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莫蒼生鬥篷系帶已經松散開來了, 他的素白的紗衣領口終究是沾上了幾滴鮮血，像是被紋繡上了幾朵鮮豔嬌紅的小花。

夜風吹拂，他連頭發都變得有些淩亂, 從黑鬥篷的兜帽裏跑出來不少零碎的長發, 與之前被沈翎玉切斷的鬓邊短發全部融合在一起, 變得極其沒有層次感。

又亂又參差不齊。

如果此刻他這樣的發型被一個有追求有夢想的托尼老師看見, 肯定會給他瘋狂推銷辦卡, 讓他重新做造型。

他神情沮喪，看起來難過極了, 也害怕極了, 受到的刺激好像很大, 整個人也呆呆愣愣的。只是在向着沈翎玉走過來的路上，他也不忘把那把全是禁制漂亮花紋的匕首撿起來, 然後直接放到了沈翎玉送給他的納虛戒指中, 認真收好。

跨過滿地的屍體與血沫碎骨, 他動作有些搖搖欲墜，這麽短的一段路, 被他走出了跋山涉水的感覺。

【——哼~惡毒反派殺人了，好做作哦~男主, 你該醒悟了！該看穿他的真面目了！真是想不通呢，男主為什麽就是喜歡這種清純綠茶小白花呢？】

狗逼天道着實很樂觀, 在沒有回溯時光前, 祂本就最喜歡全方位觀察莫蒼生和沈翎玉了，好的沒有學會, 倒是跟着莫蒼生學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話。

祂現在其實已經有點認命了，就是在自娛自樂，一個天道之力幾乎枯竭只能癱瘓在九天之上虛空裏偷窺的餅餅, 能有什麽壞心呢？

只不過他這個聲音太蒼老，語氣油膩得就和“男人，你是在玩火。”一模一樣。

莫蒼生是被封印了修為戰鬥力的在逃魔尊，天道就仿佛是剛剛從油鍋裏翻滾上來的沒有濾油的在逃油餅，讓人下不了口。

【——噫，男主的後宮裏好像确實沒有這種類型的！準确來說，同種類型的好像都沒有反派這麽渾然天成。】

黑發少年聞言，不動聲色，表情卻愈發脆弱恍惚，眼角含淚。

莫蒼生不能露出破綻，沈翎玉正在看着他呢。

他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麽冷靜，甚至冷靜得過了頭，心中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麻木的漠然，他可是從法制社會穿越過來的……居然一點不适都沒有。

莫蒼生是個遵守規則的人，在以前的世界，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做出罪惡的行為，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但是他穿越到這個修真-世-界裏，他最應該做的是适應新的規則，認知規則，利用規則。

不過一般來說吧，這種時候，他應該是真的瑟瑟發抖滿臉淚水虛脫倒地，甚至應該捂着胸口幹嘔一番，晚上睡覺的時候再做個噩夢……

成長型的脆弱少年不是更讓人喜愛，惹人憐惜嗎？

他倏忽覺得他之前的表現不太合格，可是如果他現在突然加大表演力度……就真的是如狗逼天道所說那般，太做作了。

莫蒼生也曾思考過他是不是天生反社會人格，所以才對某些事物天然精神反感，不是怕得病，也不是不行，就是覺得髒得讓他無法容忍，碰一下就想要發瘋。

可他根本也不想毀滅世界啊，雖然狗逼天道日常話語裏都在黑他，但是他覺得他其實是個随遇而安的好人。

他是男人，也是真的見多識廣，無聊的時候什麽都看過，他的身家背景也足夠支撐他去親身參與某些事，但他卻真的只是沒有感情的看看，內心甚至可以沒有一絲波動。

某種程度上，他确實真的是挺變态的，共情能力很差，很難有事情能夠引起他的情緒波動。

準确來說，是之前那個世界沒有讓他感到刺激的存在。

不過嘛……此刻他看着不遠處的沈翎玉。

心中倒是有了一些想法。

沈翎玉不是不相信他是魔尊嗎？

以後他修為戰鬥力完全恢複了，是不是可以神魂與軀體分離，找沈翎玉玩個劇情扮演呢？

比如說，讓沈翎玉和他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徒弟，在煉天魔尊面前，當衆表演欺師滅祖。

最好是在煉天魔尊的圍觀下，小徒弟一臉屈辱，一邊哭一邊搞他那清冷禁欲的好師尊。

他的師尊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莫蒼生不由自主抿唇，下颌線崩得緊緊的。

不行。

莫蒼生很快就把這個劇情想法否決了。

畢竟他不僅想要和沈翎玉走腎，也想要走心啊！走心是有着優先級的，比走腎還更加重要幾分。

這樣搞的話，好像沒什麽意思，容易翻車，不利于他和沈翎玉走心。

到底怎麽樣才又有意思又不那麽容易翻車呢？

驀地——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面上表情仍然是驚慌失措失魂落魄的，手指卻興奮痙攣般微微蜷縮起來。

走到沈翎玉身前時，他大概是太沉迷于他想象中的海棠劇情，居然摘了一朵被雨水沖刷幹淨、沒有沾染上血污的小花，塞到了沈翎玉手中。

他在沈翎玉身旁蹲下，淚眼迷離，脆弱又可憐：“師尊，我……我殺人了……”

