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九）
C-93運輸機，載重1200kg，聯合政府軍部王牌運輸機型，曾在兩次核戰争中發揮重要作用。嘿，沒想到老頭子還真有兩下子，能搞到這麽好的玩意兒……正想着，駕駛艙裏忽地躍出一個青年，遠遠地便瞧見他那一頭湖藍色長發，着實醒目。
“是沙加上尉吧？”飛行員朝他走來，一身淺藍軍裝襯得他雙腿修長而筆直，沙加覺得這個人不當模特真是太可惜了。“奉史昂上校的命令，阿布羅迪中尉在此等候上尉，時間緊迫，請上尉立即登機。”
“E-18拿到了？”
“60kg，全在機艙裏了，還有能源探測器、聯絡器、防護服、氧氣裝備、機器人和壓縮食物等，全都準備好了。”
“好！”沙加在心裏暗暗贊許阿布羅迪的辦事效率，兩個人一左一右進入機艙。艙門關閉，随着隆隆的發動機聲越來越大，阿布羅迪中尉扳動控制杆，不一會兒，地面變得模糊起來。“目的地，17區狄厄尼索斯孤兒院，總航程2408km，預計到達時間為12：15。自動駕駛模式開啓……”鎖定航程後，如大多數飛行員一樣，阿布羅迪中尉将背景音樂打開，邊哼着調子邊将座椅放平，舒服地躺在裏面，以這種方式來打發單調的飛行時光。沙加則打開電腦，反複查看史昂上校的E-18引發方案，又把機艙裏的裝備一一檢查無誤。只要任務尚未完成，他是沒有心情去放松自己的。更何況，他和穆就要見面了。他興奮得合不上眼。其實他并不想讓穆參與這個計劃的，畢竟這其中不确定性太多，或許有危險也說不定，但是，穆實地去過鳳凰山，對那裏的地形更加熟悉。由于事關重大且時間緊迫，他需要穆助他一臂之力。
終于又能見到他了，一想到這兒，沙加心裏就像有暖流淌過。
呼叫器忽然響了起來，“沙加上尉，我是艾歐利亞，請回答。”
“我是沙加。艾歐利亞，DEVIL有什麽最新變化？”
“按之前預測路線繼續向南移動，目前已接近33區，預計8小時後将跨越33區，進入65區境內。按此速度，15小時後，DEVIL将進入聯合政府首府，91區。”呼叫器那邊艾歐利亞流利彙報着，聲音卻是反常的凝重，“上尉，剛剛聯合政府發出聲明，将對DEVIL采取極端措施，媒體推測，軍部将會再次使用X級遠程核武器，這是真的麽？”
看來消息已經曝光，也好，或許這樣可以激起更多人的抗議，“聽我說，中尉……”沙加思索着該怎麽向這位耿直而單純的下屬解釋：“不要去管媒體說什麽，無論如何，我們只能忠于自己的心，無法去奢求改變別人的想法。”
“上尉，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沒用，坐在工作間裏埋頭苦幹，卻無法改變任何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呢……”艾歐利亞灰心地問，沙加難以想象那個像太陽一樣燦爛自信的大男孩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喪氣話。他頓了頓，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卻堅定：“要知道，中尉，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法律允許的情況下，做自己認為最正确的事。所以請你相信我，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絕對不會！而且，艾歐利亞，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上尉，我們真能改變什麽嗎？”
“記住，我的中尉，永遠不要喪失希望。”
“好吧。”中尉的語氣變得稍微輕松些了，“我相信你。對了，蘇蘭特讓我告訴你，鳳凰山一帶由于存在較高含量的超級粒子，通訊聯絡可能會成問題。”
“哦？”沙加微一蹙眉，“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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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啊，風暴過境，那一帶的氧含量僅為15%左右，氣溫更是跌破-20℃，很容易發生急性缺氧和凍傷……”艾歐利亞喋喋不休，看得出他對于沙加只身一人前往受災區非常擔心，恨不得把所有想得到的可能出現的問題全都唠叨一遍。
