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思念

米國的冬天比B市冷很多, 下雪也比B市更幹脆更長久,夜裏四下安靜下來,隔着窗戶都可以聽見外邊常青樹樹葉被接連不斷的雪花砸得沙沙作響。

文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已經幾個小時了, 醞釀不出半點睡意。

程嘉越的出現讓他一整個下午都心情極差,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麽也吐不出來,再加上失眠, 越是睡不着, 心情就越煩躁。

冬天總是容易口幹舌燥,文心從床上坐起來, 想下樓去倒杯水喝。

世事總是不湊巧居多。

他剛碰到門把手,就聽見隔壁房間傳來開門聲, 緊接着,走廊上暖黃色的燈光從門縫下透進來, 昭示着自己有人先他一步出了房間。

程嘉越的房間就在他隔壁。

文心垂下眼皮放下手,算了,渴着吧。

拖鞋踩在木質地板上, 發出細碎沉悶的腳步聲。當腳步聲消失在他門口時,文心拿上手機, 轉身去了窗邊。

漱漱的落雪聲将門口只停頓了三秒鐘就漸漸遠離的腳步聲掩蓋住, 文心往外看了一會兒, 心血來潮地輕輕拉開了一點點窗縫。

霸道的寒風抓住一點縫隙都能卷着風雪鋪天蓋地死乞白賴往裏鑽。

只一瞬間, 文心的指尖就被凍得快要僵掉,半邊臉頰刀鋒劃過一樣疼得他一個激靈,本來就沒幾分的睡意這下徹底被消磨得幹淨了。

罵了自己句“是不是有病”, 趕緊關進窗戶拉上窗簾,狂風驟雪都被隔絕在外面,室內溫暖如春日。

反正也睡不着,文心就近坐下,縮成一團在窗邊鋪滿毛絨軟墊的小沙發上窩着,興致缺缺地打開手機。

界面還停留在他和魏淮洲的聊天界面上。

兩個人的時差太嚴重,他這邊是晚上八點,正是一天快要結束時最無聊的時間,而魏淮洲那邊才早上八點,是冬日假期裏縮在被子舒舒服服睡懶覺最好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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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對方卻每次都能準确在八點給他發來消息。

有時候跟他報備自己這天又做了什麽,或者吐槽小侄子又搞他了,或者拍給他看C市為了慶祝新年又搞出了什麽新鮮玩意兒,有趣的誇半天,無聊的損半天。

讓他一度懷疑這貨是不是每天都定好了鬧鐘,準時醒過來陪他說話。

只是有一點,魏淮洲很少跟他發語音,也不會給他彈視頻,總是安安分分打字。

文心也是一樣。

兩個人相隔着一整個太平洋,不是說見面就可以見面,但是思念已經到達臨界點,只要聽見對方的聲音,或者看到對方的樣子,可能臨界點就那麽崩潰了。

兩個人都小心翼翼保護着各自的小心思,即便是互相知道的小秘密,也很默契地沒有說破。

從來沒有這麽難熬的假期,有生以來頭一回,希望開學時快點到來。

現在是米國時間的1點半,華國時間13點半。

這是時間魏淮洲應該正在吃午飯,還是那種因為各種親戚客人在家而不能坐在客廳地毯上,而是規規矩矩呆在餐廳接受一衆大人的誇贊和讨伐的那種煎熬式吃飯。

一想到在同樣的時間,他在這邊失眠,魏淮洲在另一邊臉上笑嘻嘻心裏MMP地吃飯,他就忍不住想笑。

忽然好想跟他說說話。

“應該是可以的吧?”文心自言自語着,卻又在撥號界面猶豫了好久。

他應該需要先想好一個借口,萬一魏淮洲問他為什麽這個時間還不睡覺,他要怎麽回答。

好像怎麽回答都不對。

那還是算了? 可是手機怎麽也舍不得放下。

這樣糾結的情緒太少出現在他身上了,當文心自己察覺這一點時,都覺得驚訝,怎麽他也變成一個慫蛋了?

正在深思時,窗外忽然傳來什麽重物落下的聲音,緊接着是幾聲響亮的貓叫,是只撲騰的野貓,很快便踏着風雪遠去了。

文心被它的動靜吓了一跳,連自己是什麽時候按下的撥號鍵都不知道,等他反應過來,慌慌張張挂斷時,對方已經先一步接起來。

“小炮仗?”久違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時,文心快要觸及挂斷鍵的手忽然就下不去了。

鼻子酸得有些難受,眼睛也漲得生疼,害怕發出什麽不該發出的聲音,文心幹脆把食指蜷着用力咬住,努力平靜心跳,讓自己的呼吸聲聽起來平穩而綿長。

憋屈了一整天的心情散了許多,換上的是另一種陌生的酸澀,比之前者,更讓人覺得難捱。

果然,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想念他。

電話那頭的人得不到回答,應該是猜到些什麽,放輕了語氣:“我的寶貝睡着了嗎?”

