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報仇
別墅區出來, 走出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距離, 勉強算是進入鬧市區。
這個點外出的人不少, 下班回家的男人, 出門買菜的女人,放學的學生, 散步的老人, 形形色色都有,整條街哪裏都很熱鬧。
文心兩手揣在外套兜裏,因為沒有目的地, 腳步放得極慢。
時不時有挽着手路過的小女生在看到他之後不自覺停下腳步偷偷瞄他,大概是他現在的臉色太難看, 推推搡搡半天, 竟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搭讪。
路邊幾個小孩子拿着串草莓糖葫蘆打打鬧鬧跑過去,文心盯着看了一會兒,
忽然就覺得有些餓,低着頭又往前走了些距離,很輕易就發現了路邊的糖葫蘆小車。
這裏算是一整條路邊攤的盡頭, 加上除了小孩子也沒人愛吃這麽甜膩膩的東西, 跟前一段路的熱鬧完全不能比。
賣家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什麽都收拾得挺幹淨。
文心付了錢,拿着紅彤彤的草莓糖葫蘆思考着該從哪裏下嘴, 一邊幾個原本靠着牆,存在感極低的少年忽然站直了,勾肩搭背稀稀拉拉往前走去。
街邊的小混混, 不認識,但是莫名眼熟。
幾個男生走了沒多久就拐進一條黑黢黢的巷子,因為常年不見光,也沒人踩踏,地上濕噠噠生着一直蔓延到巷尾的青苔。
牆邊是個已經生鏽的黑色鋼鐵制的樓梯,往上走是家黑網吧,站牌壞了一半,半亮不亮,破落得可以。
看得出來價格肯定不會貴到哪裏去。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生就坐在大概三四階高的樓梯上,夾着廉價香煙的那只手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微暗的光線打在他臉上,眉目并不好看,甚至說得上兇神惡煞。
“伽哥,怎麽到了也不給我們發消息”
為首一個男生走過去,順手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Advertisement
嚴伽将煙往地上按熄了随手扔到一邊,接過水猛灌了兩口,拿手背擦了一下站起來:“老子還不是才到,破地方網不好,半天發不出去。”
男生點點頭,往上走了一步:“進去呗,玩兒起來啊。”
“換個地方。”嚴伽站起來抖抖褲子上的煙灰,神色不耐:“來晚了,剛剛我進去看了眼,裏頭沒位置了。”
“這麽早就沒位置了啊?”
“今天星期五啊傻逼!一群窮酸學生放學就消尖了腦袋鑽,怎麽搶的過去他們?走了走了,去上會那家。”
“啊,那家空調都舍不得開,到了半夜我們不得冷死啊?”
“那你滾回你的狗窩去裹好了!”
嚴伽往地上呸了一聲,罵罵咧咧越過幾個人往巷子口走,抹了把臉一擡頭,才發現這裏除了他們,還有個男生在。
對方靠在牆邊上,一手揣在衣兜,一手拿着串糖葫蘆細嚼慢咽吃得安靜,不知已經在這裏站了多久,被發現時正好吃掉最後一個。
那張漂亮的臉太有辨識度,嚴伽不費吹灰之力就認出他來。
濃密的眉頭高高挑起,嚴伽咬着腮幫子走近他,複雜的表情堆積在臉上,讓他本就不善的面容看起來更加猙獰。
“喲,是你,魏淮洲那個雜種的小男朋友?”
上回他下黑手不成,反被魏淮洲差點打斷肋骨,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到現在都沒恢複過來,想想都覺得可氣。
文心扯了扯嘴角,将竹簽掰成兩半随手把玩着,面對嚴伽的步步緊逼,半點沒有後退的意思。
“雜種,你說誰?”
“我說就是魏淮洲!”
嘭!
一拳頭毫無預兆重重砸在嚴伽顴骨上,腦袋懵逼的瞬間又被人按住脖子往下壓住,膝蓋狠狠頂上他的小腹。
嚴伽只覺得耳朵裏都在嗡嗡作響,胸口沒有好全的傷又一次被牽動,整個人腿一軟就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還真是說幹就幹。
文心出手太突然,下手又狠,以至于嚴伽都被幹翻倒地不起了,他身後幾個小弟才反應過來,想立刻沖過來扶嚴伽,被文心輕飄飄看了一眼,立時就僵在原地。
一直到文心後退一步捏了捏手腕,為首那個男生才猛地一聲大叫:“他才一個人,怕個屁啊!!”
幾個人醍醐灌頂,脫了外套就沖上來,文心面對他們的氣勢洶洶,舌尖抵着腮幫,微微眯起眼睛。
正好,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沒處發。
文心打架一向不留情面,等到幾個人全被揍得沒了還手之力,總算覺得塞了滿心的氣順了些。
“不打了?”文心往前走了一步,額頭的汗水在燈光下明晃晃,發紅的眼尾被暗色藏得嚴嚴實實。
“艹,他媽還是人?!”