“放心吧，我有準備。”沙加瞟了眼剛剛檢查過的防寒服和氧氣罐，史昂上校安排得非常周到。
“希望明天你就可以回來，大家都很惦記你。”
我知道，我知道……
“祝你好運，上尉。”
“好的。保持聯絡。”沙加收線，其實對于此次行動，既沒有時間進行完善的理論驗證也不能得到軍部的支持，僅憑史昂和自己憑空設想出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抱有多大希望，然而，但凡有一線希望，也必須放手一搏——叫他眼睜睜看着又一個行政區淪為核輻射犧牲品是絕對做不到的。他起身回到副駕駛艙，卻看見湖藍色頭發的中尉已将座椅立起，眼睛緊盯着大大小小的儀表盤。
“怎麽了？中尉。”
“前方雷達出現盲區。”阿布羅迪頭也不回，在控制屏幕上飛快地調試信號，“已進入33區，距離DEVIL僅90km，信號受到幹擾，可能要轉為人工駕駛了。”
沙加點頭：“那麽接下來要看你的了，中尉。”
“這還難不倒我。”阿布羅迪細眉一挑，右手靈活地操縱控制杆，一陣颠簸，飛機開始下降高度，幾秒鐘後，烏雲散盡，透過玻璃窗可以依稀辨出渾沌的天和廣袤大地，那般遼闊，無窮無盡。明明接近正午，太陽卻被厚厚的雲層完全遮擋住，天地間一片晦暗。沙加的心情也随之低落下來，只想要這該死的烏雲快點兒消散，讓陽光再次普照大地。
“現在距離DEVIL140km，我們已經抄到它的後方了。”阿布羅迪彙報：“通訊信號正在恢複。現在時間12：03，預計十五分鐘後抵達目的地。氣溫已降至-15℃，請換上防寒服。”
“好。”沙加仔細對了表，并将手表顯示屏設置成了倒計時。7小時58分。
接下來要與DEVIL賽跑了。
當沙加從C-93機艙裏走出來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17區嗎？
放眼望去，只有白皚皚的雪地和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隔着面罩，他努力辨認着，那是……屋頂？
上帝啊……整個17區已沉睡在積雪之下了！
“地圖顯示就是這個地方了。”阿布羅迪中尉跳下機艙，眼前的景象也令他瞠目結舌，禁不住吹了聲口哨。
是在哪兒呢……沙加環視四周，他從來沒有來過17區，更別提讓他從這一群屋頂中找出穆所在的孤兒院了。不過五分鐘前他已與穆取得聯系，當時穆和那邊的人好像在做着什麽準備，只匆匆地說一會兒就能見面了。
正想着，忽然感到雪地上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沙加本能地朝那個方向走去，防寒服和笨重的棉靴讓他的腳步變得不那麽靈活。透過面罩，他看見一個人竟從雪地裏費力地鑽了出來。
上帝保佑……沙加在心裏不住地默念，并加快了腳步，“穆，是你嗎？”他提高聲音喊道。
對方顯然是聽到了他的呼喚，轉過頭來，朝他招了招手。沙加艱難地跑了上去，一把扯掉礙事的面罩，将對方整個人緊緊抱在懷裏，真實而熟悉的觸感讓他心髒發顫。
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麽……
就在兩個人難舍難分的時刻，一個腦袋從雪地裏不合時宜地冒了出來：“不好意思，誰有空拉我一把麽？”
“哦，抱歉……”穆有點尴尬地退出了沙加的懷抱，伸出手将第三者拉了上來，後者拍了拍身上的雪，朝他們咧嘴笑道：“很高興見到您，上尉。您和穆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啊！”
沙加點頭微笑，卻沒有松開抓住穆的手，這讓一向腼腆的中尉臉上發燙，“這是米羅，我的老朋友。”
第三個腦袋從雪地裏冒了出來，米羅剛要伸手去接，來者卻雙手撐地，敏捷地跳了上來。
“這位是卡妙醫生，他可幫了我們所有人的大忙。醫生，這位是沙加上尉。”
“哦？”卡妙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上尉，您的頭發讓太陽也黯然失色了，不過，這樣很容易感冒。”穆和米羅都樂了，真是徹底服了他了。沙加不知道卡妙的怪脾氣，莫名其妙地聳聳肩，把帽子戴了回去。
