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天田氏在前屋賣饅頭,有幾個差大哥過來買包子。
田氏不喜歡官差,前一段時間就是這些人趕得她擺不下去攤,還搶了她一蒸屜包子。
不過上門都是客,對方不找事,她也不能把人趕出去。
更何況,人家是官差,她一個小老百姓能怎麽樣。
還擔心他們找事,笑臉迎着。
沒想到這次幾位官差出奇的客氣,還說什麽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田氏心裏呸了一口,心裏直犯惡心,誰要和這些狗仗人勢的狗差是一家人。
不過她只在心裏罵了幾句,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
前後态度差這麽多,田氏好奇,難免多問了幾句。
其中一個叫楊鐵柱的差役說了實話:“嫂子,也不是咱幾個非要難為你,是有人不停的舉報,我們也沒辦法。”
田氏吓了一跳,表面上不動聲色道:“我們又沒得罪人,誰會舉報我們。”
楊鐵柱往田氏面前湊了湊,田氏滿臉嫌棄的往後躲了一步,就聽楊鐵柱道:
“說起來這都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們也是後來才知道。
否則我們才不管,要知道你們是一家人,我們怎麽也不會趕你走。
再者趙錦程是立了大功的人,前段時間朝廷還發了兩百兩銀子的撫恤金。
咱們也是不認識,就送到酒樓去了,老太太接的,哪知道你們就是趙錦程的父母,要是知道,咱就是長了十個腦袋也不敢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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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衙差越說越多,田氏越聽越心涼。
越聽越生氣。
衙差的意思很明顯,前一段時間趕他走的是有人舉報,還是大房家的人。
這不是大房最黑心的地方,趙雪窩戰死沙場,朝廷給了兩百兩銀子的撫恤金,被大房吞了,他們做父母的一個銅板都沒見到。
就這樣,黃氏還要買薛彩櫻過去。
怕不是用的雪窩的撫恤金。
田氏聽了這話,哪裏還忍得住,進屋抄起菜刀就往大酒樓去了。
她今天就是要和大房的人拼命。
大房一家在鎮上經營多年,家裏又有那麽多夥計,再者大房人口多,田氏冒然找上門,哪裏能占到便宜。
薛彩櫻問清楚怎麽回事,趕緊叫來月牙和公爹将人攔住。
田氏吞不下這口氣,她抱着菜刀急紅了眼睛,發出像野狼嘶吼一樣的喊聲,撕心裂肺:“雪窩——”
“雪窩——”
“我的雪窩啊——”
“你在天有靈,看看這些殺千刀的,連你的撫恤銀子都敢動,你要是能聽見娘說的話,就求求老天爺,給他們一個霹雷,讓他們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
田氏喊得撕心裂肺,薛彩櫻沒見過這陣仗,吓得不知所措。
不過大房一家也太過分了,吞了趙雪窩的撫恤銀子,竟然還不想讓二房出攤,明知道趙老二幹不了力氣活,只有出攤這一樣收入,不是趕盡殺絕又是什麽。
薛彩櫻琢磨了半晌,覺得這事還是要衙門做主才行。
就算是趙雪窩的奶奶拿了銀子,大房二房已經分家,老太太跟了大房,趙雪窩可以孝順老太太,但不可能将銀子都給她,親生父母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世上沒有這種道理。
薛彩櫻等田氏這口氣順下去,認真提議道:“娘,我們不能白便宜了他們,我們找人寫狀子,去衙門告他們。”
“告他們?”田氏被薛彩櫻的話驚到了。
老百姓沒見過世面,沒事哪敢去衙門晃蕩,只要不是特別大的事,寧願忍了也不會想到驚動衙門。
薛彩櫻看田氏發怔,又道:“門外的差役都是證人,雪窩大哥的撫恤金又确實是大房接了,咱們告他肯定能贏。”
趙老二這次也氣到了。
以前無論怎麽被大房欺負他都忍了,唯獨今天這事不能忍。
那可是兒子的撫恤金啊,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一個銅板都沒見到。
想他們家最近遇到多少困難,為了租鋪子,連家裏養了七八年的老黃牛都賣了,地也種不了。
他平時不言不語,可不代表他心裏不難過。
再說這身體可是為了救三侄子才落下的,沒指望他們感恩,可也不能恩将仇報。
他聽了薛彩櫻的話,稍微一想就同意了:“對,彩櫻說的對,我去找人寫狀子,我們告他。”
連趙老二都同意,田氏這會也緩過來些,她一邊把眼淚擦幹,一邊催促:“那你快去,這些個黑心的王八蛋,別說咱們有理肯定能告贏,就算告不贏,也讓人知道知道他們什麽德行。”
趙老二說去就去,他讓薛彩櫻和月牙看着田氏,自己則出門去找人寫狀子了。
趙老二本來想在大街上随便找個會寫字的給點同銅板忙寫一份,可誰知道往常經常出攤的先生今天都沒見影,他在市場轉了一圈,一個人都沒找到。
思來想去的只能去找三弟。
三弟中過秀才,寫個狀子還是很容易的事。
就這麽趙老二去學堂找到了趙老三。
趙老三聽說雪窩的撫恤銀子有二百兩,大房竟然自己獨吞了,氣的臉都紅了。
“這事大哥做的也太過分了,二哥你別急,我幫你寫這個狀子。”
就這麽趙老三揮毫潑墨,沒一會一份狀子就出來了。
趙老二拿着狀紙回了家,今天太晚了,打算明天遞到衙門。
趙老三晚上回到家把這事跟媳婦說了。
趙老三媳婦劉氏氣不過也把大房的罵了一頓。
不管怎麽說雪窩都是二房生二房養的,如今戰死了,老大家連撫恤金都吞,但凡是個母親都受不了。
不過劉氏罵了一頓之後,又幫老三分析一下。
“你現在在學堂教書,這事怎麽也是醜聞,鬧得太難看了,我們整個老趙家都沒臉,兒子正在童試,你也不想兒子有個這樣的家世。”
之前趙老三只顧生氣,主要是氣自己沒分到銀子,如今聽媳婦一說,倒是反應過來了。
“那怎麽辦,我看二哥肯定不會罷休,這次大哥做的也确實太過分了點,怎麽能貪污雪窩的銀子,還不讓二哥出攤,那二哥身體不好,還不是為了救大哥的兒子。”
劉氏是個極要臉面的人,想了想,道:“不如我們去一趟大哥家,想辦法讓他們把銀子拿出來,再給二房陪個禮,這事也就過去了,不管怎麽說都不能鬧到衙門那,到時候兒子的前程還要吧?”
