫他遮掩。

他可以無師自通察覺到他的道法修為好像是解封了，也能夠控制他身周的深淵氣場，卻沒有真正地察覺到他身周的深淵氣場到底有多強。

莫蒼生其實對于戰鬥力修為被封印這件事一點都不着急……以後多和沈翎玉做幾次不就行了？做幾次也不能完全解封的話……那就一千次起步呀~

解決沈繁舟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覺得他要用銀鏈把沈繁舟勒死，所以沒有動用深淵氣場……完全憑借他現在普普通通的戰鬥力，自然是比較艱難。

終于，鮮血從沈繁舟的口眼中溢出，氣息完全消失了，不知是被活活氣死還是被這些折磨痛死的，總歸是死不瞑目。

他的神魂也完全跑不了，被密密麻麻的黑色氣息拖入了深淵。

莫蒼生放開手中的銀鏈，胸口微微起伏着，終于如釋重負般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餘悸般拍了拍心口。

可是他的表情卻很漠然，平靜得過分，他想他這樣只算是間接殺人，不，是正當防衛見義勇為。

沈繁舟那些話讓他不敢去猜想沈翎玉到底經受過什麽事情，一個又一個的沈家人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他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