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可把老父親郁悶壞了,本以為小兒子大病初愈就跑來乾清宮,是因為思念他這個阿瑪,哪知道人家是好久不見,想看美人了。

曹寅雙手按在胸前,做西子捧心狀,一臉哀怨的說道:“心都碎了。”

胤祐不知道他在心碎什麽,有點不走心的安慰他:“別難過了,小七也有點想你。”

“有點……”

這個“安慰”怎麽聽都太過敷衍,曹寅的心差點碎成了玻璃渣。

倒是另一邊站着的康熙心裏感覺平衡多了,與曹寅四目相對,露出個輕笑:美人又怎麽樣,還不是要被更好看的比下去。

這時候,納蘭成德從後面走出來,胤祐立刻放開曹寅的腿,撲撲向納蘭,兩條小胳膊在空中急切的搖晃:“容若容若,抱抱~~”

面對這麽可愛粘人的小包子,誰能忍得了。納蘭也暫時将君臣之禮抛到了腦後,一彎腰就把孩子抱了起來。

胤祐乖乖地摟着他的脖子,無比自豪的說道:“上次你教我背的詩詞我都會背了。”

納蘭都已經不記得上次是什麽時候了,但還是說道:“那你背來聽聽。”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谖兮……”

小小可愛早上喝過牛乳,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說話也是奶聲奶氣的,有些字發音還不标準,聽起來別有一番意趣,就連不遠處站着的康熙也滿意的點了點頭。

大才子顯然對他這個“小徒弟”的表現十分滿意,笑着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甚好,再背個別的。”

他眉目長得極好,濃濃的書卷氣帶着淺淡的傷懷,笑起來的時候眉目舒展,有種雲開見月的極致風情。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兩篇《衛風》都是納蘭和曹寅平日裏教他的,其實胤祐學得并不認真,他一心想要習武當巴圖魯,對背誦詩詞古籍并沒有設麽興趣,但好在記憶力夠強,聽一兩遍也就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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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寅也轉過身來站在納蘭身旁,忍不住撓了撓小可愛的下巴,肉嘟嘟軟綿綿的,手感極好,他又忍不住多撓了兩下,就像在逗引小貓小狗。

曹寅的發妻在多年前就已亡故,這些年來別說再娶,連個妾室也沒有,更別提孩子。

父親曹玺和嫡母孫氏還想将兄長的兒子過繼給他,只是他向來不喜歡孩子,且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便遲遲沒有答應。

現在看着這麽聰穎可愛的七阿哥,他又覺得其實孩子也挺好玩的。

他問胤祐:“一會兒教你練功夫好不好?”

小可愛水靈靈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然後他又轉頭去看納蘭成德:“我們今天要學新的詩詞嗎?”

納蘭反問他:“你想學什麽?”

胤祐笑起來眼睛就像彎彎的月牙:“你教什麽我就學什麽。”

被晾在一旁的老父親雖然驚訝于兒子的學習能力,卻還是有點吃醋。

這孩子眼睛裏就只看得到納蘭和曹寅,看不到他這個阿瑪。

于是,他板着臉,輕斥一聲:“沒規矩。”

也不知道這句“沒規矩”究竟說得是誰,一旁的高士奇提着筆,也不知該不該記下來。

那兩大一小仍然無動于衷的兀自說笑,康熙終于忍無可忍:“你們三個,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朕去院子裏罰站!”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旁邊一直安安靜靜站着的胤禛:“進來,今天朕也給你講講《詩經》。”

“……”

胤祐站在中間,曹寅和納蘭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兩個人互相推诿,都說是對方惹怒了聖上,所以才被罰站。

胤祐仰起小腦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發現和曹寅拌嘴的納蘭看起來似乎心情格外的好。

雖然夢裏那個自稱神仙的人說的話,胤祐一個字也不信,但他能感覺出來,容若總是不快樂。

無論如何,胤祐希望他能夠多笑一笑。

這時候有人忽然走到他們跟前,胤祐擡頭望去,是一位他見過,卻叫不出名字的大臣。

胤祐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人,他的容貌舉止看起來很嚴肅,但眼神和表情看起來卻并不嚴肅。

左手抱着一本冊子,右手執筆,擡眼看了看南書房的方向,低下頭,一邊往冊子上記錄着什麽,一邊碎碎念:“九月初七,辰時,聖上訓斥銮儀衛和七阿哥沒規矩……”

“诶诶诶……”曹寅拖住了他執筆的手腕,“高大人,不用什麽都往上記吧。”

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高士奇,自康熙十七年設置南書房以來,他便奉旨入值,為聖上講經釋疑,評析書畫,皇上親賜“忠孝之家”印玺一方。賜居大內“苑西”。【百度百科】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帝師,前不久又被授為執事日講官起居注,記錄聖上言行。

高士奇合上冊子:“那就不記了。”

他低下頭來,發現胤祐正在好奇的打量他,誇贊之詞張口就來:“七阿哥聰穎靈慧,天資卓絕,将來必是文武兼備的全才。”

曹寅小聲問:“你這話是認真的?”

