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悔 [VIP]

一場盛會結束了。

于是一場戰役開始了。

決賽之後, 如虹和周烈被一同叫去做采訪。

記者們問道:“現在的熱搜第一是‘周烈許如虹成團’,對此你們有什麽看法嗎?”

如虹的腦子裏瞬間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一場盛會結束了,一場戰役開始了。

她心不在焉。

因為做了一件反骨畢現的事, 她難以想象接下來要面對怎麽的風暴。

可是她不後悔。

她竟然不後悔。

想想周烈真的是給她下蠱了。

她站在他旁邊, 閃光燈不斷, 鏡頭像眼睛一樣長在周圍,有種無處可躲的恐怖感。

記者又問:“你在發表感言的時候, 提到的那個人,是如虹嗎?”

如虹下意識偏臉看他。

他恰好也低頭看了眼如虹。

二人對視上, 令人想起曾幾何時,柳條抽春水的情景。

周烈說:“我認為重要的是, 現在站在我旁邊的人是如虹…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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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浮躁,沒有一丁點的躲閃,這讓如虹不由笑了笑,替他打圓場:“看來我真是過氣了,想當年你們多喜歡采訪我,現在我這麽一個大活人站着, 大家不聞不問的。”

她這樣講, 記者們很自然又把把話筒對準了她。

一場采訪,也令人筋疲力盡。

走到後臺, 如虹忍不住小聲吐槽:“現在這幫人真是越來越難對付了。”

唐棠正在接電話,沒有聽如虹的話。

倒是跟在後面的周烈,笑了笑說:“剛才謝謝你。”

他總是這麽大驚小怪,純然的像個高中男生。

如虹扭臉, 粲然一笑:“這會兒不叫我老師了?”

周烈一頓, 臉有點紅了, 可神情卻痞痞的, 特暧昧。

他一時不語,身邊來來回回的練習生穿梭着,看到如虹總要停下來鞠一躬,問個好,臨走了又總要八卦的看一眼周烈。

後臺就是永遠都比前臺還忙。

周烈剛想說什麽,旁邊有人喊:“周烈,趕緊過來,涓姐找!”

周烈一愣,看向如虹。

如虹忙擺手:“去吧,老板特意來看你,你別耽誤了。”

他定定看着她,點了點頭,忙轉身去了。

唐棠這邊早就挂了電話。

如虹見她發愣,不由問:“怎麽了?”

唐棠看着她,欲言又止,硬擠出一句話:

“華助來了。”

如虹的臉霎時垮了。

她冷冷問:“季惟東呢?”

唐棠皺着臉:“季總沒到,不過……”她看了下如虹,一句話講的極為艱難,只說,“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華助現在在你化妝室等着呢。”

如虹深深看了唐棠一眼,然後二話不說,疾步趕去化妝室。

打開門,愣住了。

華子聽見動靜,倒是很勤快恭順的向如虹問了聲好。

如虹冷冷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在滿屋子的人身上,問:“這麽多人,在我這幹嘛呢?”

華子一笑:“是這樣的許小姐,公司內部調整,這邊給您安排了新的團隊。”

如虹眼神一黯,明白過來什麽之後,整個人都變凜冽了。

她望着華子,眼裏帶着刃光:“什麽意思?”

華子不由低下頭:“正常的人事變動而已。”

華子走到一位四十多歲的女人面前,說:“以後花姐來做您的經紀人。”又指向右邊的人,一位一位介紹,“助理暫時由安夢來替唐棠,公司考慮到現在私生越來越猖狂了,給您配了兩個保镖,他們倆您平時可以當司機和助理差遣,至于大龍,現在調給楊紅小姐了。”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大龍先忍不住了:“你搞什麽,說換就換,連個招呼都不打?”

唐棠也大着膽子,問:“對啊,為什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

大家紛紛表示難以理解。

卻也在講完話之後,統一将目光投在如虹的身上。

如虹沒有一絲表情。

她說不出話來,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的,可她做不到。

她想過季惟東會有動作,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連讓她喘息的機會也沒有。

鄭敏在這時候站了出來,她輕輕嘆了聲氣,撫了下如虹的肩膀:“別急。”

離近了才發現如虹在抖。

鄭敏不由扶住她,安慰的撫摸她的手臂,說:“你是擔心工作交接的問題,是不是?”

她似乎很想引導如虹:“沒事的,花姐在公司比我資歷深,她肯定能帶好你。”

如虹遲緩地偏臉看向鄭敏。

鄭敏給如虹一個篤定的眼神。

如虹眼睫抖了一下,她瑟縮了一下,低下了頭。

她發現一個驚恐的事實,她接收不到那種鼓勵了。

那種,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忍耐力。

她沒有了。

她半晌過後才點點頭,擡起了下巴,神情淡漠:“好,我接受公司安排。”

華子看着她那樣子,扯了扯嘴角,終是連假禮貌的笑也笑不出來,只說:“好。”

可她緊接着又說:“還有,你回去告訴季惟東,我要和他解約,等這兩天電影跑完路演,我會發律師函給他。”

華子一愣。

在場的人噤若寒蟬。

如虹卻很平靜:“沒別的事了吧,那我要卸妝了。”

她說完話,并不等應答,轉身就喊造型師過來幫忙弄妝發。

華子叫住了她:“許小姐,借用您兩分鐘時間。”

如虹轉臉,問:“怎麽,季總還有吩咐?”

華子左右看了看人,說:“你們先下去,我有些話要和許小姐單獨講。”

花姐分別看了眼華子和如虹的臉色,笑說:“哎呀,正好我餓了,聽說這有餐廳,我請大家夜宵怎麽樣?”

