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㈠冷

丁而從教師辦公室走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人。那個女生對自己露出尖細的虎牙，笑得很是倨傲，大拇指插在掐緊的右拳頭裏律動，對他做很龌龊的動作和暗示。

他假裝什麽都沒有看到，捏着一本厚厚的五三回了高二的教室。

但是坐下來之後，女孩的笑臉卻在腦海裏不停地回蕩，并不甜美，反倒像惡鬼。丁而撐着下巴，在密密麻麻的作業紙上劃下一道深刻的痕跡，覺得身體從內到外都在發冷。

“喂！”有人拿報紙猛地掃了一下他的腦袋，丁而回神，科代表不耐煩地又抽了一下丁而的後腦勺，他手裏已經收了一疊厚厚的報紙，他擠着一邊的小眼睛，說：“全班就你還沒交作業！”

丁而找出昨晚通宵寫的作業，遞給滿臉雀斑的男生，而後扭回臉，盯着眼前的鋪天蓋地的作業發怔。

一上午的課，丁而聽得很認真，物理老師下課經過他的位置，随口誇他：“丁而很認真啊。”丁而就掐着筆，高興了一小會。

今天下午也許是有什麽活動，所以很多同學都沒有回家吃飯，在食堂早早地吃了，便回到教室熱烈議論。丁而一邊緩慢地配平化學方程式，一邊支起耳朵聽後座兩個女生聊天。

“真的麽真的麽！林時楓也來？我的媽呀！”

“沒錯，他朋友妹妹說的！今天下午的四校籃球賽，他代表A中來，本來他沒興趣，但是校隊裏他朋友摔傷了，沒人頂上，只能讓他來了！”

“啧，摔得好、摔得妙啊！！林時楓超級帥的！快幫我看看我今天的妝怎麽樣？不行，我下午得化個桃花妝去看球賽……”

丁而終于配平了方程式，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對着桌面趴下去，他側臉看外面高懸的明日光芒與随風摩挲樹葉的香樟，然後慢慢閉上眼睛。

四校籃球聯賽在南院的體育館舉行，占用了最後一節課的時間，丁而沒有去看的意思，待在位置上看動量守恒，抄課本上公式的定義。他覺得自己有點笨，別人一眼就看得懂的東西，自己怎麽都不會。

就只好祈求“勤能補拙大法”顯顯靈了。

教室裏沒有聲音了，女生男生都走了，遲暮的陽光都很落寞。丁而一個人坐了很久，伸手拿了一片窗臺上的香樟樹葉，夾到書裏當作書簽，然後繼續寫字。

這樣寂靜，似乎可以聽到體育館熱鬧非凡的聲音。

膚白貌美的拉拉隊女孩、青春洋溢的球場男生，觀衆席上互相交談吶喊的學生。丁而寫着寫着，忽然停住了，他開始找修正帶，找了五分鐘也沒有找到，于是拿了買本子附贈的花花綠綠的手帳膠帶，撕下一小截，正要往筆記本上貼，手腕卻被一只橫空出現的手攔住了。

這只手修長白皙，指節分明，丁而有點驚訝地往上看，少年的手臂正處于結實與纖細的微妙成長階段，線條青澀而充滿朝氣，很是賞心悅目。

――林時楓穿着A中紅黑的球衣，腦袋上戴了同款式的A中發帶，正望着自己微笑。

丁而霎時想掙脫他的手，奈何林時楓攔得很巧妙，不粗暴也無從抗拒，所以丁而的手還是被鎖住了。他抿緊嘴唇，林時楓俯身，看了看他的筆記本，輕聲念道：“一個系統不受外力或所受外力之和為零，這個系統的總動量保持不變，這個結論叫……”

他笑了笑，丁而指頭上黏着手帳貼紙，從耳朵到顴骨都開始發紅，林時楓終于松了他的手，然後說：“……叫林時楓？書上不是這樣寫的吧。”

“寫錯了。”丁而把林時楓的名字黏住，拿起筆，胡亂地辯解，“看到你來了，就不小心寫了你的名字。”

他補上正确的字，擡頭問道：“你不是去打球嗎？”

林時楓說：“是啊。”然後突然矮身抱住了丁而，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丁而正心髒砰砰亂跳，便聽到林時楓說：“來看看我弟弟為什麽總呆在教室裏呗。”

丁而心裏的小鹿霎時就暴斃了。

他很勉強地笑了笑，發覺這樣很難受，于是換成面無表情的神色，推開林時楓的手臂。林時楓還在很低地笑，嘴唇不小心擦過丁而的耳廓，他也不以為意，繼續說：“我還以為你早戀了。”

林時楓起身後，丁而突然回答說：“我确實早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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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一千字左右。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