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個人坐在小七身旁,跟他閑聊:“你好呀,還記得我嗎?”
胤祐歪着腦袋看他:“我不認識你。”
“我是你的前同事,火德星君。”
胤祐問他:“什麽叫‘前同事’?”
“就……我們都是天上的神仙。”
胤祐好奇的打量他,一身不染纖塵的白衣,銀冠高術,看起來是有點仙風道骨的感覺。可看他臉上的笑容,胤祐又覺得不大正經的樣子。
“我不信,我額娘說了,天上沒有神仙。”
他額娘沒說過,康熙隔三差五就帶着太子各種祭天祭祖,佟慶儀可不敢說這種話。
火德星君不以為然:“你怎麽知道沒有?”
“我沒見過。”
“你這不就見到了。”
火德星君發現這根本不是他們聊天的重點,自己竟然被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帶跑偏了。
胤祐笑彎了眉眼,笑起來竟有幾分狡黠:“你證明給我看。”
“怎麽證明?”
“神仙都會法術,我想吃松子奶皮酥,你給我變出來一些。”
火德星君啞然:“我變出來你敢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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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祐嚴肅點頭:“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火德星君頗為不滿的站起來,絞盡腦汁終于想了個辦法:“神仙可以預知未來,我便向你洩露一點天機。”
胤祐問:“明天下午慈寧宮的點心吃什麽,有沒有奶茶和牛肉幹。”
火德星君卻說:“你阿瑪身旁那個侍衛,納蘭成德,他會在一年多以後離世。”
胤祐站起來,很生氣的瞪着他:“容若的功夫可厲害了,他才不會!”
“再過幾年,你額娘、你的烏庫瑪嬷,還有那個總是搶你東西的六哥,他們都會相繼離世。”
胤祐沖過去,小小的身體迸發出大大的能量,把天上的神仙都推了個趔趄。“你胡說!你胡說!我要讓阿瑪把你關起來!”
“……”
皇貴妃靠在床頭,折騰了這一個晚上,到了天明時分孩子的燒才暫時退了下去,她抱了一個晚上的孩子,實在支撐不住打了個盹。
皇貴妃感覺自己剛閉上眼,就又聽到了兒子的哭聲。
這次,胤祐不再是斷斷續續難受的嗚咽,而是傷心的嚎啕大哭。
皇貴妃驚醒過來,趕緊把孩子抱起來,胤祐仍是緊閉雙眼,濃密的睫毛上挂着晶瑩的淚珠,小手無意之中緊緊地攥着額娘垂落下來的一縷頭發,這才好像感覺安心了些。
兒子淚盈于睫的可憐模樣看得皇貴妃心都化成了一灘水,将他摟在懷中耐心而溫柔的哄。
可是小家夥就像是被什麽可怕的夢境魇住了,只是閉着眼一個勁兒的哭,嘴裏含含糊糊的叫着額娘。
這時候,胤禛忽然推開房門從外面跑了進來,後面跟着一串太監宮女,七八個人竟然連一個不滿五歲的孩子都攔不住。
胤禛聽着弟弟的哭聲着急得不得了,不管不顧的就要沖到床邊。
在幾米開外皇貴妃就趕緊讓他站住,胤禛不敢不聽額娘的話,可是弟弟還在哭,他想過去看看。
每次弟弟生病,或者自己生病,額娘都不許他們靠近對方。一屋子人忙前忙後膽戰心驚,他只能遠遠地看着。
蘇培盛說皇貴妃是擔心他們相互傳播病氣,但胤禛并不害怕,能跟額娘和弟弟在一起,生病也沒什麽可怕的。
“白露,把門窗都打開!”皇貴妃一晚上沒合眼,溫柔和耐心都用在了胤祐一個人身上,對別人就有點暴躁,“蘇培盛,把四阿哥帶下去,用過早膳就送他去乾清宮。”
蘇培盛不敢耽擱,趕緊把四阿哥抱了出去。
胤祐的哭聲終于停了,皇貴妃低頭一看,兒子已經醒了,眼眶裏還含着淚水,清澈的眸子看起來亮閃閃的,緊抿着嘴唇,仍然委屈着。
他的小手仍然攥着母親那一縷頭發,緊緊地纏繞在指尖,說什麽也不肯松開。
“寶寶別怕,額娘在這裏陪着你。”
胤祐打了個哭嗝,沒說話。
皇貴妃讓李熹拿幹淨的衣物過來,又低下頭來輕聲問兒子:“是不是做噩夢了?”
胤祐仍然不肯回答,只是将頭埋進她的懷裏。
夢裏那個奇怪的人一定在撒謊,他才不是什麽神仙,額娘、烏庫瑪嬷還有容若也不會離開小七,他們會一直陪着小七。
噢,差點忘了,還有六哥,雖然他總是搶小七的東西,但小七也不希望他有什麽不好的事。
“額娘~”小家夥忽然坐直了身子,小胳膊緊緊的環抱住皇貴妃的脖頸,用軟糯糯的小奶音撒嬌,“小七不想和額娘分開,額娘要永遠陪着小七好不好?”
皇貴妃熬了整整一眼,眼睛裏紅血絲都出來了,聽到他這麽說忽然間感覺身心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少。
她用臉碰了碰兒子的臉蛋兒:“以後你媳婦會說你是個媽寶男。”
“什麽是媳婦?”