“……”

大家都應邀出門了。

大龍卻沒動。

唐棠拉了下大龍,大龍頓了下,走到如虹面前說:“你放心如虹,我辭職不幹了。”他惡狠狠瞪了眼華子,又轉頭激昂的說,“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如虹忍不住扯出一個笑來,要是心情再好一點,她準能笑出聲。

她拍了大龍一下,一臉嫌棄:“滾不滾啊,那麽多話。”

唐棠吐了下舌頭,忙把大龍拽走了。

門被關上。

如虹的視線移到華子身上來,她仰着下巴,巴掌大的臉沒有一絲瑕疵,瑩瑩泛着白光。

她是真的美啊,看一下都覺得晃眼睛。

華子趕忙将目光移到她下巴上,說:“許小姐,實不相瞞,這次我也是私自找您聊的。”

“哦?”如虹語氣裏帶有諷笑,面上卻毫無表情,只問,“我想,你應該說些對我有用的話,才對得起我浪費的這一點時間,對不對?”

華子微愣,卻點了點頭:“您信我,我沒有惡意。”

“所以你要說什麽?”她反問,直盯着他。

華子嘆氣:“季總知道你在聯系律師,所以,我建議你,不要和公司解約。”

如虹蹙起眉。

華子聲音染上幾分悲涼:“我知道這話對你很不公平,但我希望你再等等吧,別逼着他,讓他喘口氣,他會想通的。”

“我逼他?”如虹嗤笑,“我沒聽錯吧?”

如虹眼神嘲弄,看他完全像看異類:“我看你是凝視深淵久了,自己也掉入深淵了。”

華子一怔,頭皮發麻。

如虹譏笑:“告訴他,我會找個時間和他官宣分手的。”

講完話,她似乎不再願意和他待在一起多一秒。

轉身便離開房間了。

“……”華子在原地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解釋,讓季惟東這個名義上的男友,每天看着對自己冷酷到底的深愛之人,和別人上熱搜、跳熱舞,組CP,對他來說,真的是種逼迫。

可他終是忍住了。

如果他說出這話,只能恰恰應了她那句嘲諷。

他甚至差點就脫口而出告訴她——季總又住院了。

可轉念一想,這本是一出,有他沒他都進行得下去的故事,他這個群演,何必這麽入戲呢。

于是不念了,一句也不念了。

決賽結束之後,大家都要陸續從“夢島”離開。

華子在北京有一大堆事要處理,于是先一步坐了早班機回北京。

他按照季惟東的吩咐,先去公司處理了一些重要的工作,一點多了才有空去醫院看望他。

季惟東當時正在看平板,畫面就定格在,周烈和許如虹一起走到雙人團的星光席位上的那刻。

季惟東摁了暫停,把平板随手放在一邊。

華子低聲問:“現在怎麽辦?”

季惟東揉揉太陽穴:“你有什麽想法?”

華子不敢說。

季惟東擡頭看了他一眼,說:“我現在可沒什麽耐心。”

華子一驚,忙說:“如果我是您,我會放過她,她會感激我的。”

季惟東頓了一秒,輕呵了一下:“我要她的感激做什麽?”

“那您想要什麽?”

這話脫口而出,華子都愣了一秒。

季惟東半晌不語,他換了個坐姿,垂首斜靠在床上,自問:“我要什麽……我要什麽呢…還不如問……她能給我什麽?”

華子只覺得心裏堵堵的,他喊了聲:“季總……”

季惟東定定看着一個點,忽然喃喃:“有人就是注定不會被愛,對吧。”

他聲音極小,華子離得這麽近都沒聽清,問:“什麽?”

他不語,這時忽然有人敲門。

是護士,她未經允許,并不敢進,只大着膽子喊:“要吃藥了。”

華子看向季惟東,等他指示。

季惟東眼底清明,喊了聲:“進來吧。”

要不是因為見過太多次他忽然間從情緒中抽離,華子幾乎會認定自己看錯了。

小護士在一旁幫他倒水,又将要吃的藥一罐罐擺出來,按照分量放在一張碟子上。

看着小護士忙前忙後,華子不由自主想起前天那駭人的一幕:

那天季惟東本在院子裏散步,他則按照指示,在二樓的書房裏處理文件,保姆忽然走進屋喊他,說:“華先生,我家先生一直蹲在地上,我覺得不太對勁……”

他趕忙下樓,才剛走到後院,就見季惟東蜷曲在地上。

他飛奔過去,只見季惟東渾身發抖,齒關咯咯的碰到一起,每一下都像鑿子打在人心身上。

他吓得腿都軟了,強制鎮定的又喊了季惟東兩聲,季惟東很緩很緩的轉過臉——

他的汗從頭往下淌,像淋着雨一樣,蒼白的臉像一張能被輕易撕碎的白紙,可嘴上卻滿是鮮血。

他疼得多狠,才将嘴唇都咬破。

可饒是這樣,他還是很清楚的講出:“去醫院,不要驚動任何人。”

他們趕到急診,緊急注射加羅寧止痛。

當晚他累到昏睡,誰知第二天一早又被痛醒,不得不再次注射加羅寧止痛。

第二次打完加羅寧之後,華子清楚的記得,季惟東把他叫到身邊來,囑咐道:“除你之外,不要讓任何人來看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痛到像一條死狗一樣蜷曲在地上。”

生病讓人變得毫無尊嚴可言,可季惟東偏偏要将碎了一地的尊嚴拾起來。

華子走出病房,忍不住到洗手間撲了幾把涼水。

他不明白為什麽生命要這樣對季惟東。

那樣一個清貴的人,總是從容不迫,卓爾不群的人,他難以接受他也會像一個平凡人一樣生老病死。

直到腐朽。

作者有話說:

生病讓人變得毫無尊嚴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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