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烈

第二天清晨,許如虹被陽光照醒。

她昨晚入睡前忘記把窗簾拉緊,這會兒透過窗簾縫隙,像一條長燈柱一樣照到她眼睛上。

她打了個長哈欠,眼角流出淚。她掀開被子下床,把窗簾打開,讓外面的陽光全潑到身上。

她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眺望遠方,看到了隔壁爬滿三角梅的房子,再往院子裏看,不由微微眯起眼。

薔薇花影遮了一半,卻還是看得清楚,院子裏水龍頭開着,水很旺,滋滋流着,男人把手放在水柱下一兩秒便接滿了一捧。

他把水胡亂朝臉上拍着,飛濺的水珠沾濕了衣裳和頭發,他混不在意,甚至彎腰直接把頭送到水龍頭底下沖。

昨天沒仔細看他,這會兒遠遠看去,他身條瘦長,但肌肉精壯,麥色的皮膚,輪廓感很強,長相卻看不大清。

似是察覺有人在看他,他猛然揚起臉,如虹飛快躲到窗簾後面去。

閃躲之後,她又覺得不必,反正沒做虧心事,于是又重新站到窗前,可他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如虹恍然明白過來,昨天是她會錯意了,他并不是尾随她,他們要去的地方緊挨着,可不就是一條路上的人?

想到這,她沒頭沒腦的勾了下嘴角,這動作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因為門口很快響起敲門聲,是孫琪過來喊她起床了。

劇本圍讀定在上午九點開始,進會議室便看到有攝影機在拍,問了之後才知道是作宣傳物料用的,還好她有化妝。

人沒到齊,如虹認真看劇本,這個故事她早就爛熟于心——

孤女白玉與少年程朗相戀,卻被暗戀程朗的阿玲陷害她與有婦之夫私通,謠言四起,程朗選擇逃避遠走他鄉。白玉憤然投海,卻被鄰家大哥李逢春救下,原來逢春早已深愛白玉許久,他信任她,幫她走出困境。白玉慢慢愛上他,她嫁給逢春那天,阿玲卻現身告知,陷害白玉是逢春的計劃……

如虹飾演白玉,出演逢春的男演員名叫張生,圈中口碑很硬,幾乎是鵬程導演的“禦用男演員”。

程朗這個角色啓用的是新人,名叫白赫,戲劇學院大四的學生。阿玲的扮演者叫劉文英,制片人的女兒,愛擺架子,但許如虹看過她的戲,演技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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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主演裏,只有如虹一個是沒有多少真材實料的演員,她從唱跳偶像跨界,這幾年也演過幾部戲,第一部 劇是她評分最高的作品,青春甜寵題材,因為小火了一把,後續所有角色都是換湯不換藥。

這樣的履歷,自然有人不滿。

自由讨論的時候劉文英就沒少嗆她,她只甜甜笑着,像不知痛癢一樣,最後散場了,劉文英冷不丁問她一句:“你們偶像都這樣的嗎?”

如虹還沒反應過來,劉文英卻被人簇擁着離開了。

彭程聽見了,對如虹說:“丫頭,演員要用角色說話。”又問,“你還沒在島上轉過吧?這兩天好好看看,熟悉一下環境,咱們拍戲講的是信念感。”

如虹點頭:“導演放心。”

從片場回酒店,因為路程短,如虹一行人幹脆走路回去。

路上步行的人不少,大部分是游客,路過一片薔薇花叢,浮香袅袅,但綠肥紅瘦。鄭敏喊住如虹,讓她站花影下拍幾張照發微博用。

如虹走過去,剛一站定,就有路人圍觀,她沒擺幾個pose,餘光看到南邊有個熟悉的陌生人騎了輛紅色的機動三輪過來,一瞬不瞬往她這看,然後便聽“咣當”一聲。

車撞路燈上了。

人們驚呼一聲,齊刷刷把目光移過去,見那人沒受傷,又紛紛扭頭去看大明星。

如虹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往這邊走了過來,她走到那人面前,眼光不動聲色掃過三輪車,車燈撞碎了,車把撞歪了,車主人站在車前,小腿被蹭破了皮。

他應該是不習慣這樣被人注視,直直看着如虹,手卻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有人在看,如虹擺出禮貌的樣子:“你沒事吧。”

他點點頭,愣了下,又搖搖頭。

有人掏手機來拍,被大龍和孫琪他們厲聲制止了,鄭敏走過來,問如虹:“怎麽了?”

如虹目光一直落在那男人身上,他長得不錯,尤其是眼睛,是那種流行的狗狗眼。

離得近了看到他臉上的淡斑和幾顆小痣,平添了日系味道,但可能是因為皮膚不夠白,他整體倒有股說不出的粗粝感。

如虹問:“你平時騎車也不看路的嗎?”

他緊抿唇,看着她,沒明白她的意思。

如虹想起什麽,又問:“你是本地人吧?”