回答他的是聽筒裏傳來的輕緩的呼吸聲。

魏淮洲很自然地以為是小炮仗睡覺時不小心撥通了他的電話,無聲地笑了。

很難想象寒假才開始半個多月,他對小炮仗的想念就已經堆積到了一個不可估量的高度。

此時就算只是清淺的呼吸聲,只要那個人是他,都足夠他飲鸩止渴的了。

“我好想你啊,小炮仗……”

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卻還是險些讓裝睡的小炮仗亂了呼吸。

魏淮洲像是終于找到一個抒發心情的突破口,即便是獨角戲也舍不得挂斷電話,絮絮叨叨地跟他說着話,只是輕聲放得太淺,斷斷續續得厲害。

文心貪心地把聽筒放在耳朵邊,舍不得錯過一點點。

他的聲音是最好的安眠藥。

困意來得洶湧綿長,文心扛了十多分鐘,實在是扛不住了。

窗外的寒風還在繼續,看起來未來幾天都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了。所幸屋子裏,男生心中的風雪被驅散了,躺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睡得安穩。

第二天,天色大亮,文心的房間卻始終沒有動靜。

程父和程嘉越都出發去了公司,文母一直等到十點都沒有見文心起床,開始有些擔心。

房間門沒有鎖,文母先是輕輕敲了敲門,沒有得到回應,才慢慢将門推開。

看到空無一人的大床,文母心裏登時一緊,正想退出去給文心打個電話,餘光一掃,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小沙發上發現了他兒子的身影。

文心蜷縮着雙腿窩在上面睡得正香,連個毛毯都沒有蓋,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手機掉在手邊,文母撿起來看了一眼,電量早就已經耗光,自動關機了。

“怎麽好好的床不睡,跑到這裏來睡,也不嫌難受,唉。”

文母說着,也沒有責備的意思,輕手輕腳打開儲物櫃,拿出備用的小毯子輕輕溫度搭在他身上,将房間內空調溫度又調高了溫度,然後關門離開。

……

大雪還沒有停,按照別墅裏常年居住這邊的傭人來說,這樣的初雪一般至少都會持續一個星期,然後才會慢慢停下。

今天才是第三天,地上已經有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別墅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中午,文母照舊帶着午飯去了公司。

文心一個人坐在客廳無聊得發呆,微信叮咚響了幾聲,是魏淮洲又發了C市最繁華路段的照片給他。

[小炮仗你看,政府都快把這條街挂滿燈籠了。聽說除夕晚上要搞什麽大活動,神神秘秘的也不透露,故意吊我胃口。]

文心将幾張圖點開放大認真看了一遍,又偏過頭看了眼外面白茫茫的大雪。

想要跟他分享身邊景色的心情控制不住變得迫切,來得洶湧又澎湃。

文心:[你要不要看米國首都市區被大雪淹沒的樣子?]

文心:[拒絕無效,我帶你去。]

從家裏到市中心光是車程都花了一個小時,一下車,文心撲面而來的寒風夾着雪花糊了一臉,長睫毛從溫暖的車廂裏一出來,就凝了一層小小的水珠。

很冷。

可是很漂亮。

像是特意為即将路過的天使鋪路修道,繁華的高樓大廈都此時都被上帝蒙上一層松軟的雪,純淨潔白得晃眼。

平時行色匆匆的人在踏上這樣的街道時都情不自禁慢下腳步,享受寒風中上天賜予的美景。

文心急不可耐地拍了兩張照片給魏淮洲發過去。

[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發完這句,擡頭又看看眼前的美景,總覺得照片上一動不動的畫面不是自己想要分享給他的樣子。

于是,在對方正在輸入時,文心終于還是沒忍住,打開了視頻通話。

幾乎是在撥通的同時,對面立刻就接了起來。

“小炮仗。”魏淮洲正對着屏幕笑着在看他,身上穿着黑色大衣,脖子上纏着條褐色圍巾,頭發又剪短了些,臉上的傷疤已經完全看不到痕跡,整個人看起來帥氣又精神。

才多久不見,他總覺得他看起來又好看了不少。

“洲哥。”他叫了他一聲,他眼底的笑變增加了七分。

“怎麽了,是不是想我了?”

“讓你失望了,并沒有。這邊挺好玩兒,暫時沒空想你。”

文心說着,偷偷截了張圖,存進相冊。

“那就好。”魏淮洲一點不計較,語氣輕松:“想念這麽累人的事情,讓你洲哥一個人來就行,你的份兒我也幫你擔着了,你只管開心就行了。”

他的眼神裏帶着難以言說的光彩,文心不敢多看,又擔心藏不住自己的眼神,幹脆調轉了攝像頭,對準眼前的茫茫大雪。

“是不是特別好看……”

話沒說完,忽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文心下意識轉過頭,是兩個漂亮高挑的年輕女生。

“Wow, you have beautiful eyes!”

兩個女生同時發出驚嘆,文心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愣了一瞬,幹巴巴地道了個謝。

“Are you Korean”

“No, I'm ese.”

“Wow!”

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驚嘆,文心有點無語。

“ Do you have  girlfriend?”

“……No.”

“Great!”

兩人對視一眼,語氣興奮:“You are the most beautiful ese I have ever seen,Ied in making a friend We don't have  boyfriend.”

“……”

文心有些不耐煩了,皺起眉微微擡高下巴,一副不好相處的模樣。

“Sorry, I hav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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