很快，第四、第五個腦袋冒了出來。“這底下冷得象冰窖，我們打算轉移到阿黛拉購物中心避難，那裏物資充足。”穆向沙加解釋道。沙加看到那些避難者們身上裹了毛毯、被褥、毛巾、窗簾等各式各樣的東西，樣子頗為滑稽。他們由警員帶領，相互扶持着，邁着蹒跚的步子，井然有序地往阿黛拉移動。
“穆，我們也該出發了。”沙加低聲催促，“阿布羅迪中尉會帶我們去鳳凰山。”
“好的。”穆點點頭，回想這一天一夜的精疲力竭，最終竟在從小長大的孤兒院幸運地死裏逃生，簡直恍如一夢，而接下來的任務只會更加艱巨，“米羅，這裏交給你了。”
藍發的警官拍了拍他肩膀，又瞟了眼一旁的金發上尉，語氣頓時變得鄭重起來，“放心吧，穆。要不是腰部受了傷，我真恨不得跟你們一起去鳳凰山。你們的計劃太大膽了！如果真能實現，那真是了不起的一件事啊！祝你們成功！”
“謝謝。也祝你好運！”
相互道別之後，穆和沙加剛要轉身，一個火紅色的小腦袋忽然冒了出來，“中尉，你要走了麽？”稚嫩的聲音透着戀戀不舍。
穆彎下腰，微笑着摸了摸小家夥的臉蛋，“貴鬼，我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等我辦完後就回來看你，你先和卡妙醫生一起，如果我回來後聽說你表現不錯，那麽我可以考慮帶你到91區的游樂場玩上一個周末。”
“一言為定！那麽再會了，中尉。祝你們好運！”小家夥朝他們燦爛地笑了，卻被卡妙拉住了手，在這麽極端的天氣裏站久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再會，祝你們好運！”醫生冷冷道。身旁經過的陌生夫婦看到他們即将離開也不禁低首發出祝福：“中尉，祝你們好運！”穆和沙加走回C-93的一路上，耳邊充滿了人們發自內心的祝福和感激。兩個人的心裏都既溫暖又沉重。
伴随着發動機的轟鳴，穆透過玻璃窗看着地面上的人流逐漸變小，最終形成一條不起眼的細線，那是被風雪埋葬了的17區唯一的生命線。“他們會沒事的，吃點東西吧。”身旁的人将一袋壓縮食品遞給他，“來不及給你帶點別的，只能将就了。”
“嗯。”穆接過這索然無味的食物開始大口嚼起來，他必須儲存能量，讓自己更有力氣，“噢對了，33區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糟透了，我們來的時候與DEVIL擦肩而過，天空像是黑鍋底！可以想象那氣流中心彙聚了怎樣恐怖的力量！不過這個氣流‘黑洞’還真會挑地方，直朝91區奔去，科學顧問團束手無策，聯合政府如坐針氈，只好求助于軍部，要把壓箱底的X-01拿出來應戰了！”沙加冷笑，将一大塊壓縮餅幹塞到穆的口中，“愚蠢的決定……不過還真是符合政府的一貫風格——不計後果，以暴制暴……”
“不過他們也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了吧……”穆沉思道：“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裏驅散DEVIL這樣級別的超強雲團，可操作性幾乎為零。你的想法在他們看來太過冒險，不給予支持也在意料之中。不過想想也對，誰知道我們是不是在白忙乎呢？呵呵……”穆笑着把一塊壓縮餅幹塞進沙加的嘴裏，滿意地看它被分解成能量物質悄悄儲存到對方身體中。
“那又怎麽樣呢，誰又敢肯定我們不是在創造歷史？”沙加不甘心似的将最大的一塊餅幹塞進穆的口中，有好多餅幹屑粘到了他嘴角上，沙加故意不将它們抹掉，想多欣賞一會兒對方的有趣樣子。
“一點沒錯！”穆大口嚼着，餅幹屑随着他口角肌群的收縮而一動一動不肯脫落，“沙加，我一直很想帶你來鳳凰山，只是沒想到需要背着的不是旅行袋而是60kg的E-18。生活真是難以預料！”
“是啊，千年不遇的極端氣候現象被我們趕上了，身為氣象工作者真不知是幸運還是悲哀。”将飲料杯頂撕開，自動加溫在一秒鐘內完成，沙加将冒着熱氣的杯子遞給穆，他知道穆現在最需要這個，可以讓他的臉色好看一點。
“謝謝。”穆捧着熱飲杯啜了一口，溫度剛好，沒有什麽比風雪中愛人遞來的一杯熱飲更讓人覺得溫暖了，更何況沙加又把他摟過來一本正經地為他擦去嘴角的餅幹屑。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