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又做了那個夢!

每次寒暑假回來必做的無邊春夢。

一開始不是春夢,只是他看着某個人的臉。

國中的金顏出落得非常可愛,粉撲撲的粉色臉頰,靈動的黑色雙眼,稚氣中不失可愛迷人,雖是國中而已,就已經會讓街上陌生的路人為他伫足。

附近學校的學生會故意在路上堵他,想借故跟他說話,金顏有個要好的國中同學,甚至好幾次會摸摸金顏軟嫩的頭發,金顏總是笑着躲開,他在家中隐僻的角落全都有看到。

有一次金顏帶着同學在家中複習考試的內容,金顏看得太累睡着了,那個同學低下頭去吻睡着的金顏,他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覺,但是他血壓整個上升,理智幾乎斷線,之後他等在路上,把那個男生狠狠揍了一頓,并且威脅他不準再跟金顏來往。

但是走了這一個,還會再來另外一個,那些人會想要碰碰金顏的臉頰跟頭發,他壓制不了心裏的狂怒,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他只知道他不願意金顏讓別人碰觸,縱然這種感覺是如此異常,異常到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他開始半夜去金顏的房間,一開始只是看而已,他沒有勇氣觸碰,但是金顏半夜醒來,就算看到他站在床邊也不會驚呼。

他開始碰金顏的頭發,觸碰他有如小嬰孩般的臉頰,接着他上床跟金顏一起同床,金顏不會拒絕,沒過多久,他伸出猶豫的手去解金顏衣服,金顏只是倒抽一口氣,微顫的看着他,他脫下金顏的衣服,撫弄他柔美的肌膚。

最後只要他到房間來,金顏就會主動脫下衣服,被父親趕出國留學時,他會焦躁不已,金顏升上高中,出落得宛如美麗的花朵,他心裏的焦躁更甚,他想要回家,但再怎麽懇求金義日,金義日從來沒有動搖過。

他只能寒暑假回來,一回來他一定到金顏的房間去,确認金顏的美麗肌膚沒有被任何男人碰過,确認他嘶啞的呻吟只會為他而盛放。

「聰英哥,我好想你。」

床笫間輕喃着金顏的低語,他狂躁暴動的心才會平靜下來,然後熱烈的餍足身體的渴求。

他記得這些夢,只是他的理智從來不會承認。

那是夢,是每個男人在成長期都會做的色情春夢!

他這樣欺騙自己。

金聰英生活過得渾渾噩噩,無言的焦躁齧咬着他的心靈,讓他夜不成眠,甚至讓他起了很深的恐懼,他不只一次睡醒後發現自己睡在金顏空着的房間床上,他到後面連家都不回,必須租住在外頭飯店,以避免自己這種錯亂般的行為。

當他接到鄭福燕的電話時,訝異的聽到鄭福燕簡短、顯然根本不想與他對話的通知。

「什麽?你說有第三份遺囑?」他簡直不敢相信鄭福燕的話。

父親一直信賴的律師也找上門來,告知确有第三份遺囑,必須律師、鄭福燕、金顏還有他在場,才會公布其內容。

他們約定在鄭輻燕的家中公開此第三份遺囑,金顏已經在那裏等待,他是最後一個到來的人。

金顏頭發剪得比以前短了些,雖然沒有像公司剛發生事情般瘦得像一副骷髅,但他仍然很瘦,他望見他的時候,輕輕的點個頭當作招呼。

他卻看金顏看得目不轉睛,仿佛還聞得到那枕頭上殘留的玫瑰、迷疊香的香味,還有他在那床上,像只饑渴萬分的野獸做的醜事。

「這是金義日,也就是你父親留下的最後一份遺囑,這份遺囑成立的條件非常嚴苛,總共要滿足三項條件,才能實行這個遺囑,一是金聰英離開公司,而且公司遭遇大變;二是金顏賣掉大宅産權,不與金聰英同住;三是公司幾近倒閉,産權大部分屬于金顏時才能成立。」

金聰英啞着聲音問:「這份遺囑交代的是什麽?」

鄭福燕冷淡的看着他,「是海外另外一筆巨額金錢,十年內若是三樣條件都未達成,此筆金錢就會捐給社福團體,要不然……」

「要不然什麽?還有具體金額到底是多少?」金聰英受夠了他的眼神,打從一開始,鄭福燕就是用看蟑螂的眼神看他。

「具體金額是十億,受益人是金顏。」

金聰英臉色扭曲,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他父親金義日就是如此疼愛金顏,為金顏作了萬全的保險,保障他這一生金錢無慮,永遠快樂幸福。