幾個人後退着不敢上前,文心笑了笑,走到還躺在地上舍不得起來的嚴伽身邊蹲下,鞋尖踢了踢他的下巴:“裝什麽死?罵人的時候不是挺得意?”
嚴伽捂着肚子起不來,臉上被劃破的傷痕已經開始往外滲血,比起魏淮洲那道只有更深更長。
“你對他動手的時候,就該想到有今天。”文心歪着頭打量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還真讓他說對了,你這臉,劃了當整容,也不可能再醜了,跟你這種人搞以牙還牙,還真是虧。”
嚴伽恨恨瞪着他,可惜疼痛讓他沒辦法開口,随着他臉上的血跡擴大,濃重刺鼻的鐵鏽味傳開,彌漫到整個巷口。
心跳撲通撲通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文心啧了一聲,使勁閉了閉眼站起來,忍着大腦陣陣眩暈,轉身一步步往外走。
身後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幾個男生七手八腳圍着嚴伽把人扶起來,罵罵咧咧了幾句都不敢放開音量,生怕被還沒走出巷子的人聽見。
文心背對着他們,聞着周圍開始漸漸濃厚的白山茶香味,笑他們真他媽慫。
他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這個時候要是他們有膽量沖上來,還能當場報個仇。
出了巷子,血腥味混着鐵鏽信息素的味道被沖散,可是他身體的不适卻半點沒有消減。
手機嗡嗡響個不停,大概是程嘉越到家之後發現了他不在,告訴了文母,然後就是文母和一個未知來電交替不停地打進來。
文心扶着牆一直拖着身子走到沒人的地方,腿一軟就在樹底下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那個陌生號碼直接被拖進了黑名單,文心頭暈眼花地盯着文母的來電顯示,忽然從骨子裏生起一股無法壓制的,濃濃的迷茫。
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不知道該去哪裏,不知道剛剛那麽沖動跑去跟人家幾個alpha幹架搞得自己現在這麽難受是對還是錯……
嗡嗡的手機停了一陣,不到半分鐘又接連響起來。
文心使勁按住突突陣痛的太陽穴,想着幹脆關機算了,點亮屏幕才發現來電的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換了個人,
不是文母,也不是什麽陌生號碼,而是那個他等了一整天,也等不到他一條信息的人。
毫無原則地,原本放在關機鍵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下了接聽。
“喂?小炮仗,你怎麽動作這麽慢,我還以為你連我的電話都不願意接了!”
聽筒裏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是語氣裏的雀躍卻半點沒有被掩蓋。
文心低低嗯了一聲,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來。
大概覺得他的回應太冷淡,魏淮洲的聲線低了些,夾雜着生怕他發現不了的委屈和示弱:“小炮仗,不是我故意沒事找事想給你打電話,就是那個啥,我易感期到了,頭昏腦漲肌無力,整個人都不好了,你行行好,收留我一晚上呗?”
不同于Omega的發情期,一個alpha的易感期一年也沒幾次,魏淮洲前不久才過了一次易感期,怎麽可能這麽快又來第二次。
可是這麽低級又欠缺考慮的謊言此時在文心聽來簡直就是什麽治愈的靈丹妙藥,那股郁結在心裏頭好多天的煩悶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對方聲音的一瞬間,渾身的不适似乎都在無形中被放大。
不只是發情熱帶來的煎熬,就連揍過人拳頭都覺得火辣辣地痛,難過得讓他眼眶通紅,漲得厲害。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的魏淮洲心裏越來越忐忑。
他已經憋了幾天沒有主動找小炮仗,離開學校了也沒有主動給他發消息彈視頻打電話,本來以為這樣漸漸就可以讓小炮仗對她放松點戒心。
可是還沒有等到這個“漸漸”,他自己就先堅持不住了。
才半天沒有聽到文心的聲音,就覺得抓心撓肺的難受,更何況他已經快一個多星期沒有碰到過他的小王子了,這簡直就是在要他的命。
于是在翻來覆去許久之後,壓不下躁動的小魏鼓起勇氣給文心打了電話。
易感期什麽的就是他随口胡扯,只是想着運氣好能賣個慘求收留,再不濟也能聽聽小炮仗炸毛罵他一頓,解解饞。
誰知道情況出乎意料的糟糕,小炮仗一個冷淡到不行的“嗯”就想把他打發了?!
委屈。
各種委屈。
魏淮洲眼角眉梢都耷拉下來了,癱在沙發上整個人喪得不行。
“那行吧,既然小炮仗鐵石心腸不願意收留我,那我……”
“洲哥,你來找我吧。”
猝不及防地,電話那端的人忽然開口打斷他,帶着低低的喘息和比他還要濃重一百倍的委屈。
“我現在也很難受啊,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都難受,手腳發軟路也走不動,比你他媽還要難過一萬倍。”
“可是那個房子裏有我不想見的人,我不想回去……”
“你來接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