他這次有回應了,說:“是。”

如虹招手喚來孫琪,小聲交代:“我需要找個人帶我轉轉,你問問他願不願意。”

她講話的時候,眼睛還一直往他那邊瞥,說完話便擡腳回酒店了。

第二天天将破曉,許如虹和大龍一前一後從酒店出來。

酒店門口停着一輛電動摩托,男人蹲在車旁,像極了那些在街頭趴活的小工。

男人見如虹出來了,便站起來,盯着她,等待命令似的。

如虹問:“沒開你的三輪出來?”

他說:“壞了,拿去修了。”又說,“不過你要是想坐,我可以……”

大龍插話:“你覺得她可能想坐那車嗎?”

男人不吱聲了,見如虹隐隐帶着笑,問他:“你叫什麽?”

“周烈。”

“哪個烈?”

“烈火的烈。”

“哪個烈?”他口音重,加上聲音小,她是真的沒聽清。

他卻愣了下,小心翼翼的說:“轟轟烈烈的烈。”

大龍噗嗤笑了:“好了,她逗你呢,你當我們文盲呢?”

如虹也笑,揚揚眉又問:“就一輛車嗎?”

周烈說:“家裏還有一輛。”

如虹點點頭:“那你去騎出來,一輛車不夠。”

周烈說好,二話不說去騎車子了。

等了兩三分鐘,周烈騎車出來,如虹問大龍:“你騎哪輛?”

大龍張大嘴:“啊?”

如虹蹙起眉:“你別告訴我你不會騎電動車?”

大龍支支吾吾,撓撓頭,幹巴巴笑了聲。

如虹心裏有數了,她拿起車把上挂着的頭盔,走去周烈那。扭身坐上後座,車子往下陷了一下,周烈手臂上的肌肉忽然緊繃住。

如虹慢條斯理戴上頭盔,對大龍說:“我和他先去漁港碼頭,你在這學,最好在我們離開之前趕到,否則就等着扣工資吧。”

說完,如虹拍了拍周烈的肩胛,他觸電般立刻直起身子,又聽她說“走吧”,他趕忙加電出發。

周烈帶着如虹下坡拐彎,出了街區,到大路上去,這條路如虹第一次走,路右側是個矮山頭,上面長滿了樹,路中央種滿了間隔有序的豐花月季,路左側則是湛藍的大海。

海風吹過來,有股奇怪的味道絲絲縷縷鑽進鼻腔。

如虹反應了一下,側身在車把上的鏡子裏看到周烈的臉,他下颌線緊收,眉頭微微蹙着,神色認真到緊張。

怪不得脊背挺的這麽直。

如虹反應了一下,戳了戳這位“摩的司機”,悠悠說:“你身上有股寺廟味兒。”

周烈一激靈,亂動了兩下,像有什麽癢到他似的,車速減慢了很多。

他說:“我不是和尚。”

如虹愣了一秒,“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剛才真不是想諷刺他:“誰說你是和尚了?”

“我……”他發出一個音節,欲言又止。

如虹問:“身上怎麽有股檀香味?”

周烈明白過來:“我媽禮佛。”

如虹點點頭,想起什麽,接着問:“你媽媽身體還好吧。”

周烈頓了下,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家裏的事兒也辦好了?”她又問。

他立即明白過來她在說他哥哥去世的事兒,應該是那個叫大龍的人說給她聽的,他“嗯”了聲,說辦好了。

車子拐彎了,有棵樹枝不聽話的斜伸到路邊,他們沒來得及反應,兩個人都被蹭了一下。

如虹戴着頭盔,并沒大礙,周烈的胳膊卻被刮了道小口子,他嶄新的白T也被刮出幾道痕跡,可他像是壓根沒察覺一樣,嚴肅的開着車。

如虹問:“你不疼嗎?”

周烈回:“我沒事。”

如虹身子更側了,為了聽清他說話。她又問:“那你怎麽不問我有沒有事?”

周烈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沒事。”

“你憑什麽知道?”

“你沒叫。”

如虹一下被他拿話噎住了。

他兀自解釋:“被蹭到,女孩子都會叫。”

如虹抿抿唇:“看不出你倒挺了解女孩子。”

他又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停了一會,如虹又問:“你多大了?”

“24了。”

她脫口而出:“剛大學畢業?”

他答的稀松平常:“沒上大學。”

如虹點點頭,坐好,去看沿途的風景。

太陽出來了。

周烈帶着許如虹一路朝西行,看不到日升,卻能感受到太陽一點點探出頭,海面上先是一絲絲黃,像鋪了層薄紗,後來那色彩開始豐滿,慢慢地變成軟緞的質感。這樣濃稠的光,也像顏料被打翻了,風一吹,浪紋蕩漾,慢慢淌滿整個海面。

陽光普照。

他們竟在路上看完了日出。

她久違的沒有拒絕日出。

這一路上,有不少車從他們相反的方向開過,臨近港口,路更加堵,汽車一個勁兒按喇叭。而周烈的摩托卻風馳電掣。

又騎了十分鐘,周烈忽然喊她:“許小姐,快到了。”

如虹坐直,目光從他的肩膀上越過,直眺遠方。

作者有話說:

想象中的阿烈是木村拓哉年輕時的類型。

類似這款長相,大家都可帶入我們阿烈,女主笑起來比較靈氣甜美,不笑又比較清冷,還得是大美女,目前還沒想好類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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