就這麽趙老二和劉氏去了一趟大酒樓,勸着趙老大将銀子拿出來了。
黃氏開始還不同意,那銀子都被兩個兒子花了,現在往外拿銀子,還不得她從小金庫裏出。
可她這次做的太過分了,連老三都不站她這邊,只能認了。
老太太還不願意,說她是雪窩的奶奶,分這個銀子應該的。
老三擔心趙家的名聲,勸道:“娘您拿了這銀子,不說分家,那二嫂子連個銅板都沒看到,雖然咱們大周以孝治國,可這事傳出去,也是您老不公道,趙家還是會被人戳脊梁骨,您自己倒沒事,兒孫的前程不要了?”
趙老太太沒辦法,可也不想出銀子,捂着心口不住的喊疼。
黃氏拗不過她,只能自己出了這個銀子。
又拜托老三夫妻幫着說好話,等人走了之後,不住聲的叫起苦來。
大房家的老大和老二都拿了銀子,只有老三沒拿,聽說了這事之後又鬧了起來。
一個說你們怎麽這麽心黑,只顧自己分銀子,不想着兄弟。
一個說自己拿銀子都做了正經事,給孩子買紙筆,給家裏添置東西,不像有些人自己揮霍不夠,還跟官老爺搶女人,自己挨打還連累了喜趙家的名聲。
這話指向性太明顯,趙金寶急眼了,奶奶疼我願意給我銀子,你們有什麽好嫉妒的!
都是一樣的孫子,老太太公然偏心,老大和老三不高興又去找老太太評理。
……
這趙老三剛走,自家的三個兒子打成了一鍋粥,黃氏和趙老大看着這亂糟糟的家,恨不得一頭碰死。
趙老三和劉氏拿了銀子從趙老大那出來,直接去趙老二的店鋪。
田氏還在生氣,見了趙老三夫妻也沒什麽好态度,躺在床上沒有動。
還是薛彩櫻招待了他們兩個。
劉氏跟薛彩櫻寒暄了兩句,進了裏屋去找田氏,見人蓬頭垢面的躺在床上,碰了碰她,笑着說道:“怎麽了二嫂子,這日子不過了?”
田氏沒想到是劉氏,往床裏挪了挪,充滿傷心的說道:
“這要是被外人算計了,我也不說啥,但凡他們有點良心,都不該這麽對我們。
當年雪窩為什麽當兵,別人不知道,老趙家能不知道嗎?
大房兩個兒子都夠年紀了,卻要個不到年紀的雪窩去,也就我們雪窩傻……”
田氏說着難過,又哭:“也是我們雪窩沒福氣,連親都沒成就走了。”
同樣作為母親,劉氏還是能感受到田氏的痛苦的。
她盡力安慰道:“事已至此,這人啊還得往前看,雨生才15歲就過了童試,今年鄉試肯定能中,到時候你就跟着享福吧。”
劉氏看田氏心思活動了,又道:“咱們這樣的人家,沒人沒背景,只能希望孩子們自己努力,我聽人說,這孩子中了舉,以後還要參加殿試,那個時候皇上就會派人去舉人的家鄉調查背景,但凡祖上德行有虧的,殿試能中也會除名。”
田氏聽這話不好:“你什麽意思?”
劉氏嘆了口氣:“我今天來呢,是為了你,可也不是為了你,我家裏也有讀書的,這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孩子有前途的,只是這趙家出了什麽事,以後皇上都會知道,前程可就毀了。”
田氏一驚:“你說真的?”
劉氏:“可不是咋地,要不我能大半夜的來找你嗎,大哥他們不做人,咱們可得為孩子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