“長大了相伴一生的那個人。”
胤祐聽不懂,于是換下一個問題:“那什麽是媽寶男。”
佟慶儀逗他:“就你這樣被額娘寵壞的孩子。”
小家夥忽然挺起胸膛,驕傲的喊:“小七是媽寶男,小七是媽寶男!”
胤祐這次生病來勢兇猛,又斷斷續續發了兩天的燒才完全退下去。皇貴妃寸步不離的守着他,一整夜一整夜不能合眼。
生病期間,小吃貨難得對食物沒有胃口,皇貴妃也只是讓小廚房天天給他熬小米粥,配點清淡爽口的小菜。
七阿哥生了三天的病,遠在延禧宮的惠妃娘娘就擔驚受怕了三天。
照理說,胤祐生病跟她也沒什麽直接關系。
但是想到偷跑出去的胤禩,以及那一晚皇上抱着七阿哥離開時臉上可怕的神色,她還是吓得好幾天吃不下睡不好。
終于,在第四天傍晚,聖駕來到了延禧宮。
皇上的面容很冷,說話的語氣也很平淡,卻無端讓她害怕。
“老八雖不是你親生的兒子,但朕将他交由你撫養,便是希望你能像照顧老大那樣照顧他。”
惠妃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臣妾之罪。”
“但凡你這個做母親的能将孩子放在心上,就不會讓他一個人跑出去,小七也不會因此大病一場。”
果然,話題最終落到了胤祐身上,現在整個紫禁城誰不知道,除了太子,隆寵正盛的便是七阿哥。
她的大阿哥身為皇長子,儀表堂堂,才華橫溢,騎射功夫更是衆皇子中的佼佼者,可是在這個父親眼裏,他卻處處不如太子。
她想問皇上,大阿哥究竟哪裏做得不好,讨不了他的歡心。
可她心裏也清楚,皇上對大阿哥不薄,每年行宮避暑、秋獵都少不了帶上胤禔,賞賜更是沒斷過。
是她太過貪心,處處都要和太子比較。
身為母親,當然認為自己的孩子處處都是最最拔尖的,即便先皇後留下的太子又如何,她的兒子怎麽就不能争一争?
“臣妾這幾日都在為七阿哥抄送佛經,祈禱他能早日康複,這邊帶着八阿哥去承乾宮探望。”
她低眉順目的跪在那裏,康熙也不好再說什麽。
說到底是胤禩自己偷溜出去的,惠妃也不過就是沒看好孩子,要說多大個錯倒也不至于。
康熙終是嘆了口氣:“你身為四妃之首,撫育皇子該盡心盡責才是,為其他宮妃做出表率。”
惠妃從皇上最後的語氣中聽出了心軟,她也暗自松了口氣,這件事情總算翻篇了。
“還有老八,孩子本就是好動的年紀,你成天把他關在宮裏做什麽,日後他到了讀書的年紀,你也将他關起來嗎?”
“臣妾不敢……”
胤祐病稍微好一點就在屋子裏待不住,成天想着往外跑,又被老母親從院子裏拎回來。
他也不再滿足于清粥小菜,看到小米粥就扭過頭去:“我不要吃這個,這個不好吃!”
“那你想吃什麽?”
“吃魚,”胤祐兩只小手比劃了一下,“這麽大的魚。”他還不忘偷偷給一旁的胤禛使眼色,“哥哥也想吃魚。”
胤禛接收到弟弟抛過來信號,從善如流的附和:“是的,我特別想吃魚。”
皇貴妃拿着勺子哄他:“你想吃魚,可是你的腸胃不想,吃了它們又要生病。來,張嘴。”
小家夥眼淚汪汪的一邊喝粥,一邊看着哥哥在旁邊埋頭吃肉,饞的口水直往下淌。
剛用過午膳胤祐就困了,這一覺便睡到了下午,李熹剛給他穿好衣服,就有個孩子從門外跑了進來,看到胤祐欣喜的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他,乖乖地在他耳邊叫“七哥”。
胤祐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搞不懂八弟為什麽每次見到自己都這麽熱情。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将弟弟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又伸着脖子往他身後看去:“這次不會又是偷跑出來的吧。”
門口站着幾個宮女太監,胤祐不認識,想必是延禧宮的人。
“不是,額娘專程帶我過來看望七哥。”
胤祐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他:“惠妃娘娘不會再把你關起來了吧。”
一旁的李熹看得哭笑不得,自打七阿哥一歲開始,自己就寸步不離的侍奉這個小祖宗,竟然在她跟前和別人說起了悄悄話。
胤禩搖搖頭:“汗阿瑪說了,不讓額娘把我關在延禧宮中。”
胤祐又板着臉教訓弟弟:“我額娘說過小朋友不可以一個人亂跑。”
胤禩低下頭去拉他七哥的手:“我知道錯了。”
李熹在一旁看得好笑,兩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奶娃娃,一個敢訓,一個還真敢聽。
胤禩又說:“我帶了延禧宮做的點心。”
旁邊的宮女拿上來一個食盒,裏面都是宮中常吃的那些樣式,自是不比承乾宮的小廚房來的有創意。
李熹可不敢再讓胤祐亂吃東西,正要阻攔,哪曾想門口又忽的沖進來一個人影,擋在了胤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