高士奇以為他喪心病狂,對個小娃娃有什麽想法,也小聲答:“我就随口一說。”

“……”

閑談兩句,高士奇便走開了。

本是規規矩矩站在那裏的三個人,此時站姿也不那麽筆挺。

曹寅摸摸胤祐的腦袋:“高大人學識淵博,乃文史大家,日後讓他給你當老師。”

胤祐撅了噘嘴:“不,我要子清和容若當我的老師。”

納蘭容若彎下腰來看着他:“好,今天不背詩,教咱們的巴圖魯學功夫。”

“紮馬步是所有功夫的根基,站樁就是聚氣……”

天氣漸涼,小家夥本來就矮,穿得跟個球似的,走路還走不穩,更別提紮馬步。

納蘭和曹寅兩人一個擺弄他的手,一個擺弄他的腳,好不容易擺好姿勢,曹寅手欠,非得那手指去戳人家胸口,胤祐猝不及防,直直的往後倒去,納蘭眼疾手快,又穩穩地接住了他。

“曹子清,你給朕滾進來!”

一聲怒呵從南書房內傳出來,吓得曹寅一個激靈,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到門口還不忘回過頭對兩人做了個鬼臉,後面的兩個人笑作一團。

南書房的門是開着的,曹寅在裏面挨罵,納蘭帶着胤祐在玉階之下尋了一處地方歇息。

胤祐不無擔心的朝殿內張望:“子清沒事吧。”

納蘭不以為然:“放心,你阿瑪最寵他。”

胤祐說:“可是我們好像正在罰站。”

納蘭:“……”

胤祐一直都沒有忘記自己要勵志做一個巴圖魯這個夢想,回到慈寧宮還讓太皇太後監督他紮馬步。

太皇太後帶上她的老花鏡,煞有介事的指點他:“紮馬步一定要腳踏實地,就跟做人做事是一個道理。”

胤祐聽不懂老祖宗的比喻,但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站好馬步,愣是在北京深秋的天氣站了滿頭的汗。

這一日,胤祐正在南書房陪着阿瑪聽南懷仁講航海的故事,他從比利時出發來到澳門花了整整兩年,這兩年他們在海上度過,遇到了各種各樣新奇的自然奇景和海洋動物,以及沿途一些國家的風物和趣聞。

正在父子倆聽得興趣正濃之時,梁九功突然從外面走了進來,跪康熙跟前禀報:“鈕钴祿貴妃即将臨盆,皇貴妃已經過去了。”

康熙也不是第一次做父親,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沒什麽新鮮感。

他就算現在過去儲秀宮,也只能站在院子幹着急,不如等那邊的消息。

他倒是很淡定,讓南懷仁接着講。

胤祐的思維卻被梁九功一句話打開了,他問康熙:“阿瑪,臨盆是什麽意思?”

“……”

康熙不知道如何跟兒子解釋,便敷衍道:“就是你要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一大把胡須的南大人在醫學上也頗有造詣,認為給孩子做科普不能如此草率,便解釋道:“臨盆就是産婦進入整個生産過程,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并且有極大生命危險。”

胤祐發出靈魂拷問:“那為什麽還要讓生孩子?”

康熙說:“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職。”

胤祐認為阿瑪說得不對,但他現在太小了,還理不清這個邏輯關系,他打算默默記在心裏,回去問問額娘。

貴妃的生産并不順利,直到入夜,孩子也沒能生下來。

佟慶儀進屋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好家夥,貴妃嬌俏的小臉足足圓潤了好幾圈,一看就知道孕期沒少滿足口腹之欲,再加上最後這一個月也沒怎麽運動。

“太醫沒有提醒過你,最後一月千萬要控制飲食,多出去走動走動。”

床上的貴妃疼得滿頭大汗,旁邊站着的嬷嬷宮女低着頭不敢說話。

心裏卻在琢磨,宮裏娘娘金貴,懷的都是龍種,只聽說懷孕的時候要多吃些好的,補補身子,少走動以免發生意外。

就算有太醫提醒,誰又敢冒這個險?

鈕钴祿貴妃進宮三年,并不得寵,這是她為康熙誕下的第一胎,沒有經驗。

倒是距離儲秀宮不遠的翊坤宮宜妃剛剛誕下九阿哥,二人平日裏不少走動,宜妃這個過來人怎麽說,她便怎麽做。

至于太醫的忠告,早就當做耳旁風忘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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