「我父親生前猜到了是嗎?」他恨恨的問。

鄭福燕冷冷道:「沒錯,他有附載短信,他猜到你可能會故意弄倒公司,并且借此離開公司脫責,逼金顏販賣大宅,讓公司幾近倒閉,這筆金錢是要讓金顏再度重整公司的。」

他轉向金顏,糾結的負面感情讓他嘶聲狂笑,「可惡!金顏,你很高興吧,我父親就是這麽疼愛你,他舍不得你發生任何不幸的事情,搞得好像你跟他有不清不白的關系一樣。」

「住口,金聰英,注意你的态度,這份遺囑還有附帶條件。」

鄭福燕丢給金聰英一疊紙張,金顏默然的坐了下來,雙手交握,仿佛知道那是什麽。

鄭福燕厲聲道:「那些錢是給金顏的遮羞費,條件是金顏永遠不能對他人說出你幹了什麽事,若是說出來的話,會剝奪他所有繼承的財産。是你幹了不清不白的事,不是你父親,從國中開始,你會到金顏的房間侵犯他,你父親全都知道這些事情。」

「胡說八道!」那是夢,不是事實,他仍在心裏強辯。

鄭福燕指着丢給他的紙張,「你父親請人幫你做了心理評估,你自己識字,慢慢看吧!」

金聰英翻開紙張,每一頁都寫了心理醫師的評估想法。國高中時,父親金義日确實有找幾個人說要跟他談談,他認為是金顏母親搞的鬼,雖然表面配合,但是心底恨意從來沒有消減過。

他一頁頁的翻開,他的症狀是夢游,會到特定房間去,将金顏換了房間也沒有用,他會去找金顏,然後侵犯他,曾經将金顏送到國外游學一個月,但那一個月金聰英的心理狀況越來越暴躁,而且只要有理智的時候,就會忘記夢游時做過的事情。

金聰英口幹舌躁的看着這些報告書,最後說明可能是他幼年目睹母親慘死,屬于報複性的心理創傷。

「你從國三開始到金顏的房間去,讓金顏換房間也沒用,你就是找得到金顏,若是沒去找金顏發洩性欲,你的脾氣會暴躁易怒,注意力完全不集中,你父親最後的安排是将他們的房間移到樓下,樓上只住你跟金顏,方便你侵犯金顏,從金顏國中開始你就繼續這種犯行。」

「胡扯,我國三的時候,金顏已經國一,難道他不會反抗、不會大叫嗎?」

「金顏是繼子,他母親很喜歡你父親,他承受的原因,也許是不讓你父親将他們母子驅逐出金家。」

「少來了,說得這麽好聽。」

金聰英轉向金顏,金顏的沉默只讓他更加怒火勃發。此刻指責金顏,比指責自己容易。

「金顏,你為什麽不承認是你勾引我呢?是你趁我意識不清的時候,讓我對你做這種事,你就是做得出這樣爛事的人,不必在一旁假裝你有多清純可憐,這一套對我來說沒有用。」

鄭福燕氣得渾身發抖,他指着金聰英,這混蛋竟然還說得振振有辭,簡直是敗類。

「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到了現在,還說得出這種混帳話來!」

金顏握住雙手,低切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他若是扪心自問,這些事他都是始作俑者。

「聰英哥說得沒錯,我有機會喊叫,也有機會對爸媽講這一件事,但是我沒有提過,甚至爸爸安排聰英哥出國念書的時候,我非常的痛苦。我苦戀着聰英哥,他到我房間的時候,我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願意,甚至還覺得非常的高興,因為在現實中,他不會看我一眼。」

聽到他的自白,鄭福燕怒得臉龐全都紅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金顏?這家夥明明就把你當成……」

金顏聲調更加緩慢,仿佛承載了不能承受的悲痛,但是當他擡起白皙的面容時卻非常堅定,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永遠也不會後悔。

「我知道我在說什麽,聰英哥沒有罪,有罪的是我,他神智不清楚,但是我的神智非常清楚,我期待着他寒暑假回來,我知道聰英哥只有全黑的時候才會到我房間來,我就會把窗簾都拉上,我很明白聰英哥在做什麽,但是這不是強暴,也不是侵犯,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其實爸爸不需要留這些錢給我,聰英哥沒有強迫我,爸爸不需要為他贖罪。」

鄭福燕憤恨的閉緊嘴巴,金聰英心口一震,此時的金顏面容削瘦,但是他堅定無畏的眼光卻美麗得宛如夜空中放亮的獨一無二星光,他那清雅的豔光是如此強而有力,讓他震懾在他的眼光下無語。

金顏再度發話,臉色發白卻仍然堅定的說出口。

「但是我并不認為那些評估聰英哥的心理醫師說的是對的,我的想法是這樣的,聰英哥很喜歡我,但是因為上一代的事情,他的理智不允許他自己喜歡我,當情感跟理智相對立的時候,在白天,理智還能壓過情感,到了夜晚,無法壓制的時候……」

「住口!金顏,住口!」

母親過世時的場景再度浮現,她要他永遠不能忘記她們母子所承受的恥辱,所以他無法接受金顏母子進入家裏,更無法接受自己對金顏有異樣的感情。

那些孤獨與仇恨,深深浸透他的靈魂,母親臨終時詛咒的話,時時刻刻都在他腦海中回旋,所以那些黑夜中的交纏只能是夢境!

淚水滑過金顏的臉頰,縱然從未與金聰英談過有關他母親的事,但是上一代的愛恨情仇控制着金聰英的人生,讓他也為此而怨恨着他,難道就沒有解決的方法嗎?