他的兜帽滑落下來，長發也全部散亂了，之前的束發的發帶也不知所蹤。

沈翎玉動了動眼眸，他還是動不了，身上沒有一絲力氣，手中的花也只能虛虛握着。

他有種他逼迫莫蒼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的愧疚感，黑發少年這種隐忍的難過與顫抖，讓他心中也愈發不好受起來。

不知不覺間，沈翎玉碧綠的眸子恢複成了最初的模樣，之前眸中的狠戾和惡意消散了許多，怪異恐怖的豎瞳變成了圓圓的小貓瞳，他的身上發生的詭異變化并沒能繼續下去。

雨後的空氣是濕潤的，夜風也變得更涼了幾分。

莫蒼生雙手交握着，他眼中帶淚，淚中帶笑，他說：“師尊，雖然我感到很害怕，但是我更想要保護你。”

沈翎玉心撲通撲通亂跳，只能無措地眨了眨眼睛。

莫蒼生似乎也沒想要等到他的回應，只是伸手将臉上的淚痕擦幹淨，抿唇微笑着，後知後覺般故作堅強地問道：“師尊，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一起乘坐千變閣離開這裏嗎？”

“事情還沒解決，我是走不了的，你帶我回屋。”

沈翎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陰森城堡。

這裏是他的居所，更像是他的巢穴，沈家人是進不去的，在裏面呆着，他身體恢複得更快。

他臉色薄紅，好似完全被莫蒼生迷惑住了，關于莫蒼生身份目的的猜測全部被他抛諸腦後，他聲音不大，甚至是虛弱的，“你可以抱我進去嗎？”

莫蒼生挑眉，表情沒控制住般微微驚愕，沈翎玉居然還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他好像有點清楚沈翎玉最愛吃哪一套了。

莫蒼生伸手先扶住沈翎玉的肩膀，忍不住把頭埋在沈翎玉的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彼此間的味道相互交纏在一起。

他低聲呢喃道：“師尊，讓我抱抱，我可能要緩一緩，我是不是很沒有用？”聲音裏也是說不出的脆弱。

空氣中飄浮着泥土混雜着鮮血的腥味，可是此刻莫蒼生的鼻尖抵在沈翎玉的脖頸處，只聞到了清甜味混合果木香，很好聞，讓他更加深入地往裏湊了湊。

沈翎玉沒有回答莫蒼生的問題，只是安撫性地微微用臉頰蹭了蹭莫蒼生的發絲，涼涼的氣息圍繞着他，像是冰雪清香，這熟悉的味道瞬間就讓他平靜下來了，心中的各種雜念也不複存在。

感情就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明明是虛無缥缈的，卻又好似就在掌間，很容易就會被牢牢控制住，無法逃離。

有些人相識多年，日日相見，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頗有緣分，卻還是互相客套着防備着尴尬着不冷不淡着。

有些人明明剛剛認識，卻一見如故，就算分離許久，經年之後再遇，仍是親密如初。

莫蒼生就這麽安安靜靜地把頭在沈翎玉脖頸間埋了一會兒，沒有做出多餘的動作。

被溫熱呼吸略過的肌膚酥酥麻麻的，這裏本就敏感嬌嫩，沈翎玉只覺得熱意酥癢似乎蔓延開來了，就連原本無力難受的身體，也輕快了許多。

“師尊，我好了。”黑發少年擡起頭，他仍然是陰郁難過的，眼眸之中卻多了幾分光亮，不再那麽失魂落魄。

莫蒼生沒怎麽抱過人，之前給沈翎玉挪動地方，只是一小段距離，更多時候，是沈翎玉将他抱在懷裏的，他有些不習慣，動作笨拙地從沈翎玉胳膊下将手伸過去，然後另一只手從腿彎處伸出，小心翼翼地将沈翎玉摟抱了起來。

手腕與衣物摩挲着，這料子手感極好，不知材質，細膩柔滑，不過沒有沈翎玉的肌膚好摸。

沈翎玉感受着莫蒼生手心熨燙的溫度，隔着衣物也覺灼熱。

這雙手剛剛殺過人，沾染上了鮮血，應該還是第一次殺人，還是為了他而殺的人，被他逼迫着，即便再不情願，也還是害怕着顫抖着為他殺了人。

他想起來了他第一次殺人時的場景，碧眸不由暗沉了幾分，那段經歷并不愉快，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他的夢魇。

對于他的這個便宜徒弟，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更加溢出了幾分，只能逃避似的把臉埋在莫蒼生的懷中，一言不發。

感受着莫蒼生的味道，嗅着手中小花的幽香，沈翎玉漫無邊際地想到，他在抱着他的時候，和他殺人的時候一樣的笨拙，不過卻多了幾分溫柔。

莫蒼生只覺得懷中清冷出塵的少年很輕，輕得出奇，薄薄的，像紙片，好似血肉都已經被吸食幹淨了，只剩下骨架。FBJQ整理

他被他內心的這個想法一驚，莫名有種直覺……也許他的想法是對的，這就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