「為什麽我們不試試看?聰英哥,只要你肯忘記仇恨,那怕只有一點點,我們都可能……」

金聰英低吼:「不可能,我對你沒有那種感情!也許心理醫師說的是對的,在我的情感深處是想要報複你們母子,但是該怎麽報複才能做到最重大的傷害,也許傷害你,一定會讓爸爸與你母親的感情生變,我覺得這樣的解釋合情合理。」

如此殘忍的話,聽起來卻像是他不願承認的事實。

「不要這麽說,縱然那是事實,也不要說出來。」金顏悲痛道:「我想要你再抱着我,我離開大宅這段日子,你有再去房間找我嗎?我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會賣掉房子的産權,我想你,好想你。」

鄭福燕眼眶都濕了,「別再說了,阿顏,金聰英像個禿鷹一樣,你今天對他說了這些話,以後他都會拿這些弱點來攻擊你。」

金聰英的心搖搖欲墜,就像在狂風暴雨中茍延殘喘的小船般搖曳不定,那一句「想你」刺穿了腦袋中火紅仇恨的迷霧,帶來了春風微拂般的柔和花香。

每一次他從國外回家時,焦急的進入金顏的房間,只有在交纏時、聽着他這句想你時,他在國外暴躁惶然的心才會沉靜下來,才能夠确定身下的人仍然是屬于自己。

但是他要怎麽承認這一件事?

他不能承認!母親臨終的話言猶在耳,她要他憎恨将他們母子搞到如此凄慘地步的女人,他卻在那個女人的兒子上國中時,無法自拔的被吸引,迫不及待的肌膚相親,更在見不到他的國外留學時期,時時刻刻的焦躁不已,害怕——他聳然一驚,害怕失去。

害怕失去,但是他卻又更怕擁有,他害怕自己不能達到母親的期望,他怕他真的恨不了金顏母子,而母親含恨而亡的眼眸,仿佛在譴責着他軟弱、讓她失望的心。

而這世間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懷念着他的母親,難道連他也要棄她母親于不顧?

所以他不能軟弱,不能!

因此他說出攻擊的詞語,「你瘋了嗎?金顏,我是個有婚約的人,我的女朋友是真正的女人,不是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同性戀!」

「夠了,金聰英,你到底要傷害金顏到什麽程度。」鄭福燕制止他。

但是金顏總是能無畏他用寒冰堆制成的寒雪盔甲,一步步的向他逼近,讓他一次次的挫敗,就像踏進他的辦公室,無畏的争取想要辦動土典禮。

「為什麽我們不試試看?聰英哥,就像你在車上對我講的,我們可以試試看,我不相信你一點記憶都沒有,這十多年來我們在一起無數次,我不要你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金顏沖上前來,金聰英措手不及,四片唇瓣相接,他的鼻端嗅到那股玫瑰混合迷疊香的香味,整個心髒忽然狂跳起來,血液也在同時逆流,腦袋發麻,指尖抖顫起來,他記起來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底下人柔媚火熱的呻吟,而他挖戳着他的秘處,那濕熱柔軟的部位緊緊圈住他狂熱躁動的部位,并施與最頂級的快感,用句句愛語安撫着他寂寞孤獨的荒漠心海,他就這樣沉淪下去,希望這夢境永遠的持續下去。

他心底那只餓鬼滿足的吞咽着對方的細膩肌理,重重的啃咬,仿佛要留下自己的印記,不準金顏被任何人奪去。

一股恐慌與嫌惡感也緊接而來,他在做什麽?他為什麽與那個女人的兒子親吻,卻沒有絲毫不快?金顏母子毀滅了他的母親,害得他母親自殺身亡,奪去了他的父親,父親一生中都在放逐他,他卻……

他狠狠的推開他,用力的擦拭着嘴唇。「你真夠惡心了,金顏!」

金顏被金聰英用力一推,重重的撞上櫃子後跌在地上,鄭福燕怒叫一聲,趕緊來扶金顏,金顏含着淚水,淚水中滿是濃濃的絕望,仿佛連最後一絲的希望也在金聰英嫌惡的目光下燃燒殆盡。

「你沒有感覺嗎?聰英哥,你一點都不記得嗎?」

金聰英毫不遲疑的說謊,「我的感覺只有惡心,這樣你理解了嗎?」

不能再待在這裏,他轉身走了出去,用力擦着嘴唇,但是擦不去剛才的觸感,更擦不去鼻端中殘留的香味,在嗅覺中隐隐缭繞。

從此之後,他再也不能撫平心底那只餓鬼暴躁的叫嚣。

他回到自己住的大宅,踏上冷冷清清的樓梯,他轉向金顏那間房間,房間內已被鐘點女傭再次整理幹淨,他躺上床,反過來趴着,将臉埋進還殘留餘香的枕巾中,他閉上眼睛,漸漸想起每次寒暑假回來必做的無邊春夢。

但他不能擁有,所以只能選擇失去。

他仿佛能看見母親滿足豔麗的血紅微笑,說他并沒有讓她失望